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急!我夏廷德的儿子,要纳一个草原蛮荒之女,是他们的福分,竟然还敢拒绝?等着瞧吧,总有一天,他们会求着把姑娘送上门来,求着你要她,求着你爹我赏他们一口饭吃。” …… 兀良罕的来使走了。 那天晚上漠北大营的士兵们餐了一顿。 篝火宴,烤羊,马酒,这样好的吃食,已经好长子没有了。 人活着,就图个吃喝。 吃喝足,人的神也倍儿。 但是去山的计划,却因粮草被夏廷德抢了先,得从长计议。 赵樽若从漠北十二部手中抢回粮草,那是天经地义,如今粮草落入夏廷德的手里,再夺回来就不能用明抢的了。不过,夏廷德没有急着去打山海关,而是偷偷摸入了山,去劫回粮草,这行为实在匪夷所思。 夏初七打了个嗝出帐去消食时,还在想这个问题。 远处的篝火极旺,火花中将士们还在声笑语。 她慢慢踱着步,考虑着,越走越远,甲一突然鬼似的出现在她的身边,“你去哪里?” 夏初七服了这个机器人了,白他一眼,“。” 这个回答,实在太“冻人”,甲一冷在了当场。 瞥着他生硬的脸,夏初七颇为叹息,“你整天跟着我,你不累,也让我沉醉了……甲一,甲老板,我总担心,我半夜踢被子打呼噜的时候,我换衣沐浴的时候,或者我和晋王殿下亲热的时候,是不是都被你瞧去了?” 她这样说,正常人得窘迫吧? 可甲一没有表情的摇了摇头。 夏初七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现在你就站在那里,不要动啊,好好培养一点丝气质,不要整天这样酷。”说罢,她飞快地跑开,想要遁。 不得不说,她真服了这些隐卫了。听上去他们是很诗情画意的一个职业,觉好像很跩。可实际上,谁的身边要跟了一个,或者是无数个,那真的活得够呛,让人气都没处气。 “喂!你站住。”她走几步回头,发现甲一还在身后,叉起了。 “何事吩咐?”他像个复读机。 “我是去,哥们儿!”她强调。 “放心,我不会看。” “你……够了!好不?” “殿下说,寸步不离。”甲一很认真。 耷拉下脑袋,夏初七倒一口气,又才抬起头来,定定看他片刻,突然调头往回头,“不行了不行了,我要去找赵十九,再这样我要疯了!” 甲一默默跟着,也不反驳。 她还没有走到赵樽的营帐,就见那位爷大步走了过来。 “阿七,你来得正好。” 夏初七没什么好脸,“怎么了?良心发现?” 赵樽眉头微跳,看了甲一一眼,摆了摆手,然后放软了声音,“有人找你。” “去!这破地方,谁会来找我?” “去看看就知道了,帐里,我还有事,先走。” 赵樽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说走就走,等她反应过来,那厮只剩一个背影了,而她的身边,不知何时,又立了一个“机器人”甲一。 他看着她,语气无辜,“殿下没有命令我离开你。” “你就不能去陪他?他长得比我帅!” “不能。” 她苦了,“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咋这般悉?” 听她又问这句话,甲一闭了嘴,“……” 夏初七苦着脸,沉默着回营帐。 帐里站着一个人,背对着她,上系了一柄长剑,一身的青衣直身极是朴素,却也让她穿了一个玉树临风,样子极是清瘦俊朗。只是,等她听到声音转头时,夏初七才发现她的脸,比一年多前还要白,白得几乎没有了血。 “阿七,我总算找到你了。” ☆、第144章 因为在意,所以残忍。 夏初七认识李邈有两年了。 虽然这次分离的时间较久,但先前二人相处的时不短,曾经还形影不离过,算是极为悉了。但她从未见过李邈这样的表情。失措,忧伤,紧张,惶惑,几种情绪都不太多,也不明显,却足够让她原就苍白的脸,变成一个悲剧的调盘。 “天降红雪了?