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嘉许的眸暗了些, 喉结缓慢地滚动了一下。放在她围巾上的手往上抬,用指腹,力道极轻的,蹭了下她的梨涡。 桑稚的后脊一僵。 仅仅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段嘉许就收回了手,拇指和食指下意识摩挲着。他站直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一声笑:“怎么又脸红了?” “……” 他拖着尾音说:“还偷笑。” 桑稚脑袋发空,把围巾又扯了上去。她强装镇定,垂着眼,含糊不清地说:“你不也在笑。” 段嘉许饶有兴致道:“那你说我为什么笑?” “我怎么知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这么笑。”桑稚绕过他,继续往前走,自顾自地说着,“别在这站着了,好冷。” 盯着她的背影,段嘉许在原地站了几秒,忍不住又笑了下,很快就抬脚跟了上去。 上了车,桑稚仍没有把围巾取下来。 段嘉许没急着开车,侧过头,吊儿郎当地说着:“小朋友,坐车里还不解围巾啊?不怕闷着慌?” 桑稚面不改地解释:“我遮脸上的东西。” “我已经看到了。”段嘉许好笑道,“还遮什么?” 桑稚顿了下,觉得有点道理,伸手把围巾摘了下来。她没再吭声,低头玩了下手机,又转头看向窗外。 借着等红绿灯的时间,段嘉许随意地往她的方向瞥了眼。 只能看到她的侧脸。 注意到她似乎是在发呆,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沿上敲打着,眼角下拉,嘴角上扬,情绪藏都藏不住。 没多久,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表情僵了下。也许是怕被他看到,下一刻,她很刻意地收敛了几分。 段嘉许收回视线,眼睫垂下,也笑了起来。 - 因为隔天是周末,此时宿舍里只有宁薇一个人,其余两人大概是去参加部门活动,或者是跟男朋友约会。 注意到门的动静,宁薇看了过来。看到桑稚的脸时,她吓了一大跳:“你这脸咋回事?” “不小心喝到茶了。”桑稚把手上的东西放到桌上,“我对牛过。” “啊?没事儿吧,去医院了吗?” “去了,打了一针了。” “那就好。”宁薇叹息了声,“你也太惨了吧,牛过的话,你多少东西吃不了啊?” 桑稚想了想:“也还好。” 她把外套下,随口问道:“你今天怎么没出门?” “我出了呀,不过吃了个饭就回来了。”宁薇拆了包薯片,“我男朋友今晚要赶作业,没时间陪我。你呢,跟你那个哥哥约会的怎么样啊?” 听到这话,桑稚安静下来,突然凑到她旁边蹲下。 宁薇侧过头,把薯片递给她:“你要吃啊?” “我不吃,我刚吃。”桑稚像条小狗似的,眼睛圆又亮,仿佛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声音得极低,“宁薇,我偷偷跟你说个事儿。” “怎么了?” “我哥哥那个朋友,”说着说着,桑稚伸手揪了揪她的衣摆,笑眼弯弯,“好像有一点喜我。” “你这看起来怎么跟中了彩票似的。”宁薇被她逗笑了,“怎么发现的?” “他跟同事说我是他朋友,还跟我说,”桑稚学着他的语气,拖腔带调的,“还真把我当你哥了?” “诶,这话怎么跟叫你别认亲戚一样?” 桑稚眨了下眼:“你是觉得他这话是要跟我疏远关系吗?” 话出口之后,宁薇也觉得自己说的不太对,怕影响她的心情,忙道:“不是,我就随便说的。” “应该不是的。”桑稚又回想了下刚刚的事情,很认真地说,“他的意思应该就是,没再把我当妹妹了。但也不是疏远的意思。” “那他知不知道你也喜他啊?” “不知道吧。”桑稚笑眯眯道,“我没表现出来。” “你可以先装作对他没那个意思,让他追你一段时间。”宁薇说,“毕竟男人都这样。要是他告白你立刻就答应了,他可能会觉得太轻易得到了,就不好好珍惜。” 桑稚愣了,讷讷道:“那他不追我怎么办?” “……”宁薇说,“应该不会吧。” “而且我也不是特别确定。”