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元安刚刚送走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给她的觉很像外祖母,让她不由生出几分濡慕之情,而回过头看到太皇太后送来的婚书她眼中就升腾起浓浓的怒火。 舜国风俗,要由男家长辈亲自拿着已经签上男子姓名的婚书,在婚前第三送到女家,若是女家对三后的婚礼没有异议,便由待嫁的女子亲手在婚书上签上姓名,以示双方两心相合。 元安走到书案前,看着摊开的婚书。 嘉礼初成,良缘遂缔。情敦鹣鲽,愿相敬之如宾;祥叶螽麟,定克昌于厥后。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结鸾俦,共盟鸳蝶。此证。 元安看到婚书最下面签着的姓名就忍不住咬牙切齿,庄煜! 不但余浪是假的,就连庒玉郎都是假的! 元安从书案下的屉里拿出一个已经打开的黑檀木盒子,这是那桃提起的,舜皇让使臣给元安的木盒子,元安那时候正因为离家远嫁而伤心,提起舜皇就有气,更不愿意看到和他有关的东西。 住进朱雀的当天,元安才想起来这个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哪里是什么稀世珍宝?只有一块木牌子和一串干花。 那块木牌子就是当年元安送给庒玉郎的护身符,还是长公主亲自去庙里求来的,干花则是无名花的花瓣。 元安捧着盒子一边生气一边掉眼泪,好不容易这几气消得差不多了,一看到太皇太后送来的婚书,她又气成了河豚! 庄煜!混蛋! 庄煜在紫宸翘首盼望,眼巴巴盼到天黑,太皇太后才笑呵呵地拿着婚书来了。 庄煜忙接过婚书,打开一看,庄煜和沈念两个名字并排而立,庄煜笑得合不拢嘴,忙对太皇太后弯作揖:“多谢祖母!” 太皇太后看着孙子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欣不已,她这个孙子自从十岁那年回来就没见他真心笑过几次,对什么都淡淡的,在战场上差点被人一刀砍死也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她本来还担心孙子太过冷心冷情,如今好了,遇到元安那个丫头,瞧他乐呵的! 四月二十六终于在庄煜望眼穿的期盼中到了,卯时,元安被小茴唤醒,沐浴后,由太皇太后派来的嬷嬷为她梳了凤髻,戴上了重重的凤冠,穿上了绣着九凤合舞的大红喜服。 辰时,元安坐上凤辇,在曹清朗的护送下,绕到丹凤门,从丹凤门正门入,行到含光殿百级台阶下时下车,庄煜身着九龙踏云的喜服,立在台阶上俯视着元安。 元安很不习惯抬头仰望站的这么高的庄煜,可是她也知道,舜国每任皇后都是亲自踏过百级台阶,一步一步走到自己夫君身边,她也不能例外。 元安执扇挡在面前,刚要踏上台阶,突然听到周围一片哗然。 元安一抬头,看到站在顶端的庄煜居然踏着阶梯往下走来,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飞奔到元安面前。 庄煜走到元安身边,与元安并肩而立,握着元安的手轻声道:“我陪你一起走。” 元安微微一愣,刚要挣扎,庄煜却抬起元安的手紧紧握着,含笑小声道:“今是你我大婚之,文武百官都看着呢,你不想让自己的夫君当众出丑吧?” 元安有些庆幸嬷嬷在她脸上抹了厚厚的香粉,不然所有人都能看到她红的快冒烟的脸了。 众目睽睽之下,元安觉得应当给庄煜留些面子,可不是她已经不生气了! 庄煜握着元安的手,并肩踏上阶梯,一步一步朝高台上走去,高台左右分立文武百官,此时都有些傻眼,大舜建国一百多年,这还是头一次皇帝下高台亲自接皇后上来的,是不是于礼不合? 蔡尚书在脑中飞速过了一遍史书礼记,有些拿不准,书里没有说过皇上不能下去接皇后,到底能不能呢? 百官最后齐刷刷地将目光聚集到太皇太后和太后身上,太后是庄煜的婶娘,不是亲娘,她虽然皱了皱眉,看上去有些不,但是到底没有说什么。