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看把你高兴的?”宋老夫人瞥见,忍不住问道。 “回老夫人,是桩天大的喜事儿。”尤氏眉梢飞舞,吊着一众胃口的同时也把自个给憋坏了。 赵玉珠从外头进来,刚一走到项瑶身旁,就见她弯身捂了嘴干呕,猛往后退了一步,“这是……吃坏东西了?” 项瑶忍过一阵难受,见一众目光都落了自个身上,哑然道,“有鱼腥味儿。” “……”赵玉珠提了自个袖子搁在鼻子下嗅了嗅,“我都换过了,不至于罢?” 宋氏闻言当即沉了脸,目光恨铁不成钢地睨向赵玉珠,怕是又没听她的劝跑去找沈暄了! 宋老夫人直勾勾盯着项瑶,脸上表情转过多重,最后定定看向宋弘璟,像是等他发话确认似的。 “祖母,您快要做曾祖母了。”宋弘璟牵着项瑶的手,一贯冷清的嘴角勾带起清浅笑意。 宋老夫人听他确了心中所想,不由得一阵狂喜,让人近了跟前坐,“熬过这头三就好,我让何妈妈过去照看,煲个汤水什么的,她侍这个在行。” 项瑶不忍拂了老夫人好意,自是应下,“劳烦何妈妈了。” “不麻烦不麻烦,怀了身孕多点汤水滋补,不止女人气好,生出来的孩子也水灵,瞧这几孩子就知道了。”何妈妈眯着眼笑着不掩得意。 项瑶却是想到了宋弘璟皮肤的手,唔,好像颇有道理。 赵玉珠亦是高兴,“那我岂不要升做姑姑了。” “你也晓得自个老大不小,就不能好好的让我省点心。”宋氏忍不住训斥。 赵玉珠俏皮吐舌,躲了老夫人身旁,傍着了靠山。尤氏抱着赵小宝,笑呵呵打岔,“小宝,你想不想要个弟弟?” “迪——啊!”赵小宝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重了最后一字儿念。 尤氏故意逗她,“要不要?” “药——迪——迪迪。” 难得费力地说全了,把一屋子人都哄高兴。宋氏瞧着,高兴之余生出几分寥落来…… 宋老夫人见项瑶反应大,道是以后免了请礼,安心养胎才是重要,随即让宋氏陪着去了祠堂,把这好消息告诉宋家的列祖列宗。 宋弘璟陪着项瑶在池畔走走,夜里下了阵雨,清风拂面,空气清新怡人。“里传出消息贵人突患恶疾,不治身亡,予以厚葬。五皇子东窗事发,以谋反罪放巴州。” 算是代了两人下场。 项瑶敛眸,已是料到。 “皇上知悉蔺王遇刺的消息后派人去了苏念秋的住处,宅子的下人都是二哥挑的信得过,道是还在锦州,即便真去查起,二哥也带人作了掩护。” 苏念秋时常女扮男装跟在项允沣身旁,旁人不认得,也能混淆下。 “还以为二哥是图个新鲜,没想到……昨个那样连我都吓了一跳。”项瑶一想到昨个夜里的情形,不摇头失笑。 “二哥是个聪明人。”宋弘璟中肯评价。 项瑶瞟向他,总觉得自从二哥送了小黄书后两人情突飞猛进,是错觉罢? 翌,蔺王府一处,丫鬟端着热水不断地进进出出,每个人都是步履匆匆,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而屋子里头的沉滞氛围更是叫人大气都不敢出,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和血腥气儿。 “王爷为何还不醒来?” 御医微白着面,眼下略有青黑,显是劳碌一夜,此时疲力竭地抹了把汗,跪下一闭眼嗫喏道,“王妃,王爷受伤过重,臣已尽力。醒不醒的过来,怕是要……听天命。” 安瑾瞳孔倏然一缩,猛地起身,站在他跟前居高临下地注视,蕴着全部力逐字道,“本妃不信什么天命,只要他活命!” “恕……恕臣无能为力。”御医伏地身子叩首,饶是无力。 安瑾攥紧手心,嘶哑出声,“去,去将京城所有大夫请来。”她就不信没有一个能保顾玄晔的命! 上顾玄晔脸上血尽褪,苍白若纸,上身□□覆着一条条绷带,纵横错,血迹晕染,可见伤势有多严重。安禄站在一旁,神情冷肃自责,望向伏在沿的憔悴女子,“是我没保护好王爷。” 