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人独自坐在孤石之上,旁边伴以一壶美酒,微风轻拂竹影婆娑,勾了那人如墨青丝悠。 容七想,她最痴于玄凌的那段时,是要将这副画摆在头,每晨起与晚歇前必煞有介事地拜上两次的。 别人都是拜天拜地拜佛祖,唯独她容七,把玄凌看地同那三物等同重。 可想而知,她上辈子是中毒多深,又痴恋玄凌到何等境界了。 这画的确之于她意义非凡,因而容七手握剪子权衡挣扎了许久,终究还是没能下的了狠手,只将细绳随意系上丢在桌上再作打算。 期间绿荷见天已晚,便为她打来热水洗净手脚,容七这一天的确疲惫,并非身体上,却是心上疲惫,因而在绿荷为她换上寝衣时已经有些睁不开眼皮,待到真正上,不过片刻,已经沉睡不醒。 梦里是不大太平的,因为玄凌擅自闯进了她梦中。 按理说容七重生也有好几了,一直清心寡无无求,夜夜睡地也安稳,只因今猝不及防地同玄凌打了个照面后,竟生起了些烈情绪来,这才让玄凌入了梦,在梦里折磨她。 梦里的容七站在一旁宛若一身着长衫的说书人,像在说在说一段与自己无关的历史般。 梦里,玄凌在笑,朝她招手,语气柔和,缱绻动人。 在告诫她,明便是归宁了,告诫她既身为一国之母,他的皇后,便要注意些分寸,好好表现,万不可再如平常般活泼。 玄凌语气多温柔啊,竟还细细抚着她糙的手将她揽入怀中在她额间印下一吻, 耳边他细语轻柔,容七简直受宠若惊到不能自持,在他怀里又哭又笑地,后又赶紧点点头,一下不够,竟要一点再点。 玄凌在她耳边轻笑,叹一声小傻子。温热鼻息在耳边划过途径角停下,暧昧厮磨,空气氤氲。 那一晚,绝对是一向对她十分嫌恶的玄凌最温柔以待的时候了。 容七那时候坐在大红凤攆里还曾天真地以为,皇天不负有心人,玄凌终要好好待她。 殊不知,这不过是玄凌念在她将死份上,最后留给她一点暧昧的肖想罢了。 只因他早就计划好这一切,只等她出了,归了府,将她容家一家老小都齐聚一堂,只盼着血洗容府一个不留了。 梦忽地一下变了,眼前是一片雄雄火海,火光闪耀,照亮半边天。 院子里整整齐齐地码着百余具尸体,容七呆站在一旁,就连亲自去确认的勇气也没有。只因她一眼便瞧见了那虚弱躺在那里的自己。 皇甫靖刺入她膛的一刀并未命中要害,因而容七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是亲眼瞧见身边人一个个倒下的,鲜红而刺鼻的血不时溅在她身上,将她一身红衣染地更甚,慢慢地,就连容七也变得麻木。 而后在那一片猩红血海后,又是一片橘黄的火光。 因而严格而言,容七是被活活烧死的。 她心想玄凌这人是真的嫌恶她啊,嫌恶到,明知她怕火怕到极致,还特地选择了这么个方式了结了她。 真是,极好的。 “七七.....七七!”?有人在唤她!这声音歇斯底里,尖利刺耳——仿若要将自己刻骨的怨愤倾注在这一声声的惊呼上。 是她爹! 容七面变地惨白,开始急匆匆地后退,后退。身后有人步步紧追,她一回头,只看到她爹披头散发,身是血地在地上爬行着,指尖颤抖着朝向她,一遍一遍喊着: “七七,七七!” 容七明白,她爹该是有多恨她了。 若不是她一意孤行非要嫁给玄凌,将整个国公府都做了嫁妆赠了他人,他们又怎么会如此喊冤抱屈地,死地如此唐突呢。 “七七!”?那喊声越见凄厉,容七身子亦颤抖地越来越厉害。 “七七!七七!”?她骇地缩在角落中,木着一张脸,身子剧烈抖动着。 “七七!!!” 一声惊天怒吼。 容七“啊——”地一声,抱着头痛哭涕,只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身边没有一个人,那从来都不曾宠过她的爹也好,一向都挤兑她的姐姐也好,一个都没有了,因着她的过失,她那错误的执念,是她害死了他们! 她终究变成了孤身一人..... “七七...”?这时,又有一声传来。 与方才完全不同的,温和而耐心的呼唤。 她受到有人来到她前,一只略微冰凉的手抚上她早已汗的额间。同她灼人的热烈肌肤相斥,却又意外和谐。 那手转瞬间离开,这使得睡梦中的容七不经意间皱了眉。 半响,又有什么东西覆上来,只是这一次再不是那冰凉的手,而是间突然一阵温凉触。 有人在温柔地亲吻她,用着小心翼翼地,诚惶诚恐地力量,一点点舔舐着她干涸的,将那颜惨淡犹如霜打过的的柔花瓣重新滋润,回复本真。 但那人未免太谨慎了,使出的力量也是微乎其微,好似吻在间的,乃是世间百年难遇的珍宝,这般小心呵护着...这种慢慢地,浸入她心底的暖意让容七眉头减缓,梦里的火光,也好似变成了暖意。 这人竟能驱走她梦中张牙舞爪的恶鬼! 容七糊糊地想。 