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宋琛回来的早,一进门,正瞧见小娃儿们在榻上腾。安安一看见父皇的脸,先给了个甜笑,父皇看的暖心,将小闺女抱起来,亲了又亲,安安生下来就安静乖巧,惹人怜,父皇怎么抱都可以,不哭不闹,实在比活泼的乐儿小时候强出太多。父皇捏捏她蛋清似的小手,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只轻轻的唤她的名字。 眼看妹妹已经被抱了好久还没轮到自己,依然躺在榻上的瑄儿不高兴了,使劲哇了一声,试图唤起父皇的注意,小家伙声音嘹亮,人想听不见都难,褚雪笑了笑,主动接过宋琛怀里的安安,劝道:“皇上快去抱抱瑄儿吧,瞧把小家伙给急的。” 宋琛这才捞起漂亮的小胖娃儿,瑄儿生下来就比安安大些,胃口又好,四个多月了,圆圆的像个小冬瓜。尤其现在穿着小兜肚,藕节似的小胳膊腿儿白白,着实招人喜。 宋琛其实很喜这个儿子,只是他觉得安安是女孩,需要他更加怜而已,现在抱起沉甸甸的瑄儿,他也很是不释手。 瑄儿比较主动,一进父皇怀里,先啊了一声算是问好,父皇摸着他光溜溜的小脊背,笑道:“还是瑄儿好,这么舒服,整个里就数你凉快是不是?” 见父皇笑着跟他讲话,小家伙很是开心,小胳膊小腿蹬得更加卖力,宋琛趁机抓住小家伙的手,狠狠亲了一口。 瞧着父子俩亲密,褚雪打心眼里开怀,笑道:“幸好乐儿去了太后那儿,否则指不定要怎么跟弟弟妹妹们抢父皇呢!” 宋琛也含笑看她,道:“朕倒还好,就是辛苦了你,整天要照顾三个孩子,本打算带你们去行避暑,但想想这两个小的,到底还是作罢了。” 大齐皇家的行建在京郊鹿鸣山,因山中清凉,向来是避暑的好去处,但他考虑的也对,瑄儿和安安实在太小,乍一换环境,怕两个小家伙要闹点症候。 褚雪微微一笑,倒跟他赔罪起来,“臣妾明白,心里也着实愧疚,倘不是这两个孩子,大家今夏都能过得舒服些,比闷在里受这酷暑煎熬要强。” 宋琛又反过来安她,“罢了,既是一家人,都会明白你的难处的。不过已经夏末,料想过不了几,天就凉快了。这几你们几个就千万注意身子,别中暑。” “嗯。”褚雪点头,又伸手去逗怀里的安安,小闺女伸手握住娘亲的纤指,甜甜笑了起来,她则俯身下去,给了个香吻。 眼见母女俩的温馨互动,又想到她如此乖巧体贴,宋琛暗自慨了一阵,想了想后,对她道:“还有二十几天就是七夕,你整顾看孩子,还要心中诸事,实在辛苦。咱们也好久没出去走走了,到时天凉快了,朕带你出去一趟?” 就见她眼睛一亮,蓦地抬头看他,笑道:“好。” ☆、第113章 同心 虽然应下了宋琛的邀约,但等到诸事繁忙起来,才不过二十来天的功夫,褚雪很快就把七夕给忘了个干净。 好在宋琛还记得。 经过几场大雨,天儿果真凉快了下来,小家伙们舒服了,当娘的也就舒服了。 这晚间,裕芙里的一家五口用过晚膳,又玩过一会儿,眼看外面已经黑了一地,孩子们也俱都去睡了,褚雪便想去沐浴,却听宋琛道:“时辰还早,快去换身衣裳,咱们也该出门了。” “出门?”她一脸疑惑,“皇上要去哪?” 就见他挑起眉来,轻轻弹了弹她的脑门,道:“又忘了?果真生孩子生傻了?” 她嘟起嘴来,嘀咕道:“皇上又卖关子?” 脑子里却在努力转使劲儿回想,终于啪的一停,她把七夕之约给想了起来。 