安瑾眼睛里的光芒逐渐暗淡下来,紧紧抓握着顾玄晔的手,没有言语,只盼着人能醒过来,一宿未阖上的眼布血丝,却是始终忍着没有哭。 忽而外头一阵嘈杂声传来,听着夹杂其中的尖锐女声,安瑾的眼神倏然转为幽冷。 “我去打发她。”安禄同样皱眉,便要出去。 “不用。”安瑾说罢,起身出了屋子。 屋外,两名婆子拦着一名纤弱女子,道是不能进。女子几番被拦亦是耐心耗尽,便要硬闯,猛地瞧见安瑾出来,急声问道,“王爷他如何了,你让我进去!” 安瑾目光森冷地睨着她,蕴着浓郁杀意。 那目光叫项筠看得背脊发凉,微微颤着后退了一步,心不住往下沉,凄厉唤了声王爷便要往里头冲去。身旁的丫鬟一左一右架住了人,让她靠近不得。 安瑾看着她恸哭挣扎,扬手落下,啪的一声清脆嘹亮。“再一声,我就让人毒哑了你嗓子。” 项筠捂着脸不置信地看着她,却是下意识地闭上了嘴,一急打起了哭嗝,一一地耸动。 “王爷深夜去鸳鸯湖,可是你怂恿?”安瑾怨毒凝着她,心下是复杂,不能与外人道的郁卒,皆是因面前这人。 项筠一听,喃喃念着那地儿,猛地想起一事,面一瞬差极。鸳鸯湖,鸳鸯湖,蔺王约项瑶游湖表明心意那次恰是在鸳鸯湖,当时他同自己说不过是计策,那这次又是何意? 难道真应了那句,得不到才是最好? 安瑾见她失神,当是默认,心中怨极。不怪她会有这猜测,鸳鸯湖是有名的情人幽会圣地,如今她已知晓蔺王与项筠并非表面那般冷淡,而是一种保护,这初衷叫安瑾如鲠在喉,时时刻刻不得安宁,却不敢质问顾玄晔,只能将一腔私怨发在项筠身上。 “项筠,你好大胆子!” “不是我……”项筠此时才想起解释。 安瑾认定所想,不愿听她狡辩,或者换句话说她作为蔺王王妃怎么会喜项筠在她面前哭哭啼啼,径直打断,“你前脚出门便有人向我汇报,敢说不是,真当我好糊!” 项筠说不出来,是不能说,只声声哀求,“王妃,不是我做的,您让我见见王爷,求您让我见见王爷罢。” “你一个妾氏有什么资格见王爷。” 项筠心口一颤,安瑾的眼神让她惧怕,像是要将她生生活剥,她在项家以前的小伎俩来了王府才发现,面对心机颇重的安瑾毫无用处,只能依靠蔺王的护小心翼翼。 “也许……也许王爷醒来会想见我?” “还敢顶嘴。”安瑾耐心告罄,转身前落了话。“掌嘴,打到她长了记为止。”至于到底是何时恐怕不是项筠能说了算的。 丫鬟从命,左右开弓扇她耳光。 项筠数不清挨了多少记,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却叫人紧紧钳制,反抗不得。凝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既是忧心顾玄晔,又是对安瑾怨恨至极,心中祈求顾玄晔早些醒过来,定叫安瑾后悔今这般羞辱。 ☆、78|76. 沉香木的书案前,女子着一件靛蓝的绣折枝堆花襦裙,戴着白玉环耳坠,正好衬了葇荑上的白玉镯,此时扶着袖子搁下毫,目光垂落于纸上,眉宇间浮了一抹忧,光影勾勒出她脖颈到锁骨纤瘦柔和的弧度,仿若是书页里走出来的水墨美人单薄而柔软。 “瑶儿。”从外头传来的一声轻唤叫女子惊诧抬头,看着风尘仆仆的锦衣男子眸子里仿若乌云散去,绽放异彩。 嘴角漾开笑意,眉目顿时生动,声音柔柔悦耳地唤了一声王爷,小声嘀咕像是撒娇怎么耽搁了几。顾玄晔瞥见桌上那画,弯了嘴角,“想本王了?” 项瑶羞涩咬,转开身子,吩咐丫鬟张罗吃的,一边替他泡茶,岔了话道,“青妤姐姐又怀上了,这回肚子尖尖都说怀的是个男孩儿。”话到最后不免低落,亦生羡慕。 顾玄晔喝茶的动作一顿,拉起她的手,“孩子这事是缘分,我们……只是缘分未到罢了。” 项瑶听他安,垂首抓扣住他温暖手掌,细细描摹纹路,声音细若蚊声,“可是都两年了……” “本王更珍惜当下与你二人的子。” 项瑶依偎进他怀里,心意。 这画面太过真实,顾玄晔如同一个旁观者般看着,几乎生出错觉,他的蔺王妃该是项瑶,两人婚后浓情意,只在想到项青妤怀孕时觉了不对劲,他方喝了小皇孙的月酒,又怎会是刚怀上? 