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是不是也抚摸过他身上每一处轮廓? 她就是勾引着慕容炎,在这张榻上厮混吗? 这些念头,如蛇蚁一样啃咬着她。她缓缓说:“听说将军受伤了,本特地过来看看。将军可好些了?” 左苍跪在地上,其实背上的伤完全没有好,一俯身磕头,皮肤就重新开裂血。可她只能跪着,她说:“回娘娘的话,微臣已经好多了。” 姜碧兰连听见她的声音,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她说:“那就好,将军想必是会在南清将养一段时,人们可还勤勉?稍后本再调派几个人手过来,免得照顾不周,怠慢将军。” 左苍又磕了一个头,说:“承蒙娘娘关心,南清人已经足够。不必再另派人手。” 她这样一动,鲜血便又慢慢洇散开来,渗透药纱,染红衣袍。姜碧兰看见了,却只作不见,仍是说:“将军不必客气,本身为六之主,照顾各处都是应该的。” 左苍听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外面太医们本来是打算过来给她换药,然而见姜碧兰在,一直也不敢进来。后来姜碧兰也找不到话说了,索拿了一本书翻看。 直到时近中午,她才起身,看了一眼左苍,说:“看本这记,只想着过来陪将军说说话,倒是忘了让将军起来了。将军快平身吧。” 左苍撑着地,勉强站起身来。姜碧兰说:“时候不早,本先回去了。晚点再来找将军叙话。” 左苍只得行礼:“微臣恭送娘娘。” 姜碧兰出去的时候,她后背已经被血洇透。 ☆、第 63 章 苦涩 早朝之后,慕容炎直接过来南清。 左苍刚刚才上完药躺下,听见他过来,正要起身,他说:“别动了。”说着话,人已走到榻边。王允昭一个眼,领着人退了下去。慕容炎这才握着她的手,问:“太医过来看过了?喝了药没有?” 他的手掌宽厚温热,左苍想要回,他加了三分力道。她只好任他握着,说:“刚换过药。陛下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慕容炎说:“刚下朝,过来你这边看看。”说着话,指尖便开她的长发,说:“这两天,人都瘦了。” 左苍说:“陛下,微臣毕竟是外臣,温府与皇也不过半城之隔,长时间在里养伤,难免惹人闲话。我想……还是回温府养伤吧。” 慕容炎眉头微微皱起,略有不悦:“怎么?里有钉子?” 他对释放左苍出狱这件事,本来就有几分窝火,总觉得像是自己被她拿捏了。不过是见她温顺乖觉了许多,伤得也确实不轻,这火气也一直着。如今又听她这样说,难免就有些恼怒。 左苍又哪有不知道的?她轻轻把头枕到他腿上,说:“只是在里这几天,外面肯定颇多传言。我若回府,温家老幼也安心一些。” 慕容炎冷哼了一声,面仍是不好,但是右手轻轻顺着她的长发。那青丝在他指间绕,觉还是不错,他说:“温家人是越来越不把孤放在眼里了。” 左苍笑笑,说:“陛下何等人,又怎么会跟老弱病残计较。” 慕容炎轻轻抚摸她的脸,说:“孤只是不想跟你计较。” 左苍沉默,慕容炎缓缓俯身,抬起她的下巴,双在她上轻轻一点。他其实不喜接吻,唾的换,让他总觉得不洁。所以不管是她还是姜碧兰,他的总是落在别处,且都是蜻蜓点水。 如今这样触碰她的,已属难得。左苍缓缓揽住他的脖子,背上的伤又被抻到,可是她没有放手,舍不下这片刻温柔。 两个人就这么拥抱了一阵,外面突然有人大声道:“娘娘?娘娘请先留步……” 姜碧兰的声音传来,没有愤怒,倒像是带着笑:“怎么?本想见见将军,还需要你通传不成?” 左苍一怔,慕容炎却已经迅速放开了她。她只有重新起身,姜碧兰掀起珠帘进来的时候,慕容炎亦已经坐在桌旁。二人一坐一立,仿佛只是君臣最平常的谈。见她进来,慕容炎也是面容平静,说:“王后也过来了。” 姜碧兰面带笑意,盈盈一拜,说:“本是想着过来和左将军说说话,没想到陛下也在。难怪外面的奴才这般拦着,真是臣妾的不是。早知道陛下正在跟将军说话,臣妾便不来了。” 慕容炎说:“起来,你是王后,这中自然哪里都来得去得。” 