太皇太后正一脸欣动地抹着眼泪,别说怪罪了,她恨不得亲自下去接孙媳妇上来。 百官顿时闭上了嘴,陛下大婚之,太皇太后和太后都不说话,他们就不必去落陛下的面子了。 至于唯一敢落庄煜面子的礼部尚书,此时还在心里琢磨庄煜的行为到底符不符合礼制。 元安和庄煜并肩踏上高台,登上高台时元安面无表情,甚至想当众甩开庄煜的手,想了想这不仅是庄煜的婚礼,还是自己的婚礼,这才忍下了。 实在是庄煜过分了些,仗着有广袖的遮掩其他人看不清,一踏上台阶就开始摩挲元安的手背手心,元安先是羞愤,慢慢的便麻木了,等踏上高台,庄煜终于恋恋不舍地放下了元安的手,临放手前还捏了捏元安的手心。 元安:…… 手都要被你薅秃噜皮了! “揖!” 元安和庄煜相对俯首揖礼,庄煜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嘴都要咧道耳朵边了,得亏他有副好皮囊,不然对着他一脸的傻笑,元安可能都拜不下去了。 “却扇!” 元安放下扇子,对庄煜福身揖礼,等元安起身后,庄煜再拜。 “拜天地!” 庄煜和元安站在高台上,对着天地俯首作揖。 “拜高堂!” 庄煜和元安转向太皇太后,因为帝后身份尊重,无需下跪,只需俯首即可。 “请帝后受百官朝拜!” 庄煜再次执起元安的手,面向高台两边的文武百官,这次他倒是老实,直到百官朝拜完他都没有再行轻薄之事。 受过百官朝拜,元安便有了皇后之名,也和庄煜有了夫之名,至于皇后之实和夫之实,还得等到庄煜期盼许久的房花烛之时。 帝后大婚,普天同庆,不但里摆了国宴,外也摆了水席,宴会一直持续到傍晚才停。 元安在受过百官朝拜后就被送到了庄煜的寝,含元,一直等到夜幕降临,屋里燃起龙凤烛时,庄煜才能从席上回来。 庄煜是皇帝,自然没有人敢不长眼灌皇帝的酒,因而庄煜入房时其实十分清醒,但是当他看到坐在撒花生红枣莲子龙上的元安时,他却觉得有些微醺。 元安紧张地攥着手里的花生红枣和莲子,几乎要把它们烂了。 喜娘笑眯眯地上前请罪,然后拿着一把银质的剪刀分别剪下元安和庄煜的一小撮发丝,然后混在一起打成结,用红线绑着放入一个绣着福娃的锦囊里,最后将锦囊埋在枕头下,此为结发之礼,只有元后才可以行结发之礼。 又有一个喜娘端着一个托盘上来,上面放着两个半瓠,里面盛了酒。 喜娘分别将酒给庄煜和元安奉上,然后恭敬道:“请陛下和娘娘行合卺礼。” 元安拿起一个半瓠,先饮了一半,庄煜也是如此,然后两人换一齐饮干,是为合卺礼。 两位喜娘笑眯眯地接过半瓠,“恭喜陛下和娘娘礼成,愿陛下和娘娘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然后喜娘就带着小茴等人退出殿内。 如此一来,殿内只剩下元安和庄煜两人。 庄煜心中不已,看着烛光下越发娇美的元安,只觉得心口发热,一阵心猿意马。 他从衣袖里掏啊掏,掏了半天掏出一个玉盒,巴巴递到元安面前。 元安面无表情,看都不看他一眼,显然还在生气。 庄煜打开玉盒,从里面拿出两个惟妙惟肖的玉蟋蟀送到元安手里,心期待道:“这是我给你备的生辰礼物,你从前最喜我给你雕的蟋蟀了。” 元安终于动了下,她静静看着手里的蟋蟀,想到当年在虎头沟时,每年生辰时庒玉郎都会亲自做了蟋蟀送给她,她慢慢握紧了蟋蟀,脸上神情有些复杂。 庄煜看着元安将蟋蟀到枕头下,刚高兴一会,突然就被一块红布蒙在头上,等庄煜手忙脚扯下头上的红布时,已经被元安推出房。 “啪!” 庄煜眼睁睁看着元安摔上门,看了眼手里的红布,看样子像是从幔上扯下来的红纱。 夜风幽幽吹过,吹得庄煜萧瑟不已,他深一口气,上前拍门:“安儿妹妹我错了!” 第97章 福旺眼看着庄煜被蒙着头轰了出来, 腿杆子都软了,两股颤颤不已, 陛下这是娶了个悍妇回来啊!别说主子是皇上, 就是寻常百姓家里, 也没有新妇在房花烛夜把丈夫赶出来的! 不止她,守在殿门口外的内监女都腿一软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陛下被皇后赶出房,这可是亘古未闻的事! 