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柔嘉说:“这次皇后该是大赢家了,平安生子,恩宠更甚于往,陛下顶住前朝的力给余家人封了官爵,这次月礼,余家人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主位了。” 王沅说:“迟早的事,总不可能让未来太子的脸面不好看吧!” “是啊,”公孙柔嘉叹,“我母亲前几进来看说,余家准备同公孙家联姻呢,我表叔(公孙敬)打算把女儿嫁给皇后的兄弟余寿。” 又是这套老把戏,王沅笑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秋战国时期,列侯之间彼此联姻,该打仗的时候毫不含糊,就拿近的来说,太后娘娘的母亲还是冯大将军的嫡长女,嫁到了中书令樊家,冯家收拾起樊家来,一样也没有手软。” “也就是骗骗外人罢了!”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我不走,我要见陛下,见皇后娘娘!”女子厉声道,然后就是拉扯的声音。 王沅站起来,想出去看看。公孙柔嘉道:“沅儿,我跟你一同出去看看。” ☆、第 26 章(捉虫) 两人出了明光殿,就见到卫婉被两个强壮的婆子拉着往掖庭北面行去。卫婉挣扎,发髻凌,苦苦哀求,“让我见见陛下与皇后娘娘吧!” 指挥着两个婆子的太监,手拿拂尘,面容冷峻,“卫才人,杂家是奉皇后娘娘的命令办事,您就不要为难杂家了。” 卫婉的侍女拿着银子要给太监,太监把手一挥,似笑非笑,“这烫手的东西杂家可不敢收,卫才人,还是您自己留着给自己买点好吃的吧。” 卫婉扭头看见王沅与公孙柔嘉出来,大声喊道:“王婕妤、公孙美人,求求你们看在一同进的份上,救救我吧!” 太监见到王沅与公孙柔嘉不敢怠慢,行过礼后,道:“回王婕妤、公孙美人,卫才人自进后一直生病,请了很多御医,都不见好。如今里东莱公主刚刚出生,未免病气染因此大长秋奏请皇后,把卫才人挪去北养病,等病好了才搬回来。” 北位于掖庭的最北面,由两排房子组织,里面居住的都是犯错失宠的嫔妃。比起高暖枕、雕梁画栋的掖庭西的室,卫婉当然不愿意去。 原来是这样,王沅与公孙柔嘉互相看了一眼,眼里均有疑惑,自进以来,皇后除了最开始在侍寝一事上有所徇私,对待她们嫔妃一向都很宽宏,这卫婉三一小病,五一大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何以今要把她移到北去? 两人与卫婉一同进,往无怨、近无仇,按理说该替卫婉说句话,更重要的是,如果有一,她们生病了,难道也被拖到凄冷的北养病吗? 王沅清清嗓子,道:“这位公公,我等初入时,学过几规,规中并没有规定嫔妃生病后去北养病。” 那太监短促地笑了一声,道:“皇后娘娘宽宏,但是卫才人进快一年了,仍然没有大好,所以大长秋提议送卫才人去北休养,皇后娘娘已经首肯了。” 这就是没办法的事情了,卫婉眼里闪过一丝绝望,她咬着,不再求救。胡端娘与林宝瑟也出来看热闹了,胡端娘笑道:“北清净,卫才人,说不定你去了没两就大好了,也就能回来了,是吧?” 林宝瑟道:“卫姐姐,你好好养病,妹妹有空会去看你的。” 卫才人不再理会她们似关怀似嘲讽的话语,紧抿着嘴,脊背直,跟着太监去了北。 五名家人子,除了卫婉,其他人都已经承宠了,胡端娘乐的少一个人跟她争宠了,道:“我就看不惯她那狐媚的样子,眉眼含,妖妖娆娆的。” 公孙柔嘉比较厚道,说:“胡婕妤,何苦来哉,卫美人已经搬去了北,就不要再在说这些话了。” 胡端娘道:“公孙美人,你何必这么虚伪,少一个人争宠,对大家都有好处。” 王沅见她那嘚瑟的样子,心里很不,冷笑道:“少了卫婉,又来了程才人,胡婕妤,你未免想得太简单了,这偌大的掖庭,最不少的就是想要争宠的人。” 胡端娘脸一变,林宝瑟拉住她,怯怯地说:“算了,两位姐姐,不要再说了。” 去北养病,难保他不会轮到我们呢?” 她这话一说,众人都默然无语。“哼,我不会有这一天的!”胡端娘丢下这句话,昂首转身离开了,林宝瑟跟了上去。 王沅与公孙柔嘉回到里继续下棋,彼此都心不在焉,最后下成了平局。王沅扔下棋子,“不玩了!” 公孙柔嘉道:“还在为刚才那件事情烦心啊,不必如此,卫婉被遣去北,她自己的也有责任。” 王沅当然知道,初入的五名家人子在长信住了大半年,都是住对门的,彼此的格都很了解。卫婉这人,善弹琵琶,也能做几首闺怨诗,就把自己当才女了。 虽然说长得瘦,身子单薄,但不至于总是生病,不然也不会被选进。