紧接着就一脸兴奋,她主动讨好,笑问道:“皇上果真要带臣妾去吗?” 他微微板起脸道:“想起来了?可叹每回都是朕惦记着,你怎么就一点不上心?” 她咬,为自己开罪道:“出这种事,臣妾再怎么上心,最终还不是得听皇上的意思,”她微笑哄道:“好在皇上记好,臣妾实在……臣妾服侍爷更衣吧。” 宋琛当然不想真跟她计较,不过调笑一下,听几句好话罢了,眼下见她人还没出,称呼倒用了起来,他脸重又柔和起来,含笑嗯了一声,跟她一起去了内殿更衣。 不多一会儿,两人坐在了马车上。 东昌街上回已经去过,难得出门一次,宋琛打算带她去个新鲜的地儿,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落脚地是在城东的广济街。 广济街也是京城的一处繁华地,因上了年头,街上有不少驰名老店,吃喝穿用,一应俱全。尤其今夜,因是七夕,这里也摆起了乞巧夜市,引来许多年轻男女结伴出游,显得更为热闹。 街道上灯火摇曳,游人如织,更有摊贩的叫卖招揽声,一片热闹,褚雪虽然已是三个孩子的娘,但难得见识一次人间烟火,她又兴奋起来。 宋琛却不着急游逛,而是先把她带到了一处人声鼎沸的铺子前,抬头看了看大门上的牌匾,又闻见里面传来的阵阵酒菜味道,褚雪才明白过来,这是一家食肆。 这的确是一家很有名的百年食肆,名曰“醉仙楼”。 来到近前,宋琛问了一句,“安排好了?” “是。”身后的陆方立刻低头回答。 “嗯。”他微微点头,跟褚雪道:“进去吧。”语罢牵起美人的手,跟着前来接应的高黎,上了醉仙楼的三楼。 雅间已经安排好,褚雪跟着他进来,就见里面整整齐齐,不仅熏好了香,连圆桌上摆的餐具都是从里带出来的。可见他是提前吩咐过,有专人前来料理的,相较于他的用心,她顿时为自己的健忘而自责起来。 酒楼里安排的时辰也恰的很好,两人才坐下饮过几口茶,就有刚出锅的热菜呈上了来,因是开门做生意的店,又是极其有名的食肆,菜刚上桌,褚雪就闻到了与中的饭食截然不同的香味。 宋琛出门没带宦官,因此此时身边只有近身伺候的雁翎和陆方两个,其余的侍卫们都退去门外守候。 他拾筷,跟褚雪道:“出来前已经吃过饭,现在就且尝几口吧,醉仙楼最有名的就是这几样,听说这醉焖黄鱼每只出二十道,好多人排队都等不到。快来尝尝。” 雁翎细心的为两人布菜,褚雪尝了尝,立刻点头赞道:“味道果然不错,很担得起食客们的久候呢!” 看了看他,她笑问道:“爷从前常来吗?” 他登基前在燕州封王十年,并不常回京城,但看今的样子,倒是对此处甚为悉,这又是家百年老店,料想应是去燕州前还在京城时常来的。 他点头,回忆道:“年轻的时候图新鲜,觉得王府里的菜没甚味道,倒是常来,后来去了燕州离得远了,有时也还会念想起来……” 听他这样说,她赶忙道了声“爷现在也不老啊!”,脑中却在想象他少年时的样子,料想那时的他定是位俊朗人的年轻皇子,可惜她没遇见。毕竟自己那时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小娃,什么事都不懂。 正在心里嗟叹,却听他道:“不过几年前回来那次,倒是想请你来尝尝的,无奈有人不给面子。” 银筷一停,她立刻想起了两人第二次在大街上的相遇,那时她提醒他掉了玉佩,他拾起后说想请她吃饭,却被她一口回绝…… 雁翎倒也想了起来,在一旁掩嘴轻笑,引来同样立在一旁的青年微微侧目。 