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子无关,与斯文更是无关。他像是恨不得把她给撕了,所有的怒火通通发在了她的身上。不,他只是把她当成了他的战场,他一个人的战场,或者她只是他的一匹骏马,任由他恣意的挥鞭乘骑…… 他汗水淌,酣畅淋漓,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她紧闭着嘴,痛入骨髓,也是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两个人没有亲吻,也没有目光的,谁也不去看对方的表情,一言不发地完成了这男女之间最为神圣最为原始的和。 …… 等赵如娜从挨刀子般的疼痛中回过神儿来,身边的人已经就着酒意背过身睡了。她看了一会儿他僵直的脊背,数着还没有匀称下来的心跳和呼,擦了擦身上不知是痛得还是累的汗水,拉过被子来盖在他的肩上,自己撑着疼痛的身子去打水。 入侯府之前嬷嬷教过了,事后不能顾着自己,得顾着侯爷。 所以她匆匆洗了洗不适的身子,便打了温水进来,到榻前唤他。 “侯爷,奴……”从来没有说过“奴婢”两个字,可嬷嬷教过,妾就是奴,她说得不顺口,到底还是镇定的说了,“奴婢替您擦擦身子。” 他仍是背对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说话,更不乐意回头来看她一眼。赵如娜久久不见他回应,只能低头拧了拧浸了温水的巾子,弯去替他擦了背上的汗,又绕过去准备替他擦脸,他终于像是不耐烦了,突地抬手挡开了她,卷着被子贴到墙睡下。 “不必管俺了,睡吧。” 赵如娜怔了怔,看着那僵硬得石头一样的男人,苦笑着退出去倒了水,把屋子收拾妥了,才蹑手蹑脚地回到榻上,拉了另外一被子来裹着自己,贴着沿睡下,与他隔开一个长长的距离。 一整夜,他没有靠过来,她也没有靠过去。 两个人规规矩矩的睡着,直到第二天被敲门声吵醒,赵如娜才惊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偏头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男人,她慢慢地爬起来,脚一着地,痛得差点儿栽倒下去。 “嘶……” 她气一声,还是撑着过去开了门。 门口是绿儿,领了一个府里管下人的刘婆子,笑眯眯地看着她说,“侧夫人,兵部周侍郎家送了两个侍妾来给侯爷,老奴来问一下侧夫人,安顿在哪个院子好?” 赵如娜微微一愣。 侍妾?她自己不也是侍妾吗?唯一的不同,她是皇帝亲封的侍妾。她朝刘婆子苦笑了一下,“我这也是刚来,不清楚府里的事情,你不如让老夫人来处理吧?” 刘婆子老眼一眯,看着她脖子上刺目的红痕,笑得有些暧昧,“老夫人说了,侧夫人您是郡主出身,最是懂得大户人家的规矩,这些事啊,就给您了……” 赵如娜还没有见过她那个老婆婆,可人家话已经这么说了,她还能怎么办?微微了一口气,她的手扶在门框上,笑着说,“那就找一个离侯爷近些的好院子先安顿下来吧,不要慢待了她们。” 都说里出来的郡主金贵,哪里能容得下旁的妇人,可今儿头一回见到,她就这样大度,完全出乎那刘婆子的意料之外。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刘婆子呵呵笑道。 “好嘞好嘞,老奴这就去安排。” “慢着——” 她人还没有走远,屋里就传来陈大牛宿醉后有些疲乏的声音。 刘婆子愣了一下,赶紧回来在门口侯着。 “侯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很快,就见陈大牛披了衣服走了出来。赵如娜面有窘,微微侧到了一边儿,却见他一边系着盘扣一边不耐烦的低低说,“赶紧都给俺打发了……” “侯爷,这个,这个不好吧?”刘婆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赵如娜,笑着说,“老夫人说侯爷人丁不旺,正需要开枝散叶……” “去去去,开啥枝,散啥叶?老子要那么多妇人做甚?养着还费粮食!听好了啊,往后谁要再送人来,一律丢出去,就说老子养不起。” 