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柱上假寐的刘凌其实已经有些睁不开眼了,他半眯着眼睛扫了空空地身侧一眼,紧抿的嘴越发用力。 “只剩两个时辰了陛下,您明还要早朝呢。” 王宁每都是等到刘凌睡了之后再休息一会儿,清早在刘凌醒了之前准备他早起的事,皇帝不睡,他也不能睡,他年纪大了,比刘凌不经熬,如今说话都像是脚踩在棉花上飘着。 刘凌手中攥着的《使西域记》被越捏越紧,已经几乎对折成两半,紫宸殿近前伺候的几位人目光扫过那本可怜的藏书,吓得噤声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是怎么了?前几天陛下还看的津津有味,面带笑意,好多人还在猜测陛下是不是对那风公主起了兴趣呢,怎么一下子就怒了? 难道书里写了什么不该写的东西? 哎,伴君如伴…… 啪! 猛地一声爆响,吓得殿中气声不绝,还有胆小的直接就跪了下来。 “把这书给朕烧了吧。” 刘凌从被自己摔到地上的《使西域记》上收回自己的目光,他已经疲惫至极,刚刚摔书的那一下似乎用尽了他全身所有的力气,此时力竭,连抬眼都不想耗费心神,就这么闭着眼睛懒洋洋的开了口。 “明早朝,往后推一个时辰,就说朕不舒服,要多休息一会儿。” 天都要塌了,任就任□□。 “可是,哎,陛下,可……” 王宁吓得一哆嗦,正准备劝谏,走上前一看,龙上的年轻帝王已经两眼紧闭,竟是说睡就已经睡了。 “这都是怎么了啊!” 王宁了已经忍到发红的眼眶,唉声叹气地摇着头。 “王总管,陛下已经睡着了,这屋子里的灯芯,是不是要拨暗一点?”龙边跪着伺候的中年女,迟疑地问着。 “暗什么暗!”王宁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没听见陛下说吗,今夜灯火不准灭,都亮着!” “……是。是奴婢多嘴了。” 现在都已经四月底了,眼见着都要入夏了,灯火都这么通宵达旦地一齐点着,屋子里该多热啊? 陛下奇奇怪怪的,连王总管都跟着奇奇怪怪的,哎! “小钱,出去和前面燕统领通报一声,就说陛下夜里着了点风寒,睡得比较晚,明早朝往后推一个时辰,让燕统领安排守门的卫和诸位大人传达一下,明清早谁来都挡了,让陛下休息好再来,别吵着他休息。” 王宁出去看了下屋子外放着的漏刻,心里也是心疼皇帝。 自刘凌登基以来,已经有三年了。 代国的朝会是每月一大朝,要进行一天,每一小朝,小朝时间则据当天政事的多少而变化,这三年来,无论是大朝还是小朝,刘凌除了累病了的那段子,几乎就没有缺席过,有时候政务繁忙,还会将小朝的时间延长,几乎和大朝差不多了。 正因为皇帝太过勤勉,有些年纪大的朝官本支持不住,还有些习惯了小朝一个时辰就散的官员谈及上朝就变,但不管怎么说,有一位勤政的年轻皇帝在,所有人也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懒懒散散的官员是要被所有人瞧不起的。 然而第二天的清早,却破天荒了出现了百官聚集在南门外,却进不去的事情。 “到底出了什么事?” 以为自己要迟到的兵部尚书快马到了外,见门前聚了黑一片同僚,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了眼睛,立刻差随扈去问。 “老爷,好像说是陛下昨身体不适睡得晚了,今早朝推迟一个时辰,那些大人们不依,在门口闹起来了。” 没一会儿,那随扈挤回来了。 兵部雷尚书年纪也大了,身体却还不错,否则天天上朝也架不住,听得皇帝病了,顿时一惊,后来一听只推迟一个时辰,料想不是什么大病,这才松了口气,脸不以为然地下马往前挤。 “这些小兔崽子就是子过的太好了,先帝在时,酷暑寒冬,哪一开过小朝?上次就已经病累了……” 他自以为心疼皇帝,上去想要活活稀泥,可一挤上前,赫然一惊。 这哪里是闹起来了,明明就是大臣们在央求门口的侍卫。 户部尚书跟在两位相爷的后面,态度本不是“闹”,说是“求”倒更多些,尤其是户部尚书,是焦急地神,又像是抑着什么,本不敢放开声嚷嚷。 “我等真的有急事,必须立刻面圣,请让我们入!”户部尚书抓着卫的手,“我知道陛下身体不适,还望通融一下,让两位相爷进去亦可!” “不是末将不给几位大人通融,实在是早上紫宸殿和燕统领那边都来人打过招呼,说是陛下昨晚没有好好休息……” 那卫充其量就是个守门武将,可他拦的都是朝中位高权重之人,越说越没有底气,劝的冷汗脸,腿肚子直打哆嗦。 代国久不闻战事,方作之前,文官对武官高高在上的态度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大臣们都已经习惯,见户部尚书居然拉着一个守门的武将“低三下四”的求情,当场就有一个御史犯了“职业病”,上去拿腔作势地指着那卫吼道: “皇上御朝则天下安,不御朝则天下危,早朝则救天下之全,迟御则救天下之半,若终不御朝,则天下终无救而已矣!” 他是御史,是言官,说这些没有什么不妥当的,那中守门的将军听得眼皮子直跳,心里直想骂娘。 皇帝想睡个懒觉跟我有什么关系?指着我骂什么骂? 谁料这御史的话一说,庄骏、戴勇两位宰相并户部尚书齐齐变,脸上的表情也越发严峻,倒迫得那御史不敢再跳了。 这下子,一群老人纷纷琢磨出不对味来,有些消息灵通已经知道了些传闻的眼中也难掩不安之。 咚!咚!咚! 突然间,城城楼上的钟声大作,哗啦啦拍动翅膀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干刚刚还在吵闹的大臣立刻反捂住脑袋,缩起脖子,往墙下躲。 平时这时候都进了二门快到宣政殿了,哪有这样在南门外钟楼下候着的。 由于上朝的时间太过准时,里鼓响列队,钟响开门,钟鼓齐鸣上朝,所以每里响鼓时鸟雀惊出,钟响时整个中的鸦雀全部黑飞起四散而去,被京中的百姓称之为“鸟朝”,只要一看到天空中鸦雀四飞,百姓就都知道官老爷们开始办事了,心中也是大定。 京中有时候打孩子,都是一边拍着一边骂“鸟儿都飞了三圈了,你比官老爷还能耐?” 鸟群大片飞过,落下一地藉,有些躲避不及“中了弹”的官员哀嚎着掏出帕子收拾,也有见到身边有人沾染上了连忙躲开生怕也将自己沾臭了的,一时间,南门外更是喧闹不堪。 “末,末将去紫宸殿问问看。” 这下子几个守将也顶不住了,敲门让门内的卫赶紧去皇帝那问问,真要再等一时辰,他怕门给人推了。 “这位将军,你且慢着,请将这封折子给带去紫宸殿,由殿中值夜的薛舍人,他一看就知道怎么说。” 戴勇见里面的人有声音,急忙忙从户部尚书怀里掏出一封折子,往那门的门里。 没中下锁的信物来,里面的卫也不敢开门,但接个东西还是可以的,没一会儿就听见里面甲胄碰撞之声响起,应该是里面的门卫急忙忙通报去了。 那卫一路跑向紫宸殿,路上连口气都不敢,一到紫宸殿内就被燕六拦下,因为皇帝曾下过“谁来都拦着”的命令,燕六也不敢让他入内,只在外面等着,自己拿了那封折子进去,去找薛棣。 薛棣此时早就换好了一身朝服,就等这皇帝起身一起去早朝,他倒没像其他人那样担忧太多,反倒巴不得皇帝多睡一会儿,昨里灯火通宵达旦,薛棣就在紫宸殿中,知道他睡得晚熬得很,皇帝难道任一回,倒有种“他终于有了点人气”的觉。 只是那道折子往薛棣手中一递,薛棣就绷不住了。 