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七脑子里顿时有十万只乌鸦在唱歌,可烦躁归烦躁,她面儿上还是带着十分得体的“驸马之笑”,顿了一顿,轻轻握住赵梓月的手,还故意捏了一捏,才拿了开去,微微一笑。 “公主,你是不晓得,那太子爷的病……不是太方便给姑娘家瞧见。再说你身娇体弱,万一给沾染上,那不是怪让人心疼的吗?” 让人心疼几个字,把赵梓月说得小脸儿一红。 “有你在,本公主怕什么。你不是神医么?” 咳咳!夏初七虽说是一个装得很女汉子的姑娘,可她也很少在女人面前生出点儿什么男子汉的气概来。但是这会儿,明显出了美丽的误会。再看着那小公主突然娇羞的面孔,她哑然一下,不免有些失笑。 “当然当然。可下官不是担心这个,而是……哎哟喂,我的姑,反正你一个小姑娘,在外面抛头面总归不太好,乖乖在家待着,嗯,行不行?” 吃软不吃硬是人之常情,可是很显然,不包括赵梓月这种被宠惯了的人。她嘟着嘴巴瞥了夏初七一眼,小身子忸怩了两下,那一双大眼睛就幽怨了起来。 “我就是要陪着你,万一有人欺负你,我可以帮你。” “没有人敢欺负我。” “我不是就欺负过你?” “……”那也叫欺负?到底谁欺负谁啊? 夏初七难得矫正她的人生观,正准备甩了她大步走人,却见那小魔女又拔高了声儿,“还有还有,你不是答应过我,要让蜘蛛给我表演的么?就今天好不好?” “不好!”呻一声,她直拍额头。 可赵梓月哪又是讲理的人?一把拽住她就不放。 “要么你就在府里陪我玩,要么我就跟你去,你选一个吧。” 靠!夏初七很想炸了,可好歹这是赵樽的妹妹,她的“小媳妇儿”不是?再怎么也得给她三分面子的。眼珠子一转,她考虑了一下,神神秘秘的低了声音。 “公主我们打个赌吧?” “怎么赌?” “我说我可以让蜘蛛顺着我划的线来走路,你信也不信?” 赵梓月到底还是一个孩子气重的小姑娘。 一听这话,她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能,才不要信你。” 夏初七嘿嘿一乐,“如果我能做到,你以后就不能再着我了,好不好?” 对她的说法,赵梓月很是好奇,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好。” “君子一言?” “死马难追!” “……” 看着赵梓月拍着口保证的样子,夏初七的笑僵住了。 死马当然难追! 不仅赵梓月不相信蜘蛛会按着夏初七划出来的线走路,就连李邈和二鬼等几个围观的人都不相信。可实则上,夏初七真的做到了。 大概花了一盏茶的工夫,小魔女的蜘蛛从青堂院里拿过来了,而夏初七在一张薄木板上用笔画出了三条直线,将那些蜘蛛放了上去。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些原本不该听人话的蜘蛛,在她的指挥之下,果然沿着那“跑道”一样的路,慢慢地爬悠了起来。 “怎么样?现在服了吧?” 玩耍了一把逗小姑娘的小玩意儿,夏初七很是得意。 “你太厉害了!楚七,你太厉害了。” 赵梓月惊讶的双眼晶亮,看着那些蜘蛛,又看了看夏初七,兴奋的就差跳起来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快,教教我。” “等我回来再教你,。现在时辰不早了,太子爷还等着我呢。” “不嘛!” 看着她嘟囔地上了自个儿,夏初七脸儿都僵硬了。 “刚才说好的,我若做到了,你就不再我。公主金枝玉叶,怎么可以食言?” “好,我不你。”赵梓月风快地放开了她,然后又抬了抬眼皮儿,“我只是跟着你就好。我不讲话,你就当我不在,可不可以?” “……” 眼看软的不行,夏初七只有来硬的了。 退开几步,她朝公主欠了欠身,一甩袖子便急急往外头走。 “你站住!楚七,你给我站住!” 赵梓月急得一跺脚,就又要追上来。 “鬼哥……” 夏初七真心怕死了这个粘人的小魔女。一拱手,冲二鬼使了个眼神儿。 “麻烦帮我照看一下公主,今你就不必陪我去太子府了。” 看得出来,二鬼也害怕招惹赵梓月那个小魔女,尤其是直打昨他在赵樽的命令下,强行把赵梓月带回青棠院之后,那个小魔女就已经恨不得宰吃了他了,如今再“照看”她,他还有活路么? 脊背凉了一下,他一脸都是忧伤。 “楚医官,殿下命令我陪你去东的。” 想着今去东还有些事,夏初七更加坚定了不带二鬼的想法,笑眯眯地冲他一笑,又挤了挤眼睛,“不必不必,殿下那儿我自会代。如此便多谢鬼哥了,拜拜药啦啦,公主我就给你了啊。” 说罢,她没有再瞧她那个“未婚小娘子”,速度极快地领着李邈便大步离开了。背后赵梓月气得一阵的怒骂,声音尖得她恨不得蒙住了耳朵。 “我要真是个男的,也不敢娶她呀。