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菱犯罪的量刑不会很重,她知道高菱在犹豫些什么,习惯了活在被人羡慕的眼光中,做人生赢家的女人,最受不了这样突如其来的落差。 从某些意义上说,她这一点和从前的汾乔倒是相似。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宿舍楼已经近在眼前,汾乔挂了罗心心的电话,抬头,就见到了十七号宿舍小楼下站着的人。 那人的身材高大修长,眉目俊美无双,他定定看着汾乔走近,身上穿着的是没来得及换下的球服,皮肤带着运动后的红绯,额头渗着汗,显然刚从足球场上下来。 梁易之?他来这……今天是全国联赛的决赛! 汾乔猛然想起来,两个星期前梁易之就已经特地跑一趟把票在她手里,却不想她还是没有去。 那张票回来就被汾乔随手在了哪个屉里,完全抛在了脑后… “乔乔…”梁易之低低唤了她一声,他的视线像是在凝视着她,又像不是。他很想问问她为什么没来,可话到嘴边,竟全部咽了下去。 汾乔不知道的是,梁易之给她的票在贵宾席,整场比赛开始到结束,整个贵宾席里,汾乔的位置是唯一空置的。 那天汾乔敷衍应了回去看比赛,他当了真,花了很长时间心准备了很多东西,可汾乔没有来,一切成了枉然。 在场上奔跑的时候,他不住去看贵宾席上汾乔的位子,总觉得下一秒汾乔就会出现,整个上半场,他踢得心不在焉,直到被对手领先进球。 不用教练骂醒他,他自己清醒了。 他的状态不仅仅为了自己,更承载着队友所有的辛苦训练与期望。他着自己不再往看台上望,沉淀下来,一鼓作气在决赛里上演了帽子戏法。 崇文最终夺得了决赛冠军,他也拿到了联赛的最佳手。然而比赛结束他没有等到颁奖,而是先在网上看到了网页推送的汾乔的新闻。 所以这就是汾乔没有来的原因吗? “对不起。”汾乔有错在先,知道自己理亏,首先道歉。 “不用道歉,”梁易之摇摇头,他沉默了半晌,重新开口,“那个人就是顾衍吗?你喜的那个男人?” 梁易之说到这句,汾乔的头一低,眼神变得晦暗了。 “是。”她应着他,心里却纷繁杂。 “所以我没有机会了吗?”梁易之定定望着她,“他能为你做到的,我可以做得比他更好。我喜你的心不会比任何人少!” “真的不可以吗?”梁易之的目光恳切。 汾乔的目光虽有不忍,神情却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 汾乔的眼睛会说话,梁易之懂得了她无声的拒绝。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澡堂里,汾乔也是用这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黑海藻般的长发还漉漉滴着水,皮肤莹白,瓣嫣红,迤逦人。 就像传说中的海妖,她的眼神干净纯真,面庞却妖冶绮丽,散发着无声的惑。 那时候的他面上尚且没有表情,心里却是第一次认识了心跳加速的觉。心脏那样怦怦跳动,血脉都张开来,让人澎湃。 “我知道了。” 梁易之点头,一字一句口而出,竟觉得这样艰难。 人生的第一场恋,就结束在这样的单恋里。 他腔的热血、意全都凝聚在此刻,被轻飘飘的一个眼神打落在地。 梁易之帮过她许多,平里那样桀骜不驯的大男人这样失神,汾乔到底不忍,她飞快对梁易之行了一礼,“对不起。” 道歉说完,汾乔小跑着进了宿舍楼,不忍再看。 一口气跑到三楼,汾乔再从楼梯间的窗户往外看,梁易之还站在原地。 还是冬天,梁易之从比赛场上下来,没有换衣服,还穿着球衣。 她看不清楚他的眼神,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汾乔沮丧叹了一口气。 很多时候,她明明想好好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可最后却总是不可避免让他们受到伤害。 如果梁易之不喜她,她们或许可以做朋友。但现在,离她远一点就好了吧。她的身上如同带着诅咒,对她好,靠近她的人都会被牵连,受到伤害。 汾乔又往上走了几步,想了想,还是重新折回了一楼,敲响了宿管的门。 门里探出头来。 “同学,有事儿吗?” “阿姨,我有个同学失恋了,大冬天穿着球服在外面发呆,”汾乔顿了顿,“不然您帮我劝劝他?