“一打。”他把菜单递回去。 祝清晨没问他点那么多酒做什么。 她需要酒。 酒才能麻痹她不安分的自尊心。 昏灯一盏,薄酒两杯。 她喝得又急又快,很快就面红霞飞。 薛定没拦着,纵着她喝,甚至一言不发替她倒酒,菜倒是没顾得上吃两口。 祝清晨喝得七荤八素的,眼里有了水光,斜眼看他,竟也开起了玩笑,“薛定,老实说,你是不是居心叵测,特意来灌醉我的?” 他不紧不慢抬头,“灌醉你?好让你再抱着我啃?” “……” 他居然还惦记着这桩事…… 祝清晨面上发烫,暗自庆幸酒早已染红双颊。 “又臭又硬的石头,谁稀罕啃?” 他轻笑两声,想起当初她抱着他啃的模样,不说话了。 半晌,又敛了笑意,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终于还是进入正题。 祝清晨一顿,移开目光,“就你看见的那样,跟我爸打起来了。” 隔着头顶那只油亮亮的灯泡,薛定望着她,放下酒瓶,“我是问,这半年来,发生什么事了?” 她一怔,抬头再看。 男人坐在对面,面容沉静,眼底有显而易见的……坚决。 他是打定主意要刨究了。 那样的坚决叫她目光一动,竟不敢再与他直视。 她与他,鲜少有过不科打诨,只这样沉默对峙的时刻。 “……你不会想听的。”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想听?” “……” “说吧。”他望着她,语气一如既往干净利落。 也许是酒发挥作用,也许是被他的坦染,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说完的,也惊讶于自己的记是这样好,原来那些本以为早已忘记的事情,她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就好像有的情绪一旦决堤,就再不受克制,薄而出。 该如何去界定与恨? 当极度渴望父的小孩,一再目睹父亲家暴母亲的场景,那种渴望逐渐变成恐惧,终有一天成了恨。 六岁以前,每逢父母在家闹起来,祝清晨都会缩在沙发旁边哭。 直到六岁那年,她第一次跑到母亲面前,起瘦弱的身躯,死死抱住父亲的腿,哭着嚷嚷要他走开。 她不记得那天祝山海有没有对她动手,但她记得那时候自己稚而无力的呐喊。 别打了。 不要再打我妈妈了。 也许是从那一天起,她就萌生出了一个还不太清晰的念头,那个念头在往后二十年里,终于被时光催成她的盔甲——她,祝清晨,这辈子决不当个柔弱的小公主,只会起脊背,做个无畏的战士。 战士没有洋娃娃。 战士不需要公主裙。 战士不怕死。 战士披着身的伤痕,一如挂荣誉的勋章。 她搁下那只空酒杯,眼神蒙一片,也不知是被酒意熏的,还是因泪光渐生。 薛定由始至终安静听着,直到她停下来,才从钱夹里出几张钞票,搁在桌上。 “走吧。” 站起身来,朝她伸出手去。 “走吧,祝清晨。” 她仰头望着他,“去哪里?” “去战场。”他身姿笔直,低头望进她眼底,“酒足饭,力充沛,还等什么?走吧,我们打仗去。” 我们打仗去。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