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他的。”张子尧从黄油纸伞下出一双明亮的眼,“牛牛,天庭也有祠堂吗?佛祖都在里面?还是每位佛祖各自有各自的殿?他们长什么样子?如果去找他们帮忙,他们会答应么,烛九说他们不会答应的——” “他没骗你。”素廉淡淡道。“西天佛派本不在天庭,天庭在阎浮世界,西方极乐净土在庄严净土,从庄严净土可以往来阎浮世界,别说是太连清这种下届神并不是说进去就能进的去的,就连玉帝也……” 张子尧眼一亮:玉帝也管不着么?难怪烛九张口闭口都是佛祖不离嘴边,虽然只是在敷衍他,但是恐怕也是与真正能帮到烛九的方式八九不离十…… ——人的谎言和海口永远都是建立在真实基础上的。 这是下意识的行为。 “牛牛,你能送我到庄严净土的通道入口么?就送我到那里就可以……” “荒唐。” …… 半个时辰后。 张子尧站在一处通道前,往通道那边看去,一切皆是灿烂的光芒,云雾仿佛也变成了霓虹彩,一眼望去,看不见尽头,只有温暖的光招摇。 天庭的光已经是极其明亮的了。 然而在通道的尽头,却仿佛是一个更加高不可攀的存在,没有人烟,周围静悄悄的,然而侧耳倾听,却仿佛能够听见鸟语虫鸣,以及风追过树梢时发出的莎莎声响…… 有人诵经之音夹杂其中。 还有乐器碰撞发出的脆耳轻响……仿佛时间一切叫人身心平静的声音都会出现于这个地方。 素廉将自己的眼罩解下来,系在张子尧的右眼上,柔软的发垂落遮挡住了他的右眼——张子尧好奇地想要伸手去剥开那碎发看看素廉的眼,却被不轻不重地拍开了手。 紧接着他手轻轻一拍,手中出现三株点燃的香—— “进去后,别说话,别出声,香点燃之前要出来,我在这等你。” 素廉将香递给张子尧,张子尧点点头,有些紧张地接过了香,转身往通道那边走去,突然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回过头问:“牛牛,为什么你最终会答应我去佛派一探究竟?” “让你亲眼看了,”素廉淡淡道,“然后死心。” 张子尧一愣,随即笑了,他点点头重新转身往那越来越明亮的通道走去,那身影也变得越来越模糊,直到最终他消失在了素廉的目光中。 …… 张子尧以凡人的双眼透过土地的身躯借着灾祸神兽气息的掩饰,得以窥探寻常人——甚至是寻常的小神,永远无法触及的净土之境。 当一步步走进,眼前的景象让人震惊,那大概是此生也无法忘怀的震撼—— 数千法相各异佛祖端坐于圆形法坛之上,法坛像是古代的斗兽场,一层层环绕至最高,每一层都放着金的蒲团——有些蒲团前放着个木牌,放着木牌的蒲团后必定坐着一名佛祖,或闭眼诵经,或与身边讨论低语,又或是拨手中佛链…… 各行其事,却又仿佛自然而然融为一体。 而有些蒲团前没有木牌,蒲团上则也空空如也——是该位佛祖尚未修归位又或其他,张子尧不得而知。 张子尧小心翼翼端着香,心生敬意,双股颤颤,几想要转身放弃,然而当他接近法坛大门,那门童见了他,却双眼一亮:“您来了。” 张子尧头问好,心想素廉面子那般大,连在这儿都有人买账? 越想越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端着香,他绕着法坛走了一圈,最终在法坛中部看见了个与其他佛祖画风并不那么一样的,他浑身兽,人身猴面,头戴金冠,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说是闭眼念经,分明是在堂而皇之的打瞌睡—— 身前木牌上书:斗战胜佛。 张子尧:“……” 居然看见了民间小本儿里的传奇人物。 