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蒙也没有开口。 他面容平静,将一把伞到她手里,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谢灵雨站在原地,怔怔看他很快上了一辆黑小轿车,一个人有大半还是懵的。 那一辆车随即在风雨中,迅疾消失不见。 平安回到家。 谢灵雨取过干净的衣服钻进卫生间,热水从花洒洒而下,她的意识变得清明。 风蒙…… 脑海里闪过这个名字,首先想起的是不久之前转身骤然看到他的一幕。 仔细算一算,才意识到那封让她落荒而逃的情书是九年前的事。转班的是风蒙,逃跑的人却是她——谢灵雨一直都这么觉得。当时,不敢迈出一步的人只有她。 高中后来的两年,哪怕和风蒙没联系,关于他的消息却多少知道一点。谢灵雨没有刻意打听,是他太过引人注目,让人没办法忽视。 最起码谢灵雨知道风蒙高考之后录取在top2的大学,他大学在北方,毕业后也留在了北方工作。所以,算起来,今天是他们高中毕业后的久别重逢。 傻愣愣想过一会和风蒙有关系的事情,谢灵雨洗一把脸,晃晃脑袋把这些七八糟的想法都散了。这么多年过去,小时候的事他肯定都忘了,何况……她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都不是很明白,那时为什么一味的想逃避。 但不论是那个人还是风蒙都是过去式了。 谢灵雨彻底清醒,想着出于礼貌应该谢谢风蒙再把伞还他,然而只能作罢。 三个月后。 一个周四晚上,有高中老同学打电话来让谢灵雨周五晚上一起去参加一个同学聚会。她其实没有什么心情,委婉拒绝,对方却一再恳求。她心软,又想自己一个人待着也郁闷,也许人多会好一点,最后还是答应。 谢灵雨当是普通的聚餐,再则没心思打扮,于是素面朝天的去了。见到老同学,发现对方心打扮过只夸几句漂亮,也没有问今天有谁参加聚会。直到去到聚餐的饭店,她才知道风蒙也过来。 昔待同学冷淡的人如今在酒桌上并无多少差别,始终是疏离客气的态度。谢灵雨没什么太多想法,唯一觉得,要是提前知道他会过来,倒正好能把伞还给他。 酒桌上,风蒙的话不多,关于他的话题一直不停。谢灵雨坐在老同学身边,安静吃吃喝喝顺便听听八卦,因而晓得他事业有成、正是风得意之时。 哪怕没有听到这些,单看他人照旧能够看得出来。 他身上那一份气度气质气场,无声无息,却完全是属于成功人士的姿态。 谢灵雨非常克制的,席间只喝了一点点的酒。 散场时,她异常清醒跟在人群后面,从饭店里走了出来。 “我送你回去吧?”一个高大身影横在她的面前,询问的语气问道。谢灵雨和她身旁的老同学齐齐一愣,风蒙又说,“不是还有东西在你那里?顺便取一下。” 他的伞在她那里,他自己主动提出来了这件事。 谢灵雨并无拒绝的余地。 坐进副驾驶座、准备系安全带的时候,谢灵雨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她问:“你刚刚没有喝酒吗?” 风蒙系好安全带才看她一眼:“没有。” 她点头,收回视线,默默把安全带系好,忽然听到一句:“因为要送你回家。” 要不要现在先道谢、是不是该找找话题聊天免得尴尬、找什么话题比较好……这些还没想明白的问题统统因为他的话消散了。谢灵雨有一点不知所措。 大约注意到她表情的风蒙一面启动车子上路,一面开口:“玩笑,不要在意。其实是我自己酒过,不能喝。” 为自己的自作多情到羞的谢灵雨说不出话。 她轻点一下头,算作回应,继而扭过头沉默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车子停在单元楼外面,谢灵雨上楼去取伞。 折回楼下时,风蒙正倚着车身烟。他会烟,这让她到十分意外。 已经夜里将近十一点,小区里十分的安静,路灯下的人同样透着一种沉寂。谢灵雨看到昏昏的光线里他低着头垂下眼烟的样子,却竟看出几分消沉的落寞。 像在黑暗里行走茫茫然看不到曙光,无枝可依、无人可诉。 她攥紧手中一把雨伞,朝他走过去。 “那天……谢谢……”谢灵雨站定在离风蒙两三步远的地方,将伞递过去。 风蒙伸手接过,勾了一下嘴角,闲闲说:“小事。” 谢灵雨顿一顿:“也谢谢你送我回来,回去注意安全。” “好。”风蒙快的应下。 “那我……”谢灵雨想说自己先上去了,话还未说完,被截断。 风蒙说:“我还在等你的答复。” 谢灵雨觉脑袋“嗡”的一声,转瞬失去思考的能力。 风蒙的声音却坚持不懈闯进来:“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回答到底是什么。” “你……”谢灵雨语,转而莫名气,索道歉,“对不起。” 风蒙望向她,脸上依旧两分笑意:“为什么道歉?我没有怪你,你不用道歉。” 谢灵雨觉察到自己腔里一颗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一下,一下,又像快要炸裂。 一如当年,她面对那封毫无征兆的情书。 