但是她就扮成西子捧心的样子,被风吹了就嚷嚷着心口疼;被胡端娘嘲讽几句,就一副要晕倒的样子,请了御医来看又看不出什么病来,只说是身子虚弱,需要补着。 御医禀告了余蕴秀,余蕴秀还派宝珠过来看过一次,什么人参燕窝也都赏了。这次生病的原因,王沅等人一猜就知道了。其他家人子都被宠信了,偏偏到了卫婉,程姮娥横空出世,再加上皇后娘娘产女一事,李湛竟把卫婉给忘了。于是卫婉又开始心口疼了,这次皇后不赏什么人参燕窝了,直接把她给发配到北去养病。 “唉,我并不是为卫婉心,只是刚才听那太监说是大长秋奏请皇后把卫婉移出去养病的。大长秋这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余蕴秀格柔和仁慈,但是从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是心软无主见,孟昭姬对她影响非常大,后很多事情的处理权实际上在孟昭姬手中。 公孙柔嘉道:“孟氏家族世代书香,但是从太宗皇帝起,就不太受重用,孟家子弟最高官职才五品,孟昭姬入可能就是为了孟氏子弟博一个出身吧,而且皇后曾经让孟昭姬给大皇子启蒙,大皇子的三字经、千字文都是孟昭姬教的。” 天地君亲师,孟昭姬是大皇子的启蒙之师,看来孟家所图不小啊。 王沅道:“孟氏为什么不直接送女子入?” 公孙柔嘉笑道:“孟氏家规女子不为妾。” …… 王沅对这家子人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算了,得过一,且乐呵一,不管她孟昭姬要撺掇皇后做什么,有冯昭仪在前头顶着,只要咱们不犯错,谅她也不会把主意打到咱们身上。” “正是这个道理。” 王沅道:“柔嘉,你留下来用晚膳吧,我让人去御厨房来一坛子上好的金华酒,咱们晚上痛饮一番,明光殿的小厨房从早上就开始炖着牛蹄筋,现在已经酥软,入口就化。” “好啊。” 公孙柔嘉刚答应下来,金珠就风风火火地走进来,说:“婕妤,建章的公公来报,陛下今儿晚上要过来用膳呢!” 公孙柔嘉了然一笑,道:“沅儿,那我就回南薰殿了,不过,金华酒要给我送半坛子过来。” “没问题!”王沅不但送了酒还把厨房了的好菜也给她送了不少过去。 采青与鼠尾拉着她回房梳洗打扮。天来了,衣服需要穿的鲜亮一点,鼠尾拿出鹅黄夹袄与一条柳绿的裙子给王沅换上,采青则给她细细编起小辫子来。 王沅看着镜子,道:“哎,你编的那么细,解起来多麻烦。” 采青:“奴婢给您解开,不怕麻烦。” 采青编完辫子,金桂接手为她描眉画眼,正在收拾打扮的时候,李湛突然进来了,身后跟着一群太监女。王沅等人连忙起身下拜,“参见陛下。” 李湛心情仿佛很好,扶起王沅,道:“妃平身。” 王沅起身后,低着头,“谢陛下。” 李湛眼神示意了下,屋里的太监女都出去了。他大马金刀地坐在上,盯着王沅看,王沅的头都快埋到地上去了。不是她不敢见人,是李湛没有让人传报,进来的太突然,她只化了一半的妆,脸上的粉也没有擦完,顶着一个半面妆也太难看了吧。 李湛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过来坐下。 王沅抬起手臂,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一步步慢慢地挪过去坐下,只是不肯放下袖子。 李湛板着脸道:“朕长得这么可怕么,妃竟然不敢看朕!” 王沅急的快哭了,规中明明白白说了御前失仪可是大罪,如今孟昭姬正对她们这群家人子的规矩看不过眼,如果落在她的手里了,难道要传信回家让王奉光来跟李湛求情吗? ☆、第 27 章 “不是,”王沅急忙否认,“陛下您龙章凤姿,皎如玉树,是个难得的美男子。” “啧啧,难得的美男子?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夸朕。”李湛意味深长地说。 平心而论,若论起美男子,姚家大表兄当是王沅见过的第一人,肤如玉,脸若明月,眼似繁星,为人温和知礼,可惜从小就定亲了。至于李湛,剑眉星目,英伟非凡,只是皮肤略黑,跟历史上著名的美男子何晏卫玠比起来总差那么一点,王沅只能昧着良心夸着李湛。 李湛伸手去扯她的袖子,两人较劲,女人谁不想自己漂漂亮亮的见人,可是李湛,他作为男人,为什么不肯理解一下她呢? 王沅委屈,委屈地心都酸了,比喝了半壶醋都酸,鼻子眼睛都跟着酸了,索不再同李湛较劲,任他把袖子扯下来。 