张子尧新鲜之余,凑上前去,正仔细观赏,并琢磨是不是可以用什么方式与之搭话,说不定本着什么叛逆的惺惺相惜这位大神能救救他家那阿宅龙——就在这时,还未等他动作,那猴祖宗便睁开了眼,金的瞳眸滚了一圈直愣愣地盯着他:“有何贵干?” 张子尧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那猴子“嘎嘎”笑了起来,这般动静大得张子尧一身冷汗,偏偏其他蒲团上的佛都仿佛入定一般不为所动,唯独那猴,挠挠脖子:“你不是不来么?怎么又来了?” 张子尧指了指自己,一脸莫名。 “你的位置还在,”猴子又笑道,“自己坐着去,别打扰爷爷清修。” 说着,他并不给张子尧反驳“打瞌睡也叫清修”的机会,手一指自己身前稍下的某个位置,张子尧顺着他的手方向看去,这才发现在其身后有一蒲团前,明明放置木牌一枚,蒲团之上却空空如也。 不知为何,此时张子尧心跳加速—— 加快步伐往那空蒲团走去,弯一看,只见那看着新的木牌上,古字镌刻五字:银龙阿罗汉。 张子尧微微一愣。 与此同时,他手中三株香最后一点宣告燃烧殆尽! 响起素廉的警告,他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妙,直起身来,打量四方,却发现此时哪怕香柱已烧完,周围列佛依然无任何反应,他们就像是他进来时一样,各说各话,各行其事—— 没有人在意张子尧的出现。 就像是他本来就该存在于这里。 第129章 重归忘川盆 素廉站在原地,远远看见一个圆滚滚的身子头大汗、迈着短腿慌慌张张跑来——他手中捏着三只燃烧殆尽的香剩下的小子,双眼盯着那小子几乎都快成了对子眼,来到素廉面前他气吁吁地停下,一只手着,将那三小往素廉跟前一举:“给也不给三长点的,就这,只够我进去走一圈!” “本就是让你进去走一圈,”素廉掏出手帕给他擦擦额头的汗,“还想做什么你?” 张子尧白了他一眼,抢过手帕,胡擦了擦汗将手帕回他的手里……素廉顺手接过,将张子尧的小黄油纸伞撑开给他:“好看吗?” 张子尧连连点头:“看见孙悟空了——哎呀,以前都以为是虚拟的,没想到居然真的存在呢,一只猴子,茸茸的坐在众法相的佛与罗汉之间……态度恶劣,有点急躁。” 素廉一愣:“你和他说话了?” 张子尧:“……我不能和他说话?” 素廉:“你知道你手上的香是用来做什么的么?” 张子尧:“啊?” 素廉:“让他们看不见你。” 张子尧:“……啊?” 张子尧:“那他为什么看得见我?” 素廉:“……或许是因为火眼晶晶。” 素廉叹了口气,不明所以地上下打量了一圈张子尧,看他浑身上下完整归来,嘟囔着“算了安然归来便好”,琢磨着大约是张子尧搭话之人本就不是什么守规之人,所以才没有冲他发难——思及此,索便不再追究,只是心中念着以后不会在做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这么危险的事,便拖着张子尧回到凡间…… 张子尧甚至没来得及反驳素廉:其实守在门口的门童也能看见我,不会是你给我的香有问题吧? 回到凡间,依旧是京城那客栈。 张子尧与太连清互换了身子,肥猫听说张子尧用他的身子去了一趟西方净土,立刻瞪大了猫眼摸摸耳朵又摸摸尾巴,确定自己没有缺斤少两,缺胳膊少腿,才凑近张子尧,用爪子推推他:“……里面什么样喵?” “像一个斗兽场,高高的圆盘座,很多蒲团。蒲团上端坐着各方佛祖罗汉金身法相,法相前面放着块木牌,上书佛祖法号……”张子尧想了想,“大家各行其事,一个萝卜一个坑。” “一个萝卜一个……啊喵,算了算了。”太连清一脸“你年轻我不同你计较”的宽容。 “有个坑特别的,光有木牌和蒲团,后面位置却是空的。”张子尧一只手撑着下巴,“是位罗汉呢,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今儿那位大人物不上职。” 