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险好险,太快了。”那女孩拿袖子擦擦额头,脸虚惊。 他的目光落在她绫罗衣服上的一抹黄——她背后贴了一纸引路符,所以不受控制地往符纸指向的地方去,但这符的威力,对她这种小鬼太大了些,这才跑得飞快,难以驾驭。 慕声神情复杂地望着符纸上那悉的笔法,一时间不知该恨还是该庆幸:柳拂衣醒了,还来过了? “哥哥……”小女孩仰着头,乌黑的眼睛好奇地盯着他看,“你也是来救那个姐姐的?” 慕声看她一眼,骤然转身,头也不回地离了寺,袍角掀起一阵冷风。 眼前漆黑的一个人影越来越近,她几乎已经能嗅到他身上一股火烧的焦臭味,浓郁地扑面而来。 凌妙妙确定这是个人,一个几乎被烧成碳的死人。 “等等,等等,放开我——”凌妙妙的四肢被小鬼抓着,拼命挣扎起来,“圣童又是什么,你们不给本解释解释吗?” 老头做了个手势,小鬼们将她扶了起来,坐在了一旁。 “神女有所不知,这圣童跟您一样,也是天定之人。天地初分,调和,有就有……” 凌妙妙忍无可忍:“说简单点!” 老头愣了一下,开始摸着胡子笑眯眯:“意思就是,神女与圣童,缺一不可,调和,这才能贯通天地之气,神女圣童双双归位,永登极乐……” 狗不通,胡说八道! 凌妙妙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悲愤,这“圣童”也不知道是哪个可怜的过路人,被生生烧成这样,连尸首也不得入土为安。 陶荧当真是与皇家有血海深仇,想出这么多花样来折腾端,就算不死,也要狠狠凌辱她一把,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她看这老头的脸,尴尬地着指了指那具新鲜的焦尸:“那个……你们看,这个‘圣童'已经先行……先行涅槃了对吧,本这个神女还没受火刑,现在就同他……同他圆房,本真是有些自卑。” 几个小鬼围坐在她身旁,闻言面面相觑,纷纷点头,不知咕咕唧唧在说些什么。 那个老头面上一怔,眼珠转了转,笑眯眯道:“神女天赋特殊命格,与圣童天造地设,无需自卑。”他招呼了一下,几个小鬼再次紧紧拉住了她的手臂,几乎将她架了起来,就要往那尸首上按,“良时有限,神女抓紧时间呐!” 凌妙妙简直快哭了:“等……等一下!” 第52章 魂魄与檀香(十六) 慕瑶被安顿在青桐树下,身上盖着柳拂衣的衣服,双眸紧闭。 一旁重新燃起的火光照应着柳拂衣温柔的脸,他的手在她身上轻轻拍了几着,看她睡得了,这才脸忧虑地抬起头来。 树干上的镇鬼符纸,连带着端帝姬都消失了,还有一个凌妙妙不知所踪。 这几,他们只靠一点随身的干粮和幻境中的溪水度,这种时候,与队友失散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如果不及时找到她们,后果不堪设想。 他站起身来,在可以看得到慕瑶的范围内四处寻觅,在一丛高高的蓬草下面,发现了抱着膝盖睡着的端帝姬。 “殿下……”他轻轻碰了端的肩头,她宛如惊弓之鸟,几乎立刻蹦了起来,待看清了他的脸,这才疲软下来,带着腹的委屈和惊恐,一头扎进了他怀里,放声大哭:“柳大哥,你总算回来了……” 慕声一路行匆匆地向回赶,临近青桐树,他放慢脚步,先一步走进了密林。 永远的黑夜令人烦躁,那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宛如纸片剪出来的,冷冷清清,没有一点生气。 溪水泠泠作响,叮叮咚咚,如同少女的歌唱,落叶在他脚下咯吱咯吱地破碎,他越走越快,没有刻意地隐藏脚步声。 枝头上的鸟雀受了惊,扑棱棱飞离枝头,溪边空空,只有倒映着粼粼月光的溪水,冲刷着长青苔的大石。 不是让她在这里等吗? 他低头,地上小小一摊凝固的血,已经变成黑,藏在斑驳的枯叶之间。 他死死盯住那摊血迹,僵硬站了片刻,转身飞快折返。 他刚一来,就看见一对男女搂抱在一起,远远的树下,脸苍白的慕瑶一个人躺着。 “阿姐?” 