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去年,在清凌河边的事了。 夏初七嘿嘿笑着,与他碰了一个,突然觉得两个人好像认识得够久了。 “那个时候你就知道我是胡说八道?” “自然。” “为什么不追究不反驳呢?” “不值得。” “噗”一声,夏初七喉结一,一口酒差点儿出来。气咻咻地呛了几下,她恶狠狠瞪着他,“你这个人,就不能说几句中听的话?比如:你第一次见到我,就被我美貌的外表和过人的智慧所征服,一见钟情,再见倾心,觉红鸾星动,三生有缘啥的?” “咳咳咳!” 这一回,换赵樽呛住了。 咳嗽了好一阵儿,在夏初七吃人的目光瞪视下,他漫不经心的叹了一声,才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说:“阿七,虽然爷很想留一点尊严给你。可你自己思忖下,河里突然钻出来一个妇人,长得黑不溜啾,嘴粪……除非爷眼瞎了,还一见钟情,不把你一招毙命就不错了。” “赵、十、九。” 一字一顿喊出来,夏初七听见了自家牙齿磨动的声音。 “什么叫黑不溜啾,嘴粪?我靠!你这样打击我,合适吗?亏得我千里迢迢由南到北来寻你,亏得我不怕危险潜入敌军营地,治马烧粮,我容易么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多少次差点死于非命?好不容易见到你了,哦,你还来嫌弃我。” 埋怨的话,竹筒倒豆子似的从她嘴里说出来,半开玩笑半认真,赵樽抿紧了动了动,放下手中酒坛,将她圈入怀里,掌心轻拍着她的脊背,淡淡说,“阿七吃苦了。蓟州客栈的事,爷一定会给你一个代。” 嘴里哼哼着,夏初七翻了个白眼儿。 “算你识相。” 她知道他先前的话不过是玩笑,也不与他计较,推开了他抱得紧紧的手臂,拿起酒坛来回到他的手上,两个人狠狠碰了一下,她一边儿把酒往肚子里灌,一边儿想着蓟州客栈的刺杀,突然脑子里灵一下,想起一件事来。 “爷,你说奇怪不奇怪,今我炸了北狄军的粮草库之后,从山上滑下去,碰见了哈萨尔。他只看了我一眼,居然什么也没有说,调头就带着人走了。当时看到他身边的李娇,猜测他肯定是极了她,知道我是她的表妹,这才放了我一马。可刚才仔细想想,我又觉得不太对,哈萨尔在卢龙败得这样惨,我‘功劳’不小,他应该恨不得宰了我才对,怎会为了一个侍妾就放过我?” “哈萨尔是个男人。” “啊”一声,夏初七愣了,“啥意思?” 赵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顿了顿,将手中空掉的酒坛丢在一边儿,又从怀里掏出一张是褶皱的纸笺来,递给了夏初七。 “自己看吧。” 狐疑地接过纸笺,夏初七就着皎洁的月光展了开来。一行笔字在月光下很是清楚。可是一入目,却是把她给气得不行。上头哈萨尔写着,“敬你是英雄,放了你女人,送回我妹妹。男人之间,不必以妇人为质。” 她低低“靠”了一声。 “哪有这样的事儿?当时北狄军都撤退了,大晏军队马上就要攻入卢龙,我身边有如风和拉古拉,他就算有本事抓住我,也未必会有那么容易。可如果他停下来抓我,就必须放缓逃跑的速度,也许一念之差,本就跑不掉了。这完全是强词夺理嘛!” 气得吹胡子瞪眼,她很不服气。 赵樽默默的听着,喝了一口酒,喉结里发生沉闷的“咕嘟”声。 “哈萨尔百步穿杨,他若要杀你,你跑不掉。” 作为一名自认为“优秀”的特种兵,夏初七非常不愿意承认他说的是实事。更不愿意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哈萨尔当成了人质来与赵樽进行换。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他没有说话。 她看出来了,挑了下眉头,“你真要把乌仁潇潇送还给他?” 月光下赵樽的侧颜轮廓分外好看,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暖。夏初七期待地看着她,希望他能够否认。可他略略迟疑了一下,却是点了点头。 “我已经让元祐把她从开平大营带过来了,这两就会到。” “这不公平!” “很公平!哈萨尔有放你的襟,爷为何不能放了他妹妹?” “为什么?”夏初七有些恼火,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出现破坏了赵樽的计划,说话时的语气也高昂了起来,“赵樽,这明显是哈萨尔耍诈,他本就没有捉到我,凭什么换?” 赵樽揽住她的肩膀,目光坚定,“阿七,他饶你一命,对我来说,这比什么都重要。再者,一个妇人改变不了战局,爷不愿让人戳脊梁骨,可懂?” 懂…… 她都懂。 赵樽要的是战场上见真章,放不放乌仁潇潇无关痛。 可她心里那口气就是咽不下去。 颓然地哼一声,她抱着曲起的双膝,望了一会儿下面巡逻的火把,才冷静下来,侧过脸,目光烁烁地看向赵樽。 “那你准备怎样安置我?今在战场上,大家都认定了我是北狄的公主,你如何代?我的身份不能暴,如今赵绵泽摄政监国,万一他找你麻烦……” “我会处理。”赵樽圈住她的,苦笑一声:“今的事,是爷鲁莽了,没有考虑周详,落人口实了。等元祐送了乌仁公主过来,我就把她送走,就算是给大家代了。而你……”瞄了她一眼,他低低说,“只能暂时做我的侍从和军医了,军中不能有女人。” 