还想看她的梨涡,可惜被手挡住了。 想到初见的两次都不识他的身份,褚雪此时倒是惭愧起来,脸微微一红,道:“妾身那时尚在深闺,爷是外男,哪有随便跟您吃饭的道理。” 他当然也懂,说实话那时倘若她真的应下了邀请,恐怕后来也不会得自己的看重。本来只是得了她出门的信儿特意制造的一出偶遇,当时也只是想多跟她说几句话罢了…… 不过想到后来两人一起经历的种种,想到自得到她后自己由内到外的变化,他也忍不住慨,倘若那时没去褚府,没有亭中的那一场雨,他是不是就错过她?如果没有她,那此时的人生会是什么样? 不由得又去看她,只见她含着笑意,正一一品尝桌上的菜肴,察觉到他的目光后,她顿了一下,看了看桌上的酒壶,问道:“爷想不想小酌几杯?” 他点头,“醉仙楼的‘仙人落’的确是佳酿,就饮两杯吧!” 她便拿过酒壶,亲自为他斟了一杯,在她手落下之前,他道:“你不想尝尝吗?” 她一向酒力不佳,别说是辛烈的白酒,就算那种甜酸的果酒,她饮多了都会醉,但今夜难得出来一次,她便道:“那妾身陪爷喝一杯。”然后也为自己倒了一小杯。 这仙人落的确是美酒,才倒进杯中,浓香便扑鼻而来,纵使不饮酒的她,此时也生出了好奇,主动端起酒杯,陪宋琛饮了起来。只是毕竟是烈酒,偏偏她又不胜,小小的一杯下肚后,她的脸跟五脏六腑很快都烧了起来。 眼见美人面若米分桃,担心再喝下去恐会误了今晚的行程,他搁下酒杯,道:“美酒佳肴都尝过了,咱们出去走走吧?” “嗯。” 她起身,陪他下了楼,走进熙攘的人群。 虽名曰乞巧市,但赶上佳节,其实路两边卖什么的都有,有姑娘家用的胭脂水米分,也有文人们好的笔墨纸砚,更有各种小吃玩具,很是热闹,两人虽什么都不买,但慢慢散着步,走马观花一番,也别有乐趣。 又往前行了几步,路边一个摊档一下引了二人驻足。摊档上摆的物件不同于别家,除过些香烛,竟还有一把把铜锁,这位是新奇,褚雪立刻来了兴趣,手抚着一对对相扣的美小铜锁,问道:“这锁这么小,倒不像是锁箱柜的,这是做什么用的?” 摊主是个五十来岁的婆子,见有客光顾,立刻笑脸上来,道:“这位夫人说的是,这可不是箱柜上用的锁,这是同心锁。” “同心锁?”褚雪没听过,觉得甚是新鲜。 “是啊,”摊主笑着进一步解释,“您几位大约是外地来的,有所不知,咱们京城里有处顶有名的月神庙,就在前面,但凡年轻男女有了意中人,想求个姻缘顺遂,到这里来拜拜总没有错。拜完了月神他老人家,再买对儿同心锁回去送给心上人,这好姻缘就是板上钉钉,准跑不了。咱这锁都是庙里开过光的,可灵了!” 褚雪养在深闺,并未没听说过这处月神庙,宋琛从前倒是听过,但他一个皇子,对这个也没多大兴趣,不过见褚雪这样兴趣,便问道:“喜吗?喜就买一对儿!” 褚雪却笑笑,将小锁搁下,道:“这是人家年轻人求姻缘的,妾身还需求什么姻缘,自然不用买的。” 眼看生意要黄,摊主赶忙挽留道:“夫人此言差矣,这可不是专给未婚男女准备的,既是同心锁,夫之间买一对儿相赠也合适啊!同心锁同心,夫也同心,这多好的寓意!我看二位情甚笃,这位官人不妨就买一对儿送给夫人,瞧您二位都是富贵相,定能家业昌盛子孙兴隆!” 婆子话说的好听,原本出来就是为哄美人的,宋琛刚要说一声“买了”,却见褚雪摇头道:“不用了,前面还有热闹,爷,咱们快走吧!” 