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红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额上的冷汗闪着光,他受到了身旁的热浪,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去。 以茂密的竹林为分界,一面是幽深的夜,一面是泼天的红,红光最浓处化作噼啪作响的火焰,火舌舔舐着倾颓的房梁,滚滚浓烟冲天而起,混入浓雾中。 刚才还在穿梭行走的人像是被烤焦的蚂蚁,横七竖八地摆放在泥地里,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离他最近的一个,白衣已经染成了猩红,那张死不瞑目的讶异的脸他悉,白瑾。 上午见了她,还在笑着问他想吃什么。 火光在他乌黑的眸中跃动,他怔怔地看着,像是被冻僵了。 他此刻的表情,像是被猎人一箭穿心的兔子,叫声卡在喉咙出不来,他本能地张口,先一步出来的却是淤积在口的浓稠血。 他撑着地,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口黑血,飞速掩住口,目光沉滞地下落,一张染血的符纸被风卷动,上面的字迹蜿蜒繁复,如般占领了整张符纸,华丽而诡异。 “小笙儿真厉害,比娘还厉害。” 带着笑意的声音幽幽响起,娇滴滴。 风渐起,穿梭在竹林,啸声阵阵。竹叶如雨落下,擦过他的肩头滑落。滚滚浓烟被风吹散,化作天边浓重的乌云。她大红的裙摆在风中飘起来,如同一朵的茶花盛开。 女人妖媚的脸蛋上不慎沾染了几点血珠,除此之外,她几乎光鲜亮丽,不染尘埃。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尖已经在颤抖,鲜血混杂着着泥土,污浊不堪。 片刻之前,这里还是井井有条的慕府。 ——他都干了什么? 隐约只记得月光极亮,在她的指导下,漫不经心地画下了反写符的最后一笔,随即受到体内一股巨大的力量爆开,几乎将他整个人撕成两半。 他瞬间被气浪击飞出去,险些被难以控制的能量没。 再睁眼时,便是这幅景象。 死寂,冰冷,唯有火焰的噼啪声,仿佛一场荒唐的噩梦。 今是他练习以血绘制反写符的第一,原以为这符纸不过就是比寻常法术强了一点。 他单薄的身子战栗起来,脸惨白如纸:“不是,我不是……” 不是想这样的…… 女人眼里含着意的笑,一步步朝他近,“做得多好啊,你看,现在多干净?” 他以手撑着地,艰难地向后退着,口的钝痛催着他,他像受惊的小兽负隅顽抗:“你不是这样说的……” 哄着他,骗着他,教了他整一年的反写符…… 到现在,他才有些懂了。 这当口,千头万绪像是游鱼,没命地撞着即将倾覆的船底,口闷得慌,竟然有些想吐。他咬住了嘴,直咬得齿间都是血腥味。 “我说什么了?”她猛地掐住他的下颌,朝那燃烧着的废墟扬了扬下巴,半是怜悯半是挑衅地轻笑道,“你看清楚了,那些人都是你杀的,跟我有什么干系。恩将仇报,养不的白眼,嗯?” 她的目光微微后错,落在了他身后,松开了手,意兴阑珊地呢喃:“还有一只漏网之鱼呢。” 他猛一回头,刚回来的慕瑶立在一片废墟之前一动不动,少女死死盯着一片火光,失了声,身形单薄得仿佛风一吹就能吹倒。 女人掏出袖箭:“团圆去吧。” 箭头尖得几乎看不见,闪过一星寒光,法器是慕怀江的,威慑力巨大。 “阿姐!”心几乎在喉咙里跃动,他在袖箭出的同时扑过去,袖箭带着寒风,“嗖”地在他肩膀上,两个人被这一箭生生掼倒了。 慕瑶这才惊醒,一把拉过他护在身后,脸煞白:“白怡蓉,你疯了吗!” 又一支袖箭出手,女人栗的眸中带着冰冷的笑意。 “娘……”他伸臂挡在慕瑶身前,不知是冷,还是袖箭上的毒发,他浑身上下都在打摆子,“娘……求你不要杀阿姐……” “慕声啊,那么多人你都杀了……”女人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轻轻笑起来,“现在又装什么好人呢?” 他的嗓音已经哑了:“娘……” “谁是你娘?”女人的箭头一偏,对准他的额头,嘴角冷冷勾起,“要不是你有用,何必留你命到今天。早就该死了,孽种。” 袖箭破空而出,瞬间往他命门上去,冰凉的箭头挨住他额头的瞬间,气波震颤起来,空气中开了一大波涟漪,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生生挟住了箭,将那箭头向旁边一扳。 啪嗒。箭落在地上。 “小笙儿……”天地间回着她的声音,温柔的,带着一点淡淡的哀意,拖出长长的回音。 他茫然四顾,她在各个角落,如雾笼罩,又如雾即将消散—— 是她。 身旁慕瑶的身子晃了晃,先倒下去,随即是他。一阵风拂过他的额头,如同谁的手在轻柔抚摸着,所有的树木,枝叶同时摆动起来,抹去他脑海里全部的火光与血迹。 “孩子,不是你的错,跟姐姐走,忘了今天。” “连娘一起……都忘了吧。” 她如烟花,粉身碎骨,神形俱灭最后一刹那,天地万物,都甘愿替她传话。 “阿声,开开门……” “阿声,出事了……” 他靠在头,茫然睁眼,眸子一动不动地望着虚空,许久才有了焦距,稍稍一动,淤积在口的情绪,化作乌血,蓦地从嘴中涌出。 他伸出袖子擦了擦畔血迹,回头一望,上的女孩双目紧闭,尚在昏睡,脸依然因发热而通红,嘴却苍白。 她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 他冰凉的手覆上去,包裹她滚烫手背的一瞬间,理智才慢慢回归。 他冷静下来,松开她的手,轻轻放在被子里,去开了门。 柳拂衣摆坐在了边,嘴角都起了血泡,即使妙妙还没醒,他依然刻意放低了声音,飞速地吐出了一连串令人绝望的消息:“怨女假扮瑶儿,篡改了七杀阵,拿走了九玄收妖塔。” “我们被困住了。” 慕声安静地听完,抬眼,漆黑的眸望着他:“改成了死局?” 柳拂衣没料到他一语中的,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蹙着眉头默认。 慕声沉默半晌:“出得去吗?” 柳拂衣长久地望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凌妙妙是被系统惊醒的。 她尚在昏昏沉沉的深眠中,系统突然在她脑子里放了整整三分钟的掌声喝彩音效,活生生将她炸醒了。 她茫然地睁大眼睛盯着帐子顶,呼之后,传出了充情的女声:“恭喜穿书任务人【凌妙妙】,任务一圆完成,阶段奖励【符咒无效令】,请再接再厉。” 凌妙妙反应了半天,扁了扁嘴,抓住了枕头猛地一扔,几乎要哭出来。 任务一已经完成了,也就是说,她费心费力设置的那个通道本没有用,收妖塔已经到了怨女手上,而他们已经被怨女困在死局中了。 兜兜转转,无论她如何奋力挣扎,仍旧走回了原著的结局。 “七天之后,就是第一次熔丹。” 凌妙妙竖着耳朵,耳边,柳拂衣还在忧心地说话。 偌大的阵包裹住了整个宅子,不仅仅像是牢笼隔绝进出,更像是一只巨大的胃,要将里面的活物一点点消化殆尽。 被怨女动过手脚的七杀阵,就是这样的死局,每隔七天合拢一次,集中消灭阵中的猎物,是为“熔丹”。 会法术的人,拼尽全力,熬不过第三次,像她这样不会法术的普通人,连第一次也熬不过去。 慕声闻言,目光果然落在妙妙身上。 “就没有别的办法?” “……”柳拂衣言又止,缄了口。 慕声看着他的眼睛:“只剩那个办法了是吗?” 柳拂衣摇头:“不到最后一刻,不要往那条路上想。”他伸出手拍了拍慕声的肩,眼底含着一点坚定的光,“别担心,我和你姐姐在。” 慕声罕见地没有躲开,只是安静地掖了掖妙妙的被角,纤长的睫垂下:“她已经烧第三天了。” 柳拂衣伸出手摸了摸妙妙的额头,被这温度吓了一跳:“厨房里还有些药……” 慕声黑亮的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睫动了动:“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我……” “不会。”柳拂衣刹那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猛地打断,“你别多想了。” 即便真是如此,在这个当口,也不能说。 少年出个若有似无的自嘲微笑,垂眸不再言语。 凌妙妙直地躺在上,手脚发凉,还在思考刚才听到的对话。 那个办法…… 在《捉妖》里面,死局并非不可破,实在走投无路,只要来一个人钻进阵心,以身祭阵,其余的人合力破阵,便有机会求得一线生机。 不仅是应付这个被改造的七杀阵,破任何一个阵,都可以用这个通用的办法。 但是他们四个人,就像是桌子的四条腿,少了哪一条,都会让原本平稳的局面失衡。所以柳拂衣才会说,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考虑此法。 原著里,慕声暗中与怨女联手阻挠主角的幸福之路,致使慕瑶和柳拂衣被困在阵中,二人生生熬过了两次熔丹,实在没了办法,慕瑶为了保护所,决心牺牲自己,悄悄祭阵。 就在生死关头,黑化的大反派慕声不知怎么想的,一声不吭地钻进了阵心,代替阿姐赴死,女主角因而保下了命。 慕声的心态实在过于幽微,难以解释。或许他还是舍不得看慕瑶死,或许他早就不想活了。 总之,男二号兼反派二号,以这样的方式成就了男女主角的幸福,当时,凌妙妙还为他了两行眼泪。 只是现在,只要一想起这个结局…… 算了,想都不能想。 这一世,慕声的人生轨迹已经和姐姐开,应该不会再干同样的事情吧…… “系统……”她的睫烦地颤着,将手腕搭在滚烫额头上,这么烧了三天三夜,她觉得自己的脑壳里烤了一锅脑花,“我为什么这么难受?” “系统提示:宿主的身体状态为剧情安排,并无特殊情况,请宿主稍安勿躁,继续任务。提示完毕。” 妙妙暗骂了一句,又在热浪中昏睡过去。 慕声将她的手腕拉下去,掀开被子将人揽起来,解开她的中衣系带,出女孩白皙的锁骨,他用沾了冷水的手帕,从她的脸,一直擦到了口。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