福旺悄悄挪动脚步, 往同样守在门口的方嬷嬷和小茴身旁凑了凑, 哭丧着脸小声道:“嬷嬷,你可劝劝皇后娘娘, 陛下可不是好脾气的!” 小茴垂着眼眸, 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方嬷嬷斜着眼似笑非笑地看了福旺一眼, “福旺公公多虑了,陛下和娘娘新婚夫耍耍花抢罢了。”说完又目不斜视地站在一旁。 福旺从小就被净身送到了里,对于夫间的事不太了解, 他偷偷看了一眼主子, 果然看见主子不但没有生气,还扒着门说尽了好话,百般哄劝。 福旺恍然大悟,这莫不是就是常说的打是亲骂是?情陛下和皇后娘娘新婚头一夜就在**? “安儿妹妹,你听我解释啊!” 庄煜在被关在门外急的不行, 非是他定力不足, 天下哪个男人房花烛被心上人赶出门不着急? “元安, 都是我的错,但是我也有苦衷,你把门打开好不好?” 元安背靠着门,既生气又委屈,明明是他从一开始就在骗自己,哪有难么多苦衷? “元安!我——咳咳!”庄煜一张嘴,正好一股冷风灌进了嘴里,庄煜冷不丁了一大口冷气,忍不住咳了两声。 “吱呀……” 庄煜刚止住咳嗽,就看见元安打开了门。 “元安——”他喜出望外地去拉元安的手,元安却一甩衣袖,转身就往内殿走去。 庄煜没拉到媳妇的手,也不生气,忙不迭地进殿,还不忘把殿门关上,把女内监好奇的视线都挡在了门外。 元安沉着脸坐在边,看着庄煜关了门一脸着急地朝自己走来。 她现在一看到庄煜就来气,这个混蛋骗的自己掉了多少眼泪? 元安越想越气,突然从上抓了几颗干果朝庄煜砸去,庄煜眼疾手快,一伸手就把砸过来的干果全都抓在手里。 庄煜摊开手,看见手心里躺着三颗莲子和一颗花生,顿时乐了,连生三子再生一个闺女,好兆头! 就是一个闺女有点少了,他涎着脸凑到元安身旁,又从上捡起一颗花生,和元安商量道:“咱们多生一个闺女可好?” 元安听见此话顿时又羞又恼,大为光火,她猛地起身,指着庄煜气愤不已:“谁要和你生闺女?!” 庄煜闻言一皱眉,一个闺女不生?那可不成,他还想看着小小安儿长大! 元安见庄煜装傻充愣,不由气结,一时间怒从胆边生,她十分凶悍地指着庄煜气愤地问道:“你骗我这么久,什么庒玉郎什么余公子,你一直在骗我!亏我还……还……” 元安气着气着眼泪就下来了,庄煜见元安落了泪,顿时心疼不已,忙道:“玉郎是我母亲给我起的小名,我没有骗你,至于用余浪的身份骗你实在是情非得已,你别动,我慢慢和你解释。” 元安赌气地坐在离庄煜最远的椅子上,她倒要看看庄煜能解释出什么花来。 庄煜见元安能听进他的话了,忙趁热打铁解释道:“我父王本是前任太子,被先皇诬害至死,全家只有我一人逃出,被严先生带着逃到虎头沟,我十岁时,先皇迟迟无子,是我祖母做主接了我回来,又强着先皇封了我为太子。” 元安听到此处心里的怒火没有那么高涨了,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心疼,她在尧国时就听说舜国新皇在登基前是舜国先皇的眼中钉中刺,舜国先皇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他的子肯定是千难万难。 庄煜继续道:“一年半前,先皇后的一位妃子诊出了喜脉,先皇连面上的功夫都不做了,不但对我处处打,甚至还把祖母软了起来,我也被一路追杀,不得以才避到尧国。” 庄煜说得轻描淡写,可是元安却觉得自己的心一阵一阵疼,这些年玉郎哥哥是怎么过来的? 元安垂首着衣角,一开口气势已经矮了一截,“那你为什么要化名余浪骗我,还有,清远侯为什么说你是他的表侄?” 庄煜见元安的态度软和了不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拓跋衍没有骗他,适当在心上人面前装装可怜,果然有奇效。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