谢灵雨视线落在风蒙脸上,一双眼睛失神看着他,也看着他伸出手,摸一摸她的脑袋:“没关系,你慢慢考虑,我不是很着急,还等得起。” 之后不知道怎么上楼回到家的。 当她走到窗户旁朝楼下看,风蒙和他的车已经不见了,徒留路灯静悄悄。 这个忽然进入她的世界又忽然离开又忽然出现的人……自这一天后,开始逐渐频繁出现在她面前。接到风蒙电话的时候,谢灵雨才知道,这么多年他竟从未换过手机号码。 面对风蒙全不掩饰的追求,从他人口中得知他这么多年不曾谈过女朋友,谢灵雨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动。不是因为他的行为,是切实受到他的心意。 只说起来,难免觉得格外的不真实。 就因为小时候那么一点小小悸动,这么多年,竟然都……? 想到这里总觉得不可思议,动之余便也不住犯憷,亦是类似当年说不出的惶恐害怕的心情。虽然带恶意揣测的倾向,但她不太确定这个人是否有偏执倾向。 谢灵雨不觉得自己了解风蒙这个人。 不了解、摸不透、猜不明白,心里自然没有底气。 这些疑虑和担忧,在和他的接触中,一点一点的消失不见。谢灵雨说不出太多,但和风蒙在一起她觉到自在、开心和甜,仿佛在情|事的那点萌芽悸动都被重新拨。 明明如此,谢灵雨偏不晓得怎么开口、怎么谈论他们之间的事。 风蒙也如同他自己所说,极有耐心,对此绝口不提,不着她给出一个答案。 一晃一晃,不知不觉到圣诞。 谢灵雨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子,在心里暗自做出决定。 她主动约风蒙吃饭、提前订好餐厅、准备圣诞礼物。 风蒙诧异,也眼可见的心情很好。 只是一顿饭吃到半途,谢灵雨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说,她的前男友在本市遭遇一起车祸,受伤被送往医院,联系不上其他人,希望她能过去医院一趟。 风蒙得知事情始末后,脸上平静,开车送她到医院去。 尽管脸平静,他先前身上那种愉悦却散了,谢灵雨可以觉得出来。 即便如此,也陪她到医院,在一个原该无比美好的圣诞夜晚。 据说受伤的人仅仅是一点皮外伤,但却拽着谢灵雨的胳膊说:“灵雨,我是特地来找你的。对不起,我不能没有你也不能忍受和你永远分开。” 风蒙轻轻皱眉,却打算离开病房,给他们一个处理事情的空间。没有预料到前男友会出现、甚至对她说这种话的谢灵雨,于此一刻,回手臂,牵住风蒙的手。 “我也觉很抱歉,因为从来没有回头的打算。”谢灵雨深呼,紧紧握住身旁的人的手,“已经过去的事,就让它彻底的过去吧。” 谢灵雨和风蒙一起离开病房。 他们坐在车子里,好半晌,谁都没有说话。 “抱歉。”后来,谢灵雨低声开口。 风蒙转过头看她,眉眼沉沉,语调里藏着一丝受伤:“为什么说抱歉?” 谢灵雨说:“我以为我处理好了这些事,没想竟然破坏你今天的好心情……” 风蒙无声的笑了一下,摸过烟盒出一支烟,又回去。 “送你回家吧。” 话音落下,等谢灵雨系好安全带,他稳稳开车上路,把她平安送到家。 寒冬的深夜,空气冷冽,一盏路灯如初。 谢灵雨从车上下来,站定在风蒙面前,不再挪动一步,没有要上楼去的意思。 她微微仰头望向他,他也望住她,眼底有她看不明白的愁绪。 此时此刻,她已不想管那些。 “风蒙……”谢灵雨咬一咬,出声道,“其实我觉得不怎么合适,发生这种事以后和你说可能不太合适,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 她说:“我可以给你答案,你说的那个答复。” 风蒙看着她,安静看着她,没有其他的反应,如雕塑般,等待一个宣判。 “后来长大一点,想起来那封信,都觉得很对不起你。因为我那么胆小的逃避,没有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你竟然一直都记得我。” “如果是这样,我必须和你道歉才行,在这件事上,是我对不住你。”谢灵雨努力把想说的话说得清楚明白,“希望你能原谅我当时的软弱,还有……”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觉得我们可以先试一试。我不太确定你为什么会时隔这么多年回头找我,也许在一起以后,你会发现我这个人也不过如此。不过,我想和你试一试,假如你也愿意,那么我们可以……” 谢灵雨垂下眼,不敢再看风蒙,也不那么自信,不认为自己不会被拒绝。 尤其好半天她没有听到他说半个字。 她不知道,此时的风蒙,一腔热血正滚滚翻涌。 一年,两年,十年,一百年……他以为他只能一直等下去,以为到头来,那个结果不会改变,她终究会离他而去,终究会选择别人。被他这么以为的人,竟然有一天主动和他说愿意同他试一试。 是要在一起的那种试一试。 是……可不可以长相厮守、相伴白头的那种试一试。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