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心疼儿子,急忙掀起帘子一看! 连顾九曦都惊呆了,他们这是…… 今天说是进谢恩,顾家的三位老爷都穿了官袍,眼下又是冬天,官袍也是稍厚。现在他们官袍的下摆有灰,还有几道折痕,明显是跪了不短的时候。 顾九曦还在看官袍,老太君一眼看见的就是儿子头顶上一团红,不免伤心道:“你们这是……磕了多少头了!” “别提了。” 就连一向沉稳无话的二伯父现在都是一肚子苦水,只是他刚开了个头,就被一直混在武将堆里,子略有烈的大伯父抢白了去。 “没见到皇帝,连夏公公也没脸,出来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小公公,不过看身上的服饰应该是陛下身边伺候的,就是没什么品级。”大伯父皱着眉头回忆,“小太监一脸的傲慢,说陛下的后好久没进过新人了,说我们家知道给陛下献上侄女儿,贴心的很,又说陛下现在处理政务,怕是没什么空,叫我们对着御书房磕几个头便是。” 大伯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止不住的唉声叹气又捶顿足,“可是他又没说磕几个头,我们就这么磕下去了。” 老太君一声惊呼,二伯父脸上的表情都有点扭曲了,又道:“人来人往的……又是午膳时间……亏得我们不在三省六部供职,不然叫同僚们看见了,这以后还要不要脸了。” 一直没说话的父亲也叹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你们觉得传开来需要几天?” “陛下这是彻底让我们没脸了!”大伯父羞红了一张老脸,“我们国公府的牌子,还是当年太祖皇帝亲自提的字呢!他怎么——” “噤声!”老太君急忙打断儿子的话。 顾家的三位老爷一顿懊恼发,这才稍稍平静一下,只是一平静,才看见在老太君身边坐着的顾九曦,脸上立即觉得挂不住了。 大伯父道:“你一个姑娘家,抛头面的做什么!” 老太君刚想训斥他,想说若不是这个姑娘家,你母亲我还要一门心思被贵妃带到沟里去呢,到时候别说太祖皇帝亲自提的字,就连祖上传下来的这份家业都要不保了。 可是转眼又看见老三,老太君决定还是先偃旗息鼓,等到过继分家再说吧。 想到这儿,老太君对顾九曦道:“你去后头跟你两个姐姐一起坐,祖母跟你伯父还有父亲有话商量。” 顾九曦嗯了一声,温温顺顺的下车了。 马车终于动了,咯噔咯噔的马蹄声现在听起来分外的让人安心,顾九曦跟顾六灵两个靠在一起,顾六灵贴在她耳边小声道:“幸亏当初……若是我真的进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九曦挨在她身边,蹭了蹭,也是累的不想说话了。 前头第一辆马车里,坐的顾家的老太君跟三位老爷,沉默了许久,老太君忽然叹气道:“这么些年,我们跟贵妃……眼看着贵妃就要不行了,只盼着皇帝皇后这一次就能将气出了。” 大老爷讽刺道:“一次?一次就能毁了我们家的名声。当初真是不该让妹妹进,这些年我跟老二的官职止步不前,好好的一个国公府,硬生生被后的女人拖累了,唉……” 二老爷也失了往的平静,嘲笑道:“眼下马上就要被你的女儿拖累了,进就是妃,生个一儿半女的想必就能升到贵妃了,跟当年的妹妹一样,弟弟先在这儿恭喜您了,国丈爷!” “你!” “都给我住嘴!”老太君一拍桌子,“这时候是说这个的吗!” 一阵沉默,老太君声音有点沉重,道:“我想着……不如找个机会让青榕外放。” “啊?” “啊!” 大老爷是惊讶,二老爷是释然。 老太君道:“原先留他在京城是想着有贵妃活动,能补一个京官儿,离家近。可是现在……你们也看见了,你们在前朝没脸,你们的老母亲在皇后里也是一样的磕头赔罪,这把老都要折了!” 三位老爷齐声叹气。 老太君又道:“那青榕留在京里就没什么好事儿了,不如让他外放。”老太君想起顾九曦说过的话来,“才二十出头就能当上县令,还是正儿八经科举出来的,这朝的文武百官加起来,青榕也能排在头上几位。” 