桑稚嘀咕道,“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我……我还觉得奇怪的。” “这能有什么原因?”宁薇问,“那你为什么喜他?” 桑稚老实道:“长得帅。” “……”宁薇说,“你怎么这么肤浅。” “还有,人好,对我也好。”桑稚表情认真,细数着,“成绩什么的也都很好,除了有点老,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宁薇啃着薯片,说:“那你不也差不多吗?除了年纪比他小一点,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那。”桑稚轻咳了声,“我就等他来追我了?” “行。” “如果他不追我的话,”桑稚心里还是没什么底,干巴巴道,“我要不,要不就去追他吧。” “……” - 把桑稚送回宿舍,段嘉许回到车上,正想开车回家,突然接到了个电话。他扫了眼来电显示,接了起来,很快便挂了电话。 发动车子,开往市里的托养中心。 托养中心里安静的过分。 除了必要的时候,段嘉许很少来这个地方。也很少来见,他这个在病上躺了十一年的父亲段志诚。 医生:“你父亲最近的状态不太好。” 段嘉许嗯了声。 “已经卧十年了,身体机能和抵抗力都很差。”医生说,“最近肺积水有点严重,建议是做个小手术,把部分水出来,不然可能会引起肺部染,到时候就严重了。” “医生。”段嘉许似是不太在意这些事儿,淡淡道,“您觉得他能醒吗?” 医生沉默几秒,格外官方地说:“只要活着,总会有奇迹的。” 段嘉许只是笑,没对这话发表言论。 哪来那么多奇迹。 段嘉许其实也本一点都不期待,段志诚能够醒来。 都过了那么多年了,连恨意都半点不剩。 残留的情绪也只剩下疲倦了。 段嘉许低下眼,看着段志诚的模样。因为卧多年,他的样子有了很大的变化,整个人毫无意识,躺在那就像个死人一样。 其实段嘉许还想知道,他到底后不后悔。 很快,段嘉许收回视线,温和道:“那麻烦你们了。” 段嘉许了手术以及接下来两个月的费用,之后便离开了托养中心。这个事情对他的心情影响不大,很快就被他抛却脑后。 他回到家,给桑稚发了条微信,提醒她记得涂药。 随后,段嘉许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想着桑稚今天的反应,又慢慢回想着她醉酒时说的话。 ——“我有个,好喜的人。但他就是不喜我。” ——“只只不开心。” ——“他人很好的,对我也很好的。但他对谁都好,他对谁都好……” 总不能,让她这么伤心的人,真是他吧。 段嘉许总觉得不太对。 这么多年不见,她如果真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对他有了除开哥哥之外的情,那那句“他就是不喜我”,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就因为他之前的那几句,把她当成小孩的话? 段嘉许思索片刻,而后给钱飞打了个电话。 只响了几声,钱飞就接了起来,直截了当道:“给你一分钟时间说事,说完我要洗洗……” “你之前说的对,”段嘉许灌了口水,慢慢地说,“那姑娘说的那个男狐狸,好像确实不存在。” “是吧?我可太牛了,我他妈真的恋高手。” “也可能存在,”段嘉许说,“很大概率是我。” “是吧!”钱飞动起来,“一听风浪无,我就知道是你!” “……” “那你直接上不成了?还在这猜个。” “不行。”段嘉许笑,“得追。” “……”钱飞莫名其妙,“你不都说她喜你吗?你还追什么?” “我家姑娘觉得我就是不喜她。”段嘉许抬睫,慢条斯理道,“我得跟她摊个牌,让她开心一下。” “啥玩意?怎么就你家姑娘上了?”钱飞无语,“还有,这姑娘知道你知道她对你有意思吗?” “不知道。”段嘉许低笑了声,“我也装不知道。” 得给我家小孩留点面子。 钱飞莫名有点酸:“你可真有情趣。” 段嘉许:“行了,一分钟到了,挂了。”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