他嗓门向来亮堂,今儿宿醉之后醒来,稍稍有些沙哑,却格外浑厚有力,言词之间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说着甩了甩头,拿着搭在架子上那一副沉重的盔甲,捞在胳膊弯里,拎了头盔就大步离去了,骇得刘婆子大气都不敢出。 “侧夫人,您看?可怎么办?” 赵如娜抿了抿干涩的,看了一眼那个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一眼的背影,随口应了一句“就听侯爷的吧”就关上了房门。背靠在门板上,她掀开身上的衣裳看了看,只见上面到处都是青紫和指印儿。 怔忡了片刻,她慢慢蹲下了身子,将头靠在了膝盖上。 …… 从那一天开始,赵如娜没事儿就会往诚国公府去,找夏初七聊上那么一会。有的时候也会去东领了傻子出去,一起去找夏初七。 每每这个时候,傻子就会格外高兴,傻子来了,夏初七也高兴。认真说来,夏初七与赵如娜并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可她是一个极为安静的女人,她来的时候,有时候会带上一本书,有时候会带来绣活。夏初七捣药,傻子捣,她就在一边安静的绣花。 有了她,夏初七收获颇丰。 一个荷包,一个鞋垫,一个绢帕,都是出自这位菁华郡主之手,那绣出来的东西栩栩如生,看得夏初七想不佩服都不行。 佩服之余,她忍不住惑,终于有一天“绣心”大发了,准备自己亲自刀绣一个香囊送给赵樽。因为她听说香囊这种东西是时下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可最后,当她绣出一个不像不像鸭子不像鹅的鸳鸯之后,终是彻底打消了吃这碗饭的念头。 相处的子里,她不怎么见到赵如娜笑。 当然她也不怎么伤。 据她说,自从那晚离开侯府,陈大牛径直去了军营就再没有回去过。或者是有回去过的,只是她不知道而已,反正他没有再去她的那屋睡过,侯府里也没有再旁的女人,每每旁人说起,都羡慕她,说定安侯是个好男人,赵如娜听了,只是笑着说“是啊”。 他不回去,她的子过得也很好。陈大牛的父母都是实诚人,不怎么给她好脸,也不怎么为难她,毕竟她郡主的身份摆在那里,当今皇帝是她的亲爷爷,除了陈大牛那个不懂事的嫂子见了她,偶尔会酸不溜秋的损几句,她说她的子很好。 夏初七有问过她那天晚上与陈大牛的事,可她不肯细说,就连“睡过了”,都是在她“苦口婆心”地问过好多次之后,她才告诉她的。夏初七想想,总觉得这样的夫生活,实在有够糟糕。认真说来,这不是在冷战么? 生活里除去多了一个赵如娜,夏初七没有什么改变。 她还是一一的往里跑。 在这一一里,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张皇后气好了起来,而赵梓月的脸上也有了些红润。去坤宁时,她也总是会一一的“恰好遇见”赵绵泽,那厮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借口与她说上几句话。不过与那一天在园子里的失态不同,他又恢复成了那个温润如玉斯文有礼的赵绵泽。 每一次见到她,他总会客气有礼地让在一旁,基本上也不多话,唯一的一句重点,是告诉她说,“你的事情,我没有告诉陛下。” 也就是说,他在再三考虑后,没有曝光她的身份? 夏初七也回了他一句,“那我谢谢你嘞,皇长孙殿下。” 除此再无集,可夏初七却知道,朝中的局势越发明朗了,赵绵泽会继储位的传言越来越多,可赵绵泽时不时出现在坤宁,就连张皇后都觉得不对劲了。她这个皇孙向来有孝心,可也从来就没有来得这么勤快的时候。终于有一天,在夏初七走后,张皇后独独留下了赵绵泽。 “孙儿啊,你可是瞧上老十九家的了?” 姜还是老的辣,可赵绵泽哪里肯承认? “孙儿就是惦念皇祖母,要是皇祖母嫌弃孙儿,那孙儿往后不来便是了。” 张皇后还能说什么? 一叹之后,只是劝,“孙儿啊,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旁的姑娘你看上谁都好,偏生老十九家的,你碰不得,记好了?” 一句“老十九家的”伤了赵绵泽的心。 有那么一瞬,他很想告诉张皇后,那个女人不是十九叔家的,那应该是他家里的才对。可他知道不能,至少……目前不能。 他其实也不想天天来坤宁,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腿,活了二十一年,他从来没有为了任何一个人如此动过心。