二老爷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大老爷很是犹豫道:“万一还是县令呢?” “县令也不怕,他就算再做一轮县令,也还没超过三十去!” “可是他毕竟是国公府的长孙,祖上的余萌……” “余萌?”老太君也来气了,“余萌算个!前朝的皇帝有没有余萌?祖上还是皇帝呢,不一样家破人亡,身首异处了?” 大老爷这才气,道:“罢罢罢,出去就出去。” 老太君又安道:“陛下毕竟年纪大了,等到他……之后,这事儿大家都忘得差不多了,那才是我们翻身的机会,况且让青榕稳扎稳打的一步步走上来,将来的官位得的猜扎实。” 大老爷点头,“母亲说的是。” 老太君叹气,“而且我们这样的人家,在京里没什么权势了,可是放在外头……要想帮他活动活动,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大老爷这才不说话了,二老爷又道:“这么看来,青正今年……还是不要去科考的好,陛下正在气头上,最怕有那等子小人,为了巴结陛下或者皇后,坏了青正的名声,不如等下一届。” 老太君叹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车子里沉默了下来,几辆车子载着顾家几乎所有的人,但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顾九曦跟顾六灵两个靠在一起,顾九曦不由得琢磨起来,皇帝放任公主这么天天看着孟将军,又时不时的上去搭话,又让孟将军来给皇子教武艺,又让太监天天领着他从皇后门前走…… 顾九曦不由得有些心疼。 孟将军是顶天立地的大将军,现在却在后教一群小孩子武艺,还是一群打不得动不得的孩子,还要被公主围观…… 皇帝又不明说,只想着让公主下嫁,暗地里夺了孟将军的兵权。 不过三皇子……他现在就跟三皇子认识了?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到了国公府,下了马车,老太君叹道:“都去我那儿吃饭吧,省得再来回奔波了。” 当下众位女眷相互搀扶着到了老太君屋里,看见人回来,钱嬷嬷了上来,笑道:“热水等物都准备好了。” 老太君不动声点点头,道:“今皇一行,你们怕是都心绪不宁。”又跟钱嬷嬷道:“我记得大夫开了不少的安神方子给八珍,你去熬上一些,给我们喝喝,喝了好睡觉。” 别人有没有往心里去顾九曦不知道,可是她听见老太君这一番话心里明显抖了抖,莫名的有些害怕。 众人一一坐下,不多时,钱嬷嬷招呼人上了饭菜,一顿安静沉默的午饭吃饭,又有丫鬟端了安神的汤药前来,屋里的人一人拿了一碗喝了。 吴氏最先喝完,之后眼珠子转了转,笑着问道:“不知先头您跟贵妃说了些什么?可让我们……”她左右看看,大太太跟二太太都避开了她的视线。 老太君本来就不怎么愉快的表情越发的沉了,她看着吴氏冷冷道:“她没说话拉着我的手哭了一炷香的功夫,止了眼泪,就叫我出来了。” 吴氏讪笑两声,没等她说出口,老太君又道:“你是不是还想问问皇后是怎么训斥我的?” 吴氏忙说不敢。 顾九曦站出来话道:“祖母,今儿也累了,我先回去休息。” 老太君脸好了很多,道:“你们的都散了吧。” 吴氏拉着从出就不怎么说话的顾七巧出来,出门前狠狠瞪了顾九曦一眼。 你现在也就只能瞪一瞪我了,顾九曦拉着顾六灵两个一起离开了。 回到屋里,顾九曦打算躺一会,只是坐在梳妆台前松头发的时候,看见钱嬷嬷身后跟着两个平里给顾八珍熬药的婆子,手上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往后头去了。 钱嬷嬷从来没伺候八珍喝过药! 顾九曦心里那种不祥的预又出来了,她猛然间从梳妆台站起来,刚想往外头走,脚步出去没两步就又折了回来。 “听音,我睡一会,你们看着时辰叫我。” 外间传来丫鬟的声音,顾家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连这两个丫鬟都安生了不少,甚至原本一直说要放出去配人的听兰,再没提过要出去的事儿了。 