让他别站在宿舍外面挨冻了。” “哦,”宿管点头,朝窗外看去,果然看见了那道背影,自已自语道,“这小伙子怎么有点儿傻乎乎的?” 回过头来又上下打量了一眼门口的汾乔,见她的面容姣好致,似乎明白了什么,开口道:“那行吧,姑娘,我去劝劝她。” 汾乔听她应了,才重新转身往楼上走。 在游泳池里泡了一整天,汾乔浑身力。好在等她洗完脸再往台往外看去时候,梁易之已经不见了。 她好歹松了一口气,又想起了那些七八糟的新闻。 会是顾衍做的吗? …… 当然是顾衍。 梁易之送给汾乔的球赛门票就静静躺在顾衍的办公桌上。 白壳的信封,黑的字。 没什么特别的,可顾衍看来看去还是觉得刺眼极了。 梁易之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给汾乔送了比赛门票。他是觉得汾乔买不起吗? 汾乔走的时候只收了几件换洗衣服,那时候他心里还觉得酸涩,可这次顾衍无比庆幸,还好汾乔没有把门票也收走,让他在屉里发现了它。 他固然知道汾乔不喜梁易之,可事情总难保有意外发生。况且,梁易之还年轻,他现在越来越不相信自己的魅力。 汾乔可以义无反顾搬出去住,若是也脑袋一热,义无反顾答应了梁易之? 绝对不行! 顾衍还没开始想象就已经觉得不能忍。 …… 一连两天,汾乔都不敢打开联网看新闻,只是每天固执又机械地往高菱手机上打电话。 自然是没有人接,可汾乔打着电话,总觉得心理能安些。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高菱的事情会在网上曝出来,也许是下一秒,也许更长一些。 “教教教……念!”张蓓蓓一进游泳馆,小跑着过来。 “蓓蓓,你新学会的小结巴吗?”另外一边的教练打趣道。 张蓓蓓长得白,格也可极了,自打她来了之后,就晋升成崇文游泳馆的镇管之宝,谁见了都忍不住逗她两句。 “哼!”张蓓蓓不高兴,没理他,偏头对汾乔道:“教念!外面有个吕人找你呢!” 女人? 姜涵是听不懂还是打算上她了? 她觉得从自己身上使劲就会管用吗? 汾乔的眉头已经深深皱起来,有些不耐烦了,但在众人的注视下,她还是强下了火气。 “教练知道了,蓓蓓,你先在岸上热身,教练马上就回来。” “知道了。”蓓蓓认真答她,又小小补充了一句,“教念,你要回来我才下水哦!” 游泳馆外有个花坛,灌木丛有些高,遮住了那女人的身影。 “我不是说过,让您别再来找我了吗?您直接去找顾衍可比在我这浪费时间管用多了!”汾乔语气不耐,面上覆着一层冰霜。 “乔乔……” 花坛后的女人缓缓转出身来。 她带着低檐的帽子和口罩,裹着羽绒服。 不是姜涵! 汾乔随即反应道。 “妈妈!”汾乔认出来人,最先紧张地左右环视,确定没有人,才继续道:“你为什么会来这?” “我给你打了许多电话,你为什么一个也不接……” 高菱摘下口罩,神情暗了暗,她没有打断汾乔,而是静静听她说完。 短短几,口罩下,她的面容竟比半个月前又憔悴了许多,眼角的细纹也变深了。 “乔乔,这些天妈妈考虑了很多。” “然后呢?”汾乔的一颗心提了起来,定定看着她的口型,生怕那里面说出不一样的答案来。 “妈妈会去自首。” 这一句仿佛重若千斤,她说出口,汾乔的心也被实到了地面。 这样奔波离的子终于要结束了。 她说不上是为高菱到放松还是解。 汾乔沉默了许久,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来。 “这些天我一直把它装在口袋里,幻想着可能会遇到你。”汾乔把东西递到高菱的手心,那是一张银行、卡。 “当初你留给我的,我没有动过,把这些一并回去,量刑也许会轻一些。” 高菱的表情震惊,显然不可置信,“乔乔,我走了一整年!你就没有用过钱?” “是顾衍帮我的。”汾乔低头,她觉得自己快说不出话来了,喉头也是僵硬的,“我欠他很多很多……多到数不清了。” “乔乔……”高菱的眼眶终于红了。 “是我对不起你,是妈妈错了……妈妈做错了很多事情……”高菱的眼眶里强忍着泪水,不愿意在汾乔面前哭出声来,声音却是哽咽的。 汾乔低头沉默着,她的眼眶有点儿疼,却不想哭。 更不知道这时候她该说些什么。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