因为天来了,金桂就给她化了桃花妆,一边眼角带妆,一边眼角仍然是素净的,半面妆怎么看怎么古怪,李湛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这样的,难怪你要遮住脸的。” 王沅最最惜自己的容颜,也自豪自己还长得不错的,认为李湛在嘲笑她,心就更酸了,那眼泪就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唉,你哭什么呀?”李湛有些无措,在他见王沅有限的几次里,每次都是高高兴兴的,脸上都带着笑,他想劝劝她,“快别哭了,你这一哭就更不好看啦。” 王沅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更加难受了,她从小聪明伶俐,长得漂亮,走到哪里都是被人夸的,从来没想到“不好看”三个字会落到自己的身上,而且还是从万人之上的皇帝的口中说出来的,这不等于盖章认定她丑了吗?她更想哭了。 “唉,你别哭了,你想要什么?”李湛决定哄哄她。 王沅用手帕捂住脸,充耳不闻。李湛年轻时也曾游于秦楼楚馆之间,很快就明白了她为什么哭,于是吩咐人端来水,亲自拿着巾替她擦干净,王沅的素脸出来。 “这样干干净净地多好看呀。”李湛说。 王沅拿着镜子仔细照了三遍,拿着眉笔把自己淡淡的眉加深,然后涂了一点口脂,转身向李湛福了福,乖乖地坐在一边。 李湛笑道:“朕告诉你啊,不管是谁哭起来都是不好看的,什么梨花带泪、桃花含,那都是骗人的,只有涕泪齐下才是真的。所以,以后别哭了。” 王沅委屈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了。” 李湛想了想,道:“其实你好看的,小时候就是一个好看的小姑娘,长大也好看的。朕没有说你不好看,哭起来大家都不好看,朕也是一样。”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看”,王沅终于意了。她伸出手拉拉李湛的袖子,展颜看着他。 李湛捏捏她的脸,道:“你小时候是否也这样哭?” 王沅可不承认这事,辩解道:“我不哭的。”一般有人欺负她,她都直接欺负回去了,本不会委屈到哭,九五之尊的李湛说她不好看,这关系到女人的尊严,她又没法跟他辩,只好哭了。 “那朕可不相信。” 不相信就不相信呗,王沅眼珠子一转,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您有没有哭的时候?” 李湛想了想,还真说:“朕也哭过,”他回忆起来,“那很小的时候了,五岁左右,朕还被关在廷尉狱,那年冬天特别冷,又冷又饿,实在忍不住了,哭了几声爹娘。” 王沅心有戚戚,拍拍李湛的肩膀,叹道:“我也是从小没了母亲,父亲又那个样子,母亲生了四个孩子,嫁娶就要一大笔钱,忧思过甚,又过于劳,很早就过世了,过年的时候实在太想她了就哭一哭。”不过想想,李湛似乎更惨,他的亲祖父砍了亲爹妈,连报仇都不能够,不过能继承皇位,想来哀思太子泉下有知,也该安息了。 李湛从来没有想过会把年幼时候不堪的事情说出来,看着王沅同情兼理解的神情,他又觉得有点好笑,自从他当了皇帝,好像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同情了…… 采青掀了帘子,进来道:“陛下,婕妤,晚膳已经备好了。” “用膳吧。” 李湛起身,王沅攀着他的胳膊起来,采青偷偷打量他们的神,这才放心下来。 跟着李湛用膳极其省心,各吃各的,偶尔说几句闲话。吃完饭时间还早,李湛道:“下两盘棋吧。” 王沅是喜动不喜静的子,对于需要老僧坐定的下棋,本谈不上喜,没有认真学,下得不好,下了两盘,她差点睡着了,李湛弹了下她的额头,她才清醒过来,老实道歉:“陛下,我错了!” 李湛放下棋子,道:“算了,在外时,我也不喜下棋。” “那为什么现在喜下了?”王沅问。 “现在也不喜,只是进了,不能像以前一样凡事任由自己的子,下棋么,正好可以磨磨子。” 既然都没有兴趣,那再下棋本就是折磨,王沅建议:“陛下,明光殿的后院的杏花开看,咱们去看看吧!” 李湛看看窗外,“这天都已经黑了。” “肯定能看啊,再不行咱们看星星看月亮总可以吧。”王沅拉着他往后院走。 院子里种了几株杏花树,此时正是花开最繁盛时,王沅让人在杏花两旁支上高架,挂了一排灯,灯照在杏花树上,花朵更加娇,夜风吹过,花瓣簌簌地落下来。王沅伸出手上,几片杏花落在手心,她回头笑着对身后的李湛说:“陛下,这就叫做,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