姜碧兰上前,站在他旁边,左苍跪下行礼,姜碧兰伸手说:“将军伤着,就别行这些虚礼了。陛下,我是不是打扰你们谈政事了?” 慕容炎说:“不过是些闲话,何来打扰。” 姜碧兰素手轻轻握了他的手,说:“那……陛下与将军的闲话,臣妾可以听听吗?” 慕容炎看了左苍一眼,说:“当然。” 两个人在桌边坐下来,慕容炎说:“今袁戏将军回到晋,将西靖换任旋的财物清单呈上来,倒着实是数目颇丰。左将军功劳不小。” 左苍说:“西靖不过是畏于陛下之威,微臣有何功劳。” 多了一个姜碧兰,两个人的对答突然这样严肃得有点心酸。慕容炎说:“卿不必谦虚,有功还是要赏的。”旁边姜碧兰笑着说:“说起来,臣妾那儿有一江夜行舟的碧玉带,由二十四块碧玉雕细琢而成。臣妾觉得,此物与将军倒是甚配。如今陛下既然提及封赏,不如就赏了将军如何?” 慕容炎说:“王后觉得好,当然便是极好的。” 姜碧兰便命女去取,不多时,女捧着一个美的檀木盒进来。姜碧兰接过盒子,递给左苍,说:“此物便赏给将军了。” 左苍看了慕容炎一眼,屈身跪下,双手接过檀木盒,举过头顶,说:“谢陛下、娘娘赏。” 慕容炎沉默,姜碧兰说:“将军快起来吧,将军以前就是陛下家臣,说起来我们也是一家人。如今倒是如此多礼。” 左苍缓缓站起身来,抱着木盒站在二人面前。当然不是一家人,他和她,才是一家人。 然而她却已无法退却,她低下头,慕容炎站起身来,说:“好了,卿好生将养,孤还有事,先走了。” 姜碧兰说:“本也不打扰将军休息了。” 左苍缓缓跪拜:“微臣恭送陛下,恭送娘娘。” 慕容炎微微点头,转身出去,起珠帘时,他回头顾姜碧兰。姜碧兰向他盈盈浅笑,帝后并肩而行,伉俪情深。 等到二人都走远了,左苍才发现自己仍然抱着那檀木盒。她将盒子放在桌上,穿好衣服,准备出。人见了,连忙拦道:“将军!您伤还没好,陛下有旨,让您在里好好养着……” 左苍不理她,径自出了南清。 从里回到温府,她走了很久。背上的血又浸出来,但竟然也不是很痛。秋照在身上,她只觉得冷。 刚走到门口,温家人便看见了,立刻有下人上来扶她,又有家人飞报温行野。温行野和温老夫人都出来,左苍摆摆手,示意他们什么都别问。 一路回到自己房间,她才说:“找个治外伤的大夫。” 温行野哪用她说,早让人去了。这时候才问:“你到底是哪里得罪了陛下?竟惹得他发了这样大的火?” 左苍说:“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而已。” “而已?”温行野恼了,连的担心忧虑都在这时候爆发开来,“你到底说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你下狱之后,军中同袍急成什么样了?大家都在为你奔走,你就这样漫不经心?” 左苍摸了摸鼻子,说:“我有我的理由。” 温行野问:“不能告诉我,对吗?” 左苍说:“嗯。” 他说:“阿左,你要知道,现在跟从前已经不同了。他是君主,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无论你之前跟他关系如何,到了现在,都必须谨言慎行!” 左苍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没见我伤着呢吗?你再不走我衣服了啊!”说着就开始解外袍,温行野闹了个大红脸,又气又急,却也拿她没办法。 总不能真的站在这里看儿媳妇换衣服吧?只好一扭脸走了。 还是温老夫人随后进来,见自家老头子气红了脸,也是又好笑又无奈。她也知道左苍的子,进来说:“他虽然着急,却到底也是为了你好,别气他。” 左苍说:“我能跟他计较?坏脾气老头。” 温老夫人笑得不行,接连几笼罩在温府上面的霾倒是散了。毕竟她现在是温府的支柱,一旦她出了意外,温府必然会土崩瓦解。温老夫人上前替她换衣服,然而一眼看见她后背,也是吓了一跳:“你这……” 她后背血已经将药纱全部浸透,衣服也上都是血迹。左苍倒是不以为意,其实回到温府,她反而自在了很多,说:“不是挨了一百杖吗,点血很正常。” 温老夫人急了,说:“陛下也真是的!