薛棣几乎是火烧眉地往皇帝的寝殿跑。 “哎哟薛舍人,您催我也没用,陛下还没醒呢,这才睡下没到两个时辰!”王宁愁眉苦脸,“您就是……” 薛棣却不管不顾,扯开嗓子就喊:“陛下!请起啊陛下!有青州的折子,急报!急报啊陛下!” “薛舍人,薛舍人您别喊啊!哎哟我的祖宗喂!” 王宁拉着薛棣就往外拖。 “你们几个怎么还傻站着,快把薛舍人请过去啊!” 此时虽是四月底,可清晨的风还是很凉的,薛棣被冷风一吹,越吹越是清醒,喊起来的声音也就越发高亢。 “陛下,殿内御史薛棣求见!陛下!有急奏啊陛下!” 门前顿时成一片,有拉薛棣的,有苦苦哀求的,直到薛棣喊到第二遍的时候,那门突然嘎吱一下打开了。 只穿着中衣,眼下青黑的刘凌面沉郁的站在门后,身后有好几个人诚惶诚恐地在后面捧着什么跟了过来,嘴里小声唤着:“陛下,您的鞋……” 薛棣见刘凌来了,咬着牙往地上单膝一跪,就将手中的折子往前递,那递折子的架势,倒像是要把身家命都托付出去一般。 一时间,无数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在那封折子上,眼神中又惊又惧,连带着被惊醒了的刘凌都生出几丝胆怯。 “呵呵,朕连造反食和地动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自嘲地自言自语,伸手向前一探,接过那封折子,打开只是看了两行,身子竟晃了两下,骇的捧鞋的小宦官们把鞋都丢了,大喊着“陛下”要上去扶。 好在刘凌不是什么身娇体柔的弱,那股子眩晕过去后,他稳稳地站住了,捏着手中的折子,一声冷笑。 “朕倒要看看,老天还想怎么死朕……” “陛下!” “慎言啊陛下!” “陛下息怒!” 薛棣是在场之中唯一一个看了折子的,脸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但还是违着心劝说: “虽说情况是糟了点,但现在还没到盛夏,如果处理得当的话……” “处理得当?消息到京城的时候,北地说不得已经赤地千里了,你们还想瞒,瞒什么?怕朕得罪了上天,又要下罪己诏,有损声誉?” 刘凌将那折子往地上一扔,冷哼着转身回去更衣。 薛棣一愣,有些错愕地抬起头来。 他突然觉皇帝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赌气,和上次地动时恨不得绝食以求天地比起来,反倒坦然起来了? 是在坦然什么? “薛舍人,朕来不及再去前面了,就让大臣们来朕的寝殿上朝议事吧……” 转身回殿的刘凌下了令,薛棣甚至能从那未关的殿门里隐隐约约看到幔帐后依旧点着的灯烛。 这都什么时辰了,没熄灯? 白昼中的光芒总是让人觉得怪异的,在那怪异的烛火中,一身白衣的皇帝看起来脆弱又单薄,浑然没有宣政殿上的英气发。 他的声音在冷寂的寝殿里回响着,平静下似乎藏匿着什么择人而噬的深渊。 “呵呵,闹蝗神?下次是不是该瘟神下凡了?” ☆、第224章 苍天?蝗神? 姚霁当晚没有去紫宸殿,她怕两人见了尴尬,徒增厌恶,便在中到处游,最终还是去了里唯二的热闹光明之处。 昭庆。 昭庆里此时住进了一位娇客,正是风公主哈塔米娅。 这位公主虽然有诸多病,还喜用自己的魅力去影响男人为之所用,可在人际往、心思细腻的程度上绝对是人中翘楚,她是为了为自己谋取利益而来,对待昭庆里的诸位太妃也就格外用心,她长得貌美,又是西域人,有说不完的故事,而童年的遭遇也让这些太妃升起同情之心,各个都乐意她去自己那里坐坐。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