慕瑶躺在火堆旁边,睫上凝结了一层霜,呼平稳。他蹲着俯视一眼她的睡颜,如同谁伸出冰凉的手给他顺了顺气,心中安定了一些。 也只是一瞬间,又很快烦起来。 视线环绕了一圈,没见着悉的人影。 这种烦几乎是立刻变成难以控制的戾气,几步跨过去一把将柳拂衣拉开,看他一眼,又转向了正哭得梨花带雨的端帝姬,语气冷淡:“柳公子,现在不是抱美人的时候吧。” 柳拂衣皱了眉:“阿声,你误会了,我……” 他的话顿止,因为他发现慕声向上睨着他,那是个格外古怪的眼神,充敌意而含戾气:“你为什么伤凌妙妙?” “妙妙?你见过她了?”柳拂衣愣住了,许久才捋顺了这话中的意思,脸震惊,“你说我……” 慕声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神充了迫,嘴轻启:“那把匕首不是你的吗?” 柳拂衣看着他想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匕首”指的是哪一个,再向前回忆,他似乎在救人时那匕首给了端帝姬,此后一直没有收回来。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端,恰看到她慌的一张脸。 “……”慕声顺着柳拂衣的目光,转头望着她,那神让端打了个寒颤,不向后退了几步。 慕声的眸子沉成了危险的黑。天家公主,骄横跋扈惯了,想要什么都是直接拿来,偏偏凌妙妙与她喜同一个人,又不如慕瑶有术法傍身,自然是想怎么欺凌,便怎么欺凌…… “是你捅的?” “我……我不是故意……”她慌之下,语无伦次。 柳拂衣看着他们二人一个眼见刀光,另一个吓得脸惨白,一时有些急了,“到底怎么回事?妙妙怎么了?” 端战战兢兢,两腿发软,不敢直视慕声乌黑的眼睛,只得看着柳拂衣,语气中充懊悔:“我……我与她闹着玩的,我也没想伤她,只是想吓唬她一下,谁知道她自己撞上来,就……” 柳拂衣到一阵微风刮过脸颊,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慕声横出一只手,径自掐向了端的脖子,几乎是扼住她瞬间移动了数步,狠狠将她撞在了树上,那双水润润的眸子,毫无波动地凝视着她:“人呢?” 端的眼睛瞪得极大,她的脸立即因充血而涨红,她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柳拂衣这才意识到,眼前的慕声竟然是真心实意动了手,如果他再不出手,下一秒,这少年就真的要把端帝姬给死了。 “阿声!”他几乎是立刻冲过去将他拉开,有些失态地冲他大吼:“你疯了吗?” 他惊出一身冷汗。 慕瑶这个弟弟一向只在姐姐面前乖巧,待旁人稍显生疏,他是知道的,他还知道他颇有些脾气,不能被人惹急了。可是他万万想不到他突然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事,事情发生的太急太快,直到此刻,他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简直像做梦一样。 端瘫坐在了地上,抖成了一团,惊魂未定地捂着脖子,目光呆滞地咳了起来。 从小到大,养尊处优,别说被掐着脖子,就是谁敢大声对她说一句话,都会被拖下去杖毙。就算是那些恐怖的噩梦,也没有像刚才那样,让她如此近距离地受到死亡的气息。 慕声将柳拂衣的手拂下来,似乎是勉力控制住了自己,冰凉地看他一眼:“拦我做什么,我在问话。” 柳拂衣终于觉得他有必要替慕瑶管教一下弟弟了,他几乎是瞪着他低斥出声:“有你这么问话的吗!” “柳公子——”慕声看着他,嘴角上勾,是讥诮,眼里没有一丝反省的意思,反过来兴师问罪,“你先前与凌妙妙形影不离,现在连她人也看不住,还来管我如何问话?” “你……” 慕声已经转过身去,俯下身来,冷淡地看着发抖的端帝姬,嘴角的笑收了起来:“凌妙妙人呢?” 端的泪珠啪啪地直往下坠,睫拼命抖着,使劲遏制着自己的泣:“在……在那丛蓬草旁边,遇见……见一只鬼,本来叫的、的是我,没想到她、她替我、替我去了,坐了一顶红的轿子,往、往那边去了。” 