听他说鲁莽,夏初七心了。 鲁莽的何止是他,还有她自己。 在那一刻,从哈萨尔的手底下逃出来,她只是迫不及待地要见他,只要见到他,什么都好,本管不了别人会怎么想,会怎么看。那情绪无法控制,一个拥抱不足,还想要一个亲吻。等冲动完了她才反应过来,景宜郡主还在京师,怎么可能出现在北边战场? 暗自苦笑一下,她玩笑的瞪他一眼。 “哟,听殿下这语气,是后悔在人前亲我了呀?” 赵樽弯了下角,紧了紧手臂,吻落在她的额上。 “爷何时说过后悔?” “那就好。”夏初七低低笑,靠在他怀里,手指着天边的皎洁的月亮,“不做已经做了,不冲动也冲动完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都不介意你亲了‘公主’,你也甭介意了。只要我俩在一起,什么都好。” 她自觉说得深情款款,可赵十九却不解风情。 一把拍下她的手,他低声说:“不要指月亮。” “会割耳朵?” “会……”他突地凑过来,一口叼住她的耳朵,轻轻裹入嘴里,那低低的,男的,的呼声,瞬间烫红了夏初七的脸,哦,不对,是心……心酥麻了,身子也就软了,她整个儿落入他的怀里,直到他温热的从耳垂辗转落在她的上,再紧紧与他纠在一起。 “咳!” 一道重重的咳嗽声,从山坡后面传来。 夏初七一惊,又羞又窘,赶紧直起身子,整理衣服。赵樽却是不慌不忙,仍然拿一只手揽住她,没有回头,沉声低言。 “若是要喝酒,我请你。若是说别的,不必了。” “我自然是来喝酒的。”一个人影冒了出来,风姿卓绝,芳菲绕遍,在月光下幻若仙人。他上带着柔和的笑意,走近了,丝毫不觉得别扭,直接就绕过两个人,坐在了夏初七的另一边儿,莞尔一笑。 “不好意思,打扰二位的雅兴了。” 明知道打扰还来? 来了不说,拿了人家的酒就灌了一坛? 灌完了不说,还不甚优雅的打了一个酒嗝? 打了一个酒嗝不说,他还笑意靥靥地望向了夏初七,要撵她走。 “阿楚,下面有许多伤兵,应该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身为一个医者,夏初七对于战时治病救人并不抗拒,可东方青玄明显要撵她离开好像与赵樽有话要说的样子,却是让她很不。 “你们两个有什么事儿不能当着我说?” 东方青玄了一下披散的头发,笑了,“男人间的事,妇人不好手。” 夏初七哼了一声,“你想搞基,勾引我男人?” 又是一个新鲜的名词儿,东方青玄一愣,口而出,“搞?” 不仅他不懂,赵樽也是不明所以的看了过来。幸而两个人都不是傻子,很快从搞的“”里联想到了什么,赵樽面一黑,不声不响,东方妖孽却是媚眼一甩,轻轻笑出声来。 “就算是吧!那我与殿下搞,你可否回避?” “凭什么?”夏初七挑衅的抬高下巴。 “哎,好歹本座为了助你,挨了殿下一顿好揍。” 说罢他像是害怕她不肯相信,把脸伸了过去,让她看他的脸上还没有消散的青紫。可不巧,他的脑袋刚一凑近,就遇到了一只手,轻轻地隔了开不说,原本坐在他身边的女人,已经被赵樽抱到了另外一边儿。 “东方大人,请!” 看着递过来的酒坛,东方青玄愣了一下,笑了。 “殿下还真是紧张。” 赵樽不回答,只给了他一个寒光四的眼神儿。 “不想喝,就走!” 东方青玄叹气伸展了身子,衣袂飘飘间,角的笑容扩得更大了,对着月亮喝了一口酒,他斜眼睨过去,“你不让她瞧见,她不照样瞧见了么?对吧,阿楚,我没说错吧?” 夏初七不太习惯他如此亲热的称呼,看着赵樽黑沉沉的脸,瞪了他一眼,“大都督叫我名字就好,被你这样一喊,我身上皮疙瘩掉一地。” 东方青玄又笑了一声,“那可真是罪过了,青玄还以为,在蓟州客杠看过你沐浴之后,我两个的情是极好的了……” “东方青玄……” 夏初七脸臊得通红,恨不得掐死他。 见她真的生气了,东方青玄莞尔一笑,看向赵樽。 “青玄只是玩笑,殿下切莫相信。” 丫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他明明就没有瞧见好不好?夏初七心里气极,看出来这厮没安好心,故意整她来着,她火急火燎地瞄了一眼赵樽。可那边却没有动静儿,两个男人甚至还碰了一下酒坛。 只不过,一个冷气森森,一个面带微笑,看得她心尖尖直发,觉得此时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尤其看见赵樽面无表情的样子,好像并不反对东方青玄“撵”她走,一定是他俩有什么不想她听见的话要说了。 起身拍拍膝盖,她瞪了东方青玄一眼。 “人生何人不挨打?爷,打得好。依我说啊,不仅要狠狠打,还得以母亲为中心,以上下五千年的祖宗为直径,展开全方位360度无死角的烈问候。哼!” 她怪异的话,说愣了两个男人。可她嘴上虽然说得极狠,但看到东方青玄漂亮的脸上不和谐的青紫瘀痕,作为一个专业美了二十多年的女士,她确实觉得暴殄天物了。没有多说什么,她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儿来,递了过去。 “喏,便宜你了!拿去擦伤。” …… 看着她消失在月辉下的纤细背影,东方青玄把玩着手中的瓷瓶,又凑到鼻端闻了闻,这才动作优雅地将它纳入怀中,故意刺某人的笑了一声。 “还是楚七好心啊。”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