说着就拉着他往前。 他有些奇怪,边走边低声问她,“怎么了,不喜吗?” 她微微笑了笑道:“这锁是吉利的物件,倒也小巧,但妾身若让爷买了,实在有违礼法,恐招他人诟病。妾身也不是喜,只是没见过,随口问问而已。” 她虽尽力笑着,但看得出有些僵硬,宋琛更加疑惑了,对她的说法也是不解,追问道:“只是两把小锁,谈何与礼法相悖?” 她停下来,垂眸轻声道:“妾身岂敢与爷夫相称?” 心里咯噔一下,宋琛总算明白过来,原来她介意的是这个。 是啊,从成亲到现在,她一直是他的妾,不管叫侧妃,还是贵妃,甚至现在的皇贵妃,也还是妾,如何与他夫相称?试问一个妾,且是他们这样的身份,若敢以自称,传扬出去,岂不确实有违礼法? 他知道她一向重规矩,不论自己多宠,她始终把礼置于前,从不敢逾矩生骄,这曾是她最让他的地方,但这一刻,却让他有些心疼。 他是不是让她委屈了太久? 今夜谈起旧事,他知道当初以褚霖的官位,雪儿犯不着做妾,而自己为了得到她,确实是以权势施,自她到身边,因妾室的身份确实吃了很多苦,尤其这些苦,还是自己当初以为贤良的正施给她的。 生下了瑄儿和安安,之所以晋她皇贵妃,是因为当时考虑到长子,还给许锦荷留着后位,可现在,那个毒妇去了冷,后位已经空出来了,他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为她正名的事了? 雪儿担得起吗? 当然。 这本不用去考量,雪儿出身高门,教养极为良好,是当真的温婉贤良,如今为他生下了两女一子,务料理的也好,哪里还担不起后位? 从前觉得中不好易主,确实是为了长子考虑,可如今中也空了,于他而言,也并未影响到炽儿的太子之位,次子确实是被他的恶毒生母连累,差点害了幼子幼女,可至少炽儿还是好的,他相信如果雪儿为后,也会支持炽儿的。 这一点,从她尽心持炽儿的婚事,不就可以看出来了?若她真的不为炽儿考虑,大可以为炽儿选个出身低的,可那她提出的首要遴选条件,就是出身高门,由此可见,她的确是个很好的庶母。 相信将来,也会是一个很好的继母。 ☆、第114章 正位 宋琛在心中暗下了番决定,褚雪却浑然不觉。 其实她心里不是不会介意,试问天下间的女子,有谁愿意做妾? 当时若是有选择,她不会嫁给他作侧妃。 好在命运还是眷顾她的,最起码他待自己好,哪怕还是受过委屈,但好在他总是向着她的。以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伴君侍驾,做上皇贵妃,曾经最最奢望过的梦,无非就是替家人报仇,然后陪在父母亲的身边,为他们养老送终。 可现在她有了两情相悦的夫君,有了三个可的孩子,那处皇再奢华惊险,也是自己的家,眼看报仇有望,且她在步步努力,她还奢望什么呢? 哪怕有这么一个遗憾,她想她也可以忽略了。 因发生了这样一段小曲,后面的路走得就不那么随了,眼看时辰也不早,她劝道:“爷,咱们回去吧,明儿一早您还有要事,早些歇息吧。” 他微微低头去看她,望见了美眸之后的掩藏不了的些许落寞,心里也觉得讪讪,便应道:“也好,明儿一早孩子们也得找你,今就先到这吧,咱们回。”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