是梦? 恍惚一瞬,便瞧见梦中的自己转过脸时那一片冷澈的神情,哪里有话语中的半点温情。 为何,为何梦中的自己会是这般模样? 他乍然心寒,想要看清眼前的人,耳边忽而传来隐隐约约的低唱,婉转悠扬,期期艾艾,他不愿去听,可是那些字句却如影随形萦绕在耳畔—— “柳丝长,雨细,花外漏声迢递。惊雁,起城乌,画屏金鹧鸪。香雾薄,透帘幕,惆怅谢家池阁。红烛背,绣帘垂,梦长君不知……暮,思无穷,旧如梦中。” 旧如梦中?旧……如……梦中! “项——”他低声一叫,挣了眼看,入目的是一张比那人稍逊却也温婉的姣好面庞,正担忧凝视着自己轻唤王爷。 原来,真是在梦中。 那一抹怅然未来得及掩饰,落入安瑾眼中,脸上欣喜神有一瞬僵硬,却是很快转开了视线,“王爷醒了,碧桃去唤大夫。” “是。”丫鬟领了命忙是去了。 顾玄晔轻咳,只一瞬就恢复惯有温润模样,瞧见安瑾憔悴脸,费力抬手抚上她脸颊,似是心疼。“咳……让王妃担心了。” 安瑾掩眸,被他牵握的手泛凉,即使温暖,却也暖不了她的,为何……为何她从幼年起就心慕的人的却是那样不堪的一个女子,可看着顾玄晔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又不心生动摇,那样温柔的目光怎会没有意,只要她付出的多一些,会不会能得到他更多…… 屋子外蓦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伴着丫鬟清丽声音,“宋将军,王爷刚醒,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随后便推门进来请示,顾玄晔道了快请,宋弘璟一身墨锦服出现在了门口,目光一下锁定在了顾玄晔身上,眸光略沉了一瞬……祸害遗千年。 “宋将军。”顾玄晔眉峰轻挑,饶是意外地睨向他。 宋弘璟绷着一贯冷峻神,恭敬行过礼道,“臣奉命来调查王爷遇刺一事,需要王爷提供线索,打扰王爷休息了。” “无妨。”顾玄晔仍是虚弱,安瑾拿了软垫垫在其身后,与宋弘璟微一颔首致意。 “有宋将军在,一定能很快将那逞凶之人绳之以法。” 对上蔺王妃是信任神,宋弘璟淡定颔首,“臣自当竭力。”说得好像家里没藏个人似的,十分不要脸。 “不知王爷可还记得行凶之人的模样?” 顾玄晔闻言似是努力回想,半晌皱了眉道,“蒙着面并不能看清面容,只依着身形瞧着像是名女子。”其实心中已然猜到几分,只是涉及过往恩怨,拿不出切实证据便张口咬定反是落了口实。 宋弘璟略皱了下眉头,“王爷在鸳鸯湖遇刺,那地方常有各女子出没,若单凭这点,怕是很难查出凶手。” 安瑾闻言暗暗咬了角,这两京城里言盖天,因是在鸳鸯湖,便给这桩刺杀染上了几许桃,有些更是离谱地不堪入耳。 “那人与安禄过手,安禄划伤了她胳膊,宋将军可在城内仔细搜查胳膊有伤之人。”顾玄晔多说两句便有些吃力,却是撑着身子与他答道,亦是希望他早抓到那人。 安瑾蹙着眉头唤了声王爷。宋弘璟识趣,问了没有补充后便是离开。 出了蔺王府,往左数十步就是长安街,宋弘璟着车夫在天丰酒楼外稍候,自己入了里头,替项瑶买了包豆酥糖和海棠糕,这两样紧俏,又赶着现做,一等就是半个时辰,宋弘璟便坐着喝茶,不见有一丝不耐烦。 酒楼伙计瞧着宋弘璟就不像吃这些个的人,待送上点心之时便搭讪着问是尊夫人喜罢?宋弘璟点头,接过了油纸包离开。 将军府的马车绝尘而去,那伙计还在张望,一边同旁人八卦,“啧,你说这世道能有几个像宋将军那样疼媳妇的,也是,有个那么如花似玉的夫人,搁谁不疼,是吧。” 正回头寻求认同呢,就对上了一张宛若罗刹的沉面容,给吓了一跳,“姑娘,您这不声不响的要吓死个人了啊。”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