而斗战胜佛老眼昏花,看见张子尧便拽着他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叫人听不懂的话,说什么那是他的座位……张子尧心想着,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说来也巧,要说银龙,他正巧也是有一条的。 “西方净土法坛还有什么上职不上职的么?佛法无边,有光的地方便有佛祖,只是他们的本身佛在西方净土法坛讲经问道,”素廉突然嘴,皱起眉道,“你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没跟我说这件事。” “你也没问……”张子尧说,“可是我真的看见有块木牌后面没人。” 太连清想了想突然出个惊恐的脸:“难道——” 张子尧跟着脸一变:“不会吧?” 素廉莫名其妙:“说什么?” 张子尧轻咳一声:“不会是烛九他……” “未曾听闻烛九有伤西方世界之人,否则此时又怎么会只玉帝一人说得算。”素廉淡淡道。“阿罗汉多为初修成果者,为凡人高僧,为潜心向善怪妖魔,大约是因为那位罗汉在初成佛时遇见什么特殊的事,使得他暂时放弃成佛,尚未归位。” 张子尧“喔”了声,心想好好的能有什么人脑了有佛不做让那位置虚席以待…… 张子尧去过一趟西天净土,却依然没能找到可以拯救烛九的方式——这件事是当务之急,旁的事他也没心思揣摩,连带着在那法坛中遇见的怪人怪事,也一并忘却至脑后。 直至又一个月将至。 天庭已经到处是“烛九被打坏了脑子,居然真的与个中年矮胖挫大叔在一起,成卿卿我我”这般言,言已经飘至天帝耳中,让烛九沦为笑柄—— 介于某条阿宅龙那脆弱的自尊心。 张子尧意识到再不做些什么家庭关系恐怕难保……于是终于在鬼使神差之下,于月圆夜晚从底将那尘封已久的忘川盆拖出。 用扫帚将客栈房屋顶瓦片敲碎推开,当一道月光从房间倾泻而下,张子尧将那大缸里注水,趴在那缸旁踮起脚小心翼翼往里看了看,水面平静倒影月光,以及趴在边缘少年那张心虚的脸,他闭眼地祈祷不要被烛九发现此事—— 然后一头扎进去。 张子尧本想在与小和尚释空探讨烛九之事,顺便问问他有没有办法撬开烛九的嘴让他老实把该说的代…… 然而令张子尧没想到的是,这一次他却是落在青天白的山坡之上。 没有小和尚,没有佛灯,没有诵经之音,他只是远远看见安乐寺寺庙墙壁,里面冒着袅袅青烟……不远处挤了人,不知道在围观什么,当张子尧伸长了脖子去看,正巧听见人群中有好事之人呐喊—— “张先生,您怎么不给这两条龙点上龙睛呐?” 张子尧:“……” 原来是穿越到了他祖师爷名声大噪的那一刻,强行让他重温家族荣耀? 张子尧低头看了眼挂在间的点龙笔,心想这就尴尬了,我是来救相公的,不是来上思想教育课的,能不能给个机会,再重新穿越一次? 第130章 成佛 这一天,应当也算是龙海和尚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一天——这一天他将烛九封印,了却与他此生瓜葛,从此烛九被封印画中百年不见天,才有了后续一大堆的故事…… 张子尧猜想这大概是忘川盆将他送至今的缘故——勉强也能算的上是“难忘的记忆”吧,毕竟封印了一条为非作歹千年的祸害。 思及此,少年了袍子,将点龙笔藏好,向着人群的方向走去,远远便听见他祖师爷与周围吃瓜围观者膨的对话内容—— 吃瓜群众甲:“先生,画上龙的眼睛吧!” 吃瓜群众乙:“就是就是,若是画上了眼睛,这条龙就完美啦!”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