不必做什么,只是看着她做事,看着她笑逐颜开的为张皇后施针,看着她蹙着眉头开方子,看着她身为郡主却不拘小节的与女们打打闹闹,看着她不要脸的诓人银子时的小得意,看着她的眼神儿从自己脸上掠过去,却从来不肯多停留一下,他就觉得自己是着了魔了。 每一个夜里,他闭上眼睛都是她,她的笑,她的脸,她的,她在那小园子里扬言要割了他时的恶小眼神儿……一切的一切,都刺挠着他,刺挠得他身子火热,痛哭涕地厌恶她,却又如饥似渴的想念她。 他想要她,可他必须得等。 赵绵泽的思想变化,夏初七自然不会知道。 只知道那个人突然间就乖顺了,那也是好事儿。这些子她忙得很,腾不出手来收拾他,只要他不来找她的麻烦,她也愿意等一个好的时机。 她忙着与赵樽火热火热的谈恋,忙着看她大婚时的礼服与陪奁,忙着四处托人打听李邈的消息,忙着琢磨为赵梓月滑治的方子,忙着…… 赵梓月那个事,她其实有些头痛。 在这个时代,没有“清手术”的便利,赵梓月又一直昏,吃药滑胎,很容易会导致产不全,影响她的身子。可这个胎又不得不落。 犹豫中,就到了洪泰二十五年的三月二十五。 计算好了子,夏初七知道不能再等了。 要不然胎儿大了,也就滑不了胎了。 这天一大早,她就入了,拿了自己拣的药给赵梓月的贴身女青藤,让她先去把药给熬了,准备一些洗漱用的温水,又给赵梓月喂了一些吃食,再把了一回脉,做好了为她滑胎的准备。 云月阁里人不多。 为免这事传出去,知道这事的仅仅只有少数几个人。 人不多,可却人人都很紧张。就连夏初七久未见过的洪泰帝也亲自驾临了云月阁,死气沉沉的屋子里,他见到夏初七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会有危险吗?” 夏初七心里暗叹。 大的危险是没有的,小的危险么……怎么可能不损伤身体? 她没有照实回答,毕竟皇帝一担心,她就又得忧心了。 于是乎,看着面前这一头“会吃人的狮子”,她撒了一个谎,同时也圆了一个谎。她记得当初在天牢的时候,赵樽让梅子带来的饭里有改变经脉的药物,那时候她就知道,那货一定在皇帝面前撒谎说她怀孕了。如今身份曝光,瞒不了皇帝,她只能顺着说下去。 “陛下请放心,我亲自试过的,你看我不好好的吗?” 洪泰帝微微眯眼,审视了片刻,语气有些沉沉。 “救了朕的女儿,朕算你大功一件。” 夏初七很想说,他老人家的大功,常人真的消受不起。可她到底还是憋了回去,自古帝王如虎,皇帝的威严不是谁都可以轻易触碰的,她夏初七穿越的时候没有在阎王殿里镀过“免死身”,不敢胡说八道。 “多谢陛下。” 老皇帝坐在主位上,静静地等着,夏初七立在边上,也在静静地等着。没多一会儿,青藤端着熬好的滑胎药上来了,夏初七吩咐她先端起去,看了坐在那里的老皇帝一眼。 “陛下,这药温和,估计得等些时辰。不如,您先回去等消息?” “不必,朕就在这里等。” 意外于这样一个冷血帝王还有这样一份柔情,夏初七眉头不经意地挑了挑,这才福了福身,低头道,“那我去准备了。” 梓月公主喜熏香,因此她的寝殿内,周年四季都有熏香的味儿。夏初七慢地走进去,觉得今儿的熏香嗅着,人的心情特别沉重。她走近边,看着赵梓月白惨惨的一张小脸儿,捋起了袖子,让青藤把赵梓月的身子扶了起来。 “梓月……” 夏初七摸了摸她软绵绵的身子,喊了一声,又去她的脸。 “为了不让你一会那么疼,我先给你扎几针。” 说罢她侧过头来看着青藤,“把公主扶稳了,背向着我。” “是。”青藤眼圈儿通红,一双手都在发抖。 夏初七心里也不平静,她没有杀过人,更没有残害过小生命,想到已然离世的二鬼,想到赵梓月肚子里那个还没有正形的小东西,她目光里冰凉了一片。可她是个医者,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看着赵梓月的脊背,她捻起银针旋入…… “公主……公主……” 青藤看到那银针入体,声音直发抖,“公主你快醒醒啊,你醒过来了奴婢给你做好吃的,奴婢也不再着你念书了,公主……” 听着她聒噪的声音,夏初七只专注着手上的银针。 突然,那纤细的脊背微微一颤,夏初七以为自己眼花了。手刚刚一顿,就听见青藤惊喜的大叫,“郡主郡主,公主她好像在动,真的是公主在动……” 夏初七迅速放下银针,把赵梓月平放在上。 “梓月,梓月……你醒了就睁开眼。”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