只是顾九曦现在却不敢用她了……听兰这等子,说好听了是嫉恶如仇,同情弱小,说不好听了……万一那天她又看自己不顺眼了……顾八珍跟贵妃两个,这两辈子加起来,害得顾家还不够吗? 糊糊就要睡着,顾九曦听见耳边有人叫她,“九姑娘。” 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钱嬷嬷,“姑娘,老太君请您过去一趟。” 顾九曦下意识看着窗外,钱嬷嬷笑道:“您才睡下,才不过一刻钟而已。” 顾九曦迅速穿了衣裳,梳了个家常的头,跟着钱嬷嬷去了。 老太君靠在内室的软榻上,一脸的疲惫,见顾九曦进来直接就道:“祖母方才……给八珍喝了绝育的药。” 顾九曦一顿,恍惚间觉得老太君这个决定她一点都不惊讶,她慢慢走到了老太君身前,老太君拉着她也坐到了软榻上头。 老太君道:“她二月进,只是她这个子……让她在里生孩子反而是害了她。她这个子,不管生男生女都养不好。” 顾九曦默默的嗯了一声。 老太君又道:“她进去,贵妃不能容她,里的皇后嫔妃都等着看笑话,你还是女孩子不知道,女人家生孩子,就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老太君一边说一边叹气,“当年贵妃……皇帝去她里去的勤,一个月有一半时间都在她里,她这么些年也就只有一个孩子,就是因为……” 老太君止住了言语,半响才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顾九曦想起来无子的后妃在皇帝死后,是要被送到九安堂里出嫁为尼的,那时候就基本是彻底短了音讯,老太君暗地里,会不会也有这个意思在呢。 顾八珍生不了孩子……也许过上三五年,她就是青灯古佛,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顾九曦点了点头,安道:“陛下让八姐姐进去,多半还是为了气一气贵妃,都不一定回去八姐姐屋里。” 老太君沉片刻,道:“希望吧……” 屋里一片安静,忽然,门口传来钱嬷嬷的声音,道:“老太君,碧菡来了。” 话音刚落,门帘子就被掀开了,碧菡进来看见顾九曦跟老太君两个坐在一张榻上,盖着一张被子,眼神里闪过一些晦涩难明的情绪来,道:“奉了娘娘的旨意,有些东西要带给八姑娘。” “钱嬷嬷,你带她过去吧。”老太君已经不想管了,很是无力道:“我这一天磕的头比往年一年都多,我是起不来身了。” 碧菡道:“不敢劳动老太君,只是要借九姑娘一用。” 老太君看着碧菡,眼神里有怀疑还有警告。 顾九曦脑袋里只冒出了一个词语,杀儆猴! 碧菡笑了笑,“老太君放心,九姑娘现如今是您的掌上明珠,娘娘跟您母女情深,是会好好替九姑娘某前程的。” 顾九曦觉得自己听出来了一丝威胁的味道。 老太君哼了一声,看了碧菡许久才跟顾九曦道:“这儿是国公府,你跟着去一趟便是。” 钱嬷嬷在前头领路,三人往后头顾八珍的院子里走去。 碧菡早年是贵妃的丫鬟,在这第六进和第七进也是混了的,只是眼下看见顾八珍住在原先贵妃的卧室,叹了口气,道:“烦劳嬷嬷取些沏茶的热水来。” 钱嬷嬷将人直接带到了小厨房。 看着这悉的地方,碧菡一时间有些慨,等到回过身来,这才将随身携带的小包打开了,里头一个很是眼的木匣子,分明就是早先贵妃赏金钗的那一个。 顾九曦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 还有两个油纸包住的小包,碧菡先是打开其中一个,里头的东西顾九曦也见过,苦丁茶,虽然有清热的功效,但是却是她两辈子加起来喝过最苦的茶。 只见碧菡将茶叶放在茶杯里,又浇了热水上去,不一会,茶叶泡开,的确是苦丁茶,只是顾九曦刚放下心来,就见碧菡又打开较小的纸包,里头是黄褐的米分末,碧菡将米分末都倒进了茶杯中,原本清亮的茶汤一瞬间变得浑浊起来。 顾九曦不明就里,下意识去看钱嬷嬷,只见钱嬷嬷一脸的煞白。 这东西……钱嬷嬷认得。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