要不然,早晚得被闹死不可。” “不娶她,你还逗她?”李邈瞥她一眼。 夏初七得意的一笑,“嘿,如果我连氓都做不好,还怎么好意思做神医啊?” “……” 东。 今儿的天气很好,黄公公为太子爷备了一个软榻在窗户边儿上,把他扶坐在那里。支开了窗户,习习的凉风透了进来,吹得殿里的纱幔轻轻地飘舞着,让殿内暗沉了多的气息,似乎都清冽了许多。 夏初七小心翼翼地查看着赵柘身上的病痂。 那梅毒发出来的疹子有一部分好了,就结了痂,有一些痂落了又长成了红通通的,而还有一些新发出来的,正狰狞地张着它的牙,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没有青霉素,梅毒实在是一个大难题。 她先前用的药物也只是控制住了病势,若说要彻底治愈,确实非常的艰难。轻轻地醮了药水,夏初七替赵柘外擦着那些小疹子,擦得他只剩一层皮包骨头的松垮皮肤,随着药棉动,显得更为瘦削,让她不由叹息。 “再等几,我便可以为殿下用新药了。” 赵柘额头冒着冷汗,那药水在身上,刺得身子有些疼痛。可看着夏初七“口罩”上一双专注的眼神儿,他愣是一声都没有吭,只是温和的浅笑着看他。 “其实擦身这事,楚医官不必亲自来做的,可以让他们来做。” 夏初七挑了挑眉,见他身子都瘦成火柴儿了,还有心情顾惜一个医官的心思,不得不叹服这太子爷确实当得了“宅心仁厚”几个字了。 “我是医生,也学过护理,他们都不如我做得好。再说了,这脸上的病痂,要是不仔细处理,万一留下了疤痕,往后可就不好看了。” 赵柘鬓角的黑发已然透,却是笑开了。 “本人都老了,容貌又有何关系?” “呵,您这个年纪,那算什么老呀?还年轻着呢。” “人过不惑,知天顺命了。” 男人四十岁,在后世的人眼里,还可以泡吧k歌找妞儿寻乐子,可这人却说已经老了。夏初七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儿,正想着怎么把问题扯到她想知道的事情上头去,却听得赵柘突然问了一句。 “今我看你总是出神,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本说?” 心脏“嘎”一声,夏初七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呼。 这位太子爷总是给人一种“无公害很柔软”的错觉,可是几次三番的事情证明,他子虽仁厚,但眼神儿却仍然是犀利得紧,大概真是比她多吃了几年饭的原因,愣是把她的心思给看穿了。 “是,是有点儿事儿。呵呵!”她笑着附和,却不说是什么事。 那赵柘了解的调过头去,朝黄明智摆了摆手。 “你们退下吧。” 黄明智是多会察言观的一个人?一看太子爷那神,唱了个诺,便乖乖地领了几个侍候的丫头退了下去。 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还是赵柘先出了声儿,“楚医官可是在为选驸马的事情苦恼?” 想到那个事儿,夏初七不免苦笑,“下官确实配不上小公主。不过……”稍稍迟疑了一下,她直起身来,先后退了两步,才恭敬地拂了拂袖子,认认真真地对赵柘行了一个揖礼。 “不敢欺瞒殿下,下官其实还有一事相求。” 赵柘和悦地看着她,“你说。” 夏初七没有抬头,淡声说道,“下官听闻早年太医院曾经有一名太医叫崔良弼,在岐黄之道上颇有一些建树。这些子以来,下官独自研究殿下的病情时,时常有一些思考不通的地方,想找这位崔太医一起,也好有个人说道,请殿下恩准。” 良久,赵柘没有吭声儿。 就在夏初七紧攥的手心有些润的时候,才听得他轻轻一叹。 “崔太医确实是一位好太医,人也就在东典药局,可他前两年遭了一些不幸,只怕是……”顿了顿,他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将问题抛给了她,“楚医官,难道你没有听说,他是为什么会到东来的吗?” 额头有点儿冒冷汗,夏初七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下官愚钝,实在不知。” 赵柘深深看了她一眼,“他哑了。” 心里“咯噔”一跳,夏初七差点儿失态。 “哑了?” 肯定地对他点了点头,赵柘又重复了一遍。 “哑了,不会说话了。” 夏初七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太子寝殿的。 魏国公的案子硝烟已散,她如今知道的两个证物,一个是一只鹦鹉,即便它再通人,也只是一只鸟。另一个太医崔良弼,居然已经哑了,她又怎么可以去期待一个哑巴说话?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