又是轿子!柳拂衣猛地一愣,无限担忧涌上心头。 慕声听着,乌黑的眼珠微微一转,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少女苍白的脸,一瘸一拐的身影,额头的汗水打了眉。 ……自作聪明。 了那样多的血,想必扎得够深,走也走不了,更何况是从陶荧那里跑出来。就这样,还敢不自量力,替别人出头? 知道她命无虞,但命之外的事呢? 眉头轻轻一,身形一闪已经向外飞掠而去,黑的衣角如过境的台风。 忽然觉察到柳拂衣跟了上来,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戾气,一个火花炸毫不留情直炸身后,喝道:“给我回去看着阿姐,她若出事,我唯你是问!” 那火花差点炸在柳拂衣脸上,他猝不及防,不得不后退几步躲避开来,等云消雾散,慕声早已经消失了。 他十分惊愕地站在原地,心想,今晚的阿声简直疯了。 “等一下!等一下啊!”凌妙妙使劲挣扎,努力不挨到那焦黑的身体,背上出了一层汗,“本……本才见到这个,这个圣童,你们能不能先让我跟他悉悉——” 她甚至怀疑,可怜的圣童能不能承受她的重量,会不会一碰到焦炭,就直接碎成渣了? 可那毕竟是人组织纤维,不是碳啊……她这样一想,鼻端焦臭的味道更加明显,胃里即刻翻腾起来,头晕目眩,强忍着没有吐在尸体身上。 “陶荧师父那边没有消息了,会不会是出事了?”一个小鬼怯怯地问,“他说了,会过来看仪式的。” 老头的脸猛地沉下来,转过身死死瞪着自拼命挣扎的凌妙妙,语气也恻恻的:“还不快一些?” “神女,得罪了。”小鬼在她耳边轻轻一笑,抓住她大腿上突出的匕首刀柄,猛地向下摁了一下。 “哇——”一阵猛烈增加的痛楚令她双膝一软,直接跨坐在了焦炭两边,痛得弓起了脊背。 这痛苦减轻模式真不是闹着玩的吗?为什么还是这么痛……又或者说,如果不开启这个减轻模式,她早就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昏过去了? 眼冒金星中,有人摁着她的脑袋,眼前一张焦黑的脸越靠越近,冷冷瞪着她,于焦臭外,还浮现出一股百转千回的腐臭味—— “不要吧……”妙妙咬牙昂着脑袋,心中咆哮道:系统,系统,护体蓝焰快给我打开啊! 什么也没有发生,她已经受到汗水顺着耳廓滴下去那冰凉的触,耳侧全是小鬼们的热情高涨的助威的呐喊,七八糟响成一片,仿佛此刻不是在圆房,而是在举行运动会。 ……熊孩子,不学好…… “撕拉——”忽然背上一凉,她身上的衣服被撕了个大口子,出短短亵衣下没遮住的光洁后背,呼声猛地高了一浪。 “撕拉——”又是一块…… 凌妙妙目瞪口呆,这个撕衣服的剧情,她怎么记得是发生在慕瑶身上的…… 凭什么她也要经历这样的剧情啊?! 耳畔猛然一阵尖啸。 北方的冬天寒吹过铝合金窗,像刀子一样从隙中挤出来时,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凌妙妙让这声音刺得一阵耳鸣,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热闹的呼猛然高了几个八度,似乎突然变成了尖叫,尖叫划过她耳畔,直刺她耳膜,又是一阵耳鸣……她到紧紧拉着她手臂的桎梏一松,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滚,急忙远离了“圣童”的身体,慌中还蹬了他几脚。 “圣童”原比想象中结实,竟然没有碎成渣,只是被她蹬得扭曲了一下,又弹了回来,冷冷地看着她。 妈呀,真可怕……她闭着眼睛,又向旁边一滚,这次到了什么温热的东西。那东西向上一捞,将她整个抱了起来。 似乎是谁的手,无意间贴住了她撕裂的衣服下光洁的肚皮,引得她起了一身皮疙瘩,开始尖叫着蹬腿:“放放放开!”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