而后,上一凉,她失去了那股温柔。 火势忽地加重!那张布血的脸在眼前痛苦闪现,那人张牙舞爪,叫她叫她—— “七七!” 容七忽地伸长了手,如同一个溺水之人般,迫切地将那离开的人勾住,用力将之按下。 在接触到那冰凉的后更加变本加厉,宛若抓住了最后一救命稻草,施以舌,暴地撬开那人嘴,对方显然怔住一下,这给了容七继续得寸进尺的理由,竟不自觉伸出軟滑红胆大地探进去,勾住那犹豫不决的热一同起舞—— 这是她最后的屏障,风雨中最后一方港湾,容七唯一能做的,便是抱地再紧些,再紧些.... 这一夜,?注定不得安宁。 容七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是晌午。 桌上放有一覆了几层棉布的竹篮,意在保住竹篮里头那碗放置了许久仍冒着热气的白粥。 绿荷显然已经来过了,见她睡地死便没管。 “唔——”?容七痛苦捂住头,低出声。 窗外忽地一阵微风吹过,略微缓了缓她渐深的头痛。再然后,她终于发现了不对。 只因这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人。 因着背着光,又加之那人是背对着她站在门前,容七看地并不清楚。 但依照那瘦削的身子骨和那不符合年纪的出挑的身高,她也七七八八地将他认了出来,于是半是无奈半是虚弱地唤了声: “阿呆。” 站在门边的人闻声转过身子,出一张稚气未的脸,冲着她痴痴一笑。 “七七。” 作者有话要说: 恩.......吻上了。?这一章也略微提了下七七死当晚的事情,不不。 第5章 阿呆是个名副其实的阿呆 容七因着这一声七七无奈瘪了嘴,正想呵斥一声这小傻子,目光却被容阿呆手里东西所定,容七脸一红: “阿呆,你何以不经人允许就瞧别人东西?” 手握画轴的少年挠挠头,抿着嘴,脸上浮起淡淡红晕,将画放在桌上,正好出玄凌那张脸来。 容阿呆声音软糯目光如镜,偏头看她:“七七,这画中人真好看。” 容七正襟危坐洵洵导:“不好看,这画中人是世间最丑陋之人,你以后见着他了,一定要离地远远地。” 傻子模样认真:“好看的。” “咦,非也非也,不好看。” “好看的。” “不好看。” “好看的。” 所幸这时端着盆热水的绿荷进了屋,缓解了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 见着容七已醒,绿荷一边伺候着她洗漱一边道: “小姐,莺姨早些时辰已经来过一趟,我同她说您身子不适便早早上了歇息,莺姨见您睡地死也不打扰,眼下你醒了,您看是不是该去问候一声?” 容七眼睛一亮:“莺姨?她已从晋江回来了?” 绿荷替她宽了中衣心不在焉地应了声,略微偏过头来淡淡扫一眼这屋里另外一人。 对方却不为所动,绿荷心里烦躁地想,自己这又是做啥?难道还指望一个傻子能看懂她这一记眼神不成? 容七嘴里还念念叨叨:“莺姨平里可最疼我,听闻晋江好吃好玩地数不胜数,这一趟回来定是捎了不少东西,你且快些给我好” 绿荷终没忍住,暂停了为容七扣扣子的动作转过身不咸不淡地道: “小姐正在更衣,您看您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容七笑道:“不打紧不打紧,不过换上件外衣,还能如何?阿呆自小跟在我后头惯了,你同她讲这些他怎么懂?” 她坐在边,闲适地晃着两条细腿,朝他灿然一笑:“阿呆,快过来坐,今前来可有何事?” “小姐您这是什么话,现在那还能和眼前比,您也长成了个大姑娘了,这男女授受不亲之事,您还不懂吗?” 绿荷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说最后一句时又将目光刻在容阿呆身上,好似在好意警告。 容七瞧他一眼—— 容阿呆脸上始终带着一抹平和的笑,适逢夏,他衣裳穿地薄,头上带了顶薄襟小帽,一张小脸缩在帽檐里。 也不说话,只静静站在那里,让人瞧着便只想到这‘可’二字,真很不得进怀里好好捏捏那张软糯的脸。 这小孩上辈子就跟在她后头,话也少地可怜,只有在容七面前才肯开口说几句。 若是有了外人在场便是抵死地沉默,任由这边绿荷明里暗里地讽刺着也不开腔。 不知是真的听不懂呢还是假意听不懂。 容家只三个女儿照耀门堂,可惜荣国公还没抱上个带把儿子,生来便身体孱弱的容夫人已经在生下容七第二天撒手人寰,留下了这一大家子。 可惜容七是很想有个弟弟妹妹来玩的,无奈现实凄凉,不得所愿。 因而对于容阿呆这小孩,容七是当弟弟般打心眼里疼的,虽说容阿呆小她只一岁,且还生地修长瘦削————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