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即使不小心说错了话,也没必要就打成这样啊!” 左苍咝了一声,自己在上趴下来,说:“不是不小心说错了话,帮我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温老夫人赶紧出去,正好碰上大夫进来。温老夫人又让府中下人烧水,府里人忙忙碌碌,然而人心却终于安定下来。 左苍回府不久,袁戏、王楠、许琅等人就相继过来。左苍现在又不能穿衣服,温老爷子不可能让他们就这样闯到自己媳妇的房里,只是在正厅跟他们说了会子话。 袁戏等人倒也不是非见左苍不可,见她释放出来,便也放了心,与温行野聊了一阵也就离开了。 左苍趴在上,不知不觉,倒是睡了一个好觉。 临到夜里,温老夫人又进来,给她炖了补汤。左苍就着她的手喝了,问:“以轩和以戎最近怎么样?” 温老夫人说:“家里出了事,你公公担心,便让他们住在老师家里了,没有回来。也省得小孩子问东问西。” 左苍点点头,说:“这事已经过去了,不必担心。” 温老夫人一勺一勺地喂她喝汤,说:“人老了,听见一个风吹草动就心惊胆颤,怎么可能不担心呢?我三十六岁的时候,长子裕儿战死沙场。三十九岁,丈夫没了一条腿,好在人算是回来了。好不容易人到老年,砌儿又……如今真是怕了,听见你下狱,真是时时刻刻都心惊跳。树叶落下来,都能将人从梦中惊醒。” 左苍不由拍拍她的手,将门啊,说起来荣耀,然而那种牵肠挂肚、生死无常,恐怕也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会懂了。 她说:“别瞎想了,去睡吧。” 温老夫人点点头,眼看她喝完最后一点汤,端着汤盅出去。左苍闭上眼睛,白天睡多了,这时候也睡不着,突然外面有人叠指弹窗。她一个灵,只以为是慕容炎,幸而问了一句:“谁?” 花窗被打开,一个人从外面跳进来,却是冷非颜。左苍真是想跳起来将她暴打一顿,问:“这些天你去哪儿了?” 冷非颜凑到她身边,将她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问:“你做了什么,把他气成这样?” 左苍说:“要你管!你说你最近都在干什么?” 冷非颜说:“藏天齐那老家伙有两把刷子,我被他捅了几剑,找了个地方养了半个月的伤。” 左苍微怔:“你杀了藏天齐?” 冷非颜说:“差不多吧。” 左苍说:“陛下吩咐的?” “不是他还有谁?”冷非颜了鞋子,拱到她上,闻到她身上的气味,很嫌弃地皱了皱眉:“吃了什么,一股药味。” 左苍说:“端木家在武林大会胜出的事,你知不知道?” 冷非颜啧了一声,说:“好歹我是个江湖人,好歹我手里也干着传递消息的买卖,这事儿我能不知道?” 左苍一个爆粟敲在她头上,问:“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争武林盟主的位置?” 冷非颜摸了摸头,说:“不想争,我要武林干嘛?煮着吃啊?” 左苍说:“燕楼都是些什么人,你不清楚?你要一辈子做杀手吗?” 冷非颜说:“没什么不好啊,自由自在。话说这么久没见,你就不能对我好点?老子差点死在藏天齐那老家伙手里。” 左苍口气不由就软了,说:“燕楼你早晚要身,而且端木家族上位,对你不利。你以后行事要非常小心,绝不能给他们任何把柄。燕子巢要慢慢转作正行,比如布庄、酒楼,把赌场、青楼这些不甚光彩的产业慢慢转手,然后把燕楼给其他人去打理。越来越少沾染燕楼的事。” 冷非颜沉默,左苍用胳膊肘碰她,说:“你听见没有?”她终于说:“你是为端木家的事,顶撞他?” 左苍说:“你不用担心我,主上的情,我能了解几分。” 冷非颜伸出手,摸摸她的头,说:“阿左,你看起来很聪明,但其实你蠢的,真的。”左苍横眉怒目而视,冷非颜又笑,说:“但是有时候又蠢得有几分可。或许这就是他喜你的原因。” 左苍伸手捶她,说:“你是不是想死!”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