你可从来没有对我这样紧张过,千里迢迢寻到漠北了,老实说,是不是想我了?” 她撞了一下李邈的肩膀,脸上带着笑,是为安李邈。 可李邈动了动嘴皮,一双布血丝的眼睛却投向了她背后僵硬得像块石头的甲一,似是不太方便开口。夏初七了然,回过头去,咳嗽一声,挑高眉头瞪向甲一。 “甲老板,能否请你回避片刻,外面等候?” 甲一没有看她,那一双探照灯似的视线犀利地从李邈的面孔上,慢慢移到了她两个紧握的手上,然后又移到夏初七的脸上,站直了身子。 “殿下说寸步不离。” “……” 这句话一天说无数次,他就不累吗? 夏初七瘪了瘪嘴巴,突然从他古怪的表情上察觉出了一点旁的情绪来。李邈身着男装,她自己虽然也是男装,可甲一却晓得她是一个女人,他该不会以为她…… 暗自一乐,她含情脉脉的对李邈笑了笑,然后一步一步走向“机器人”,笑道:“赶紧去向殿下汇报,我与旁的男人在帐中亲热。” 说着,趁着甲一僵硬了脸,她直接撑住他的双臂,用力把他往帐外推。甲一狐疑的看着她,虽是极不情愿,可当他的双脚出了帐门,终是没有再进来。 “清净了。” 夏初七长长松了一口气,为李邈倒了一盅水,拉她一起坐下,这才盯着她一双是红云的眼睛,担忧地问,“到底发生啥事了,看把你着急成这样?” 李邈端了端水,迟疑一下又放回案几上,没有喝,却狠狠咽了咽唾沫,与她说话时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落寞,还有一些不明所以的焦灼。 “阿七,还可还记得我曾对你讲过的那个人?” “哪个人?” 夏初七挑眉,李邈被噎住,终是一叹。 “我的那个他。” “哦”一声,夏初七恍然大悟了。 在应天府时,她曾经追问过李邈无数次那个人到底是谁,与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变成了这模样。可李邈回答她的永远都只有两个字——死了。 她掀了掀嘴,懒洋洋的将水盅回李邈手里。 “这般说来,是死人又活了?还是活人要死了?” “阿七,这次他是……真的要死了。”李鹏似是想要极力表情得淡然,可她幽幽出口的声音,带了一些淡淡的哽咽,仍是没有逃过夏初七的耳朵。 夏初七很确定,她不想那个人死,也在为他担心。 “他是谁?表姐。” “他是……”李邈情绪极是挣扎,端起水盅喝了一口,润了润嘴皮,才慢慢地说出了一个惊死她的名字,“哈萨尔。” “啊?” 吃惊得叫了一声,夏初七赶紧闭紧了嘴,怕把甲一引进来。不过,听李邈说起哈萨尔,想到在卢龙见过的李娇,她几乎霎时就脑补了那三个人之间发生的许多惊天地泣鬼神的情节来。同时,她也知道李邈找她做什么了。 这些时,赵樽的大军虽然困于漠北,但消息来源并不少,她知道哈萨尔从山海关失足跌下城楼之后,一直未醒,前些子才因为夏廷德兵抵北平,要被部下送往哈拉和林。 李邈久久未语。 夏初七先开了口,“表姐,你是想我救他?” “阿七,我知道他是大晏的敌人。”李邈声音低沉,目光冷寂得像是藏了一汪深不见底的死水,一字一句,全是无法用言语描述的伤,“若不是实在没法子,我也不好向你开口。他在山海关治了这样久,一直没有起,如今天寒地冻,送往哈拉和林的途中,困在了离这里约摸八十里左右的阿巴嘎。我差人前去探营时,听说,他似是……似是不行了。” “不行了,找我也没用啊?”夏初七害怕给她希望,再换来希望,“我是医生,不是神仙,不是包治死人的。” “阿七,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了。” 肩膀被李邈抓得生痛,夏初七蹙紧了眉头,看着她完全没了血的脸,“表姐,你抓痛我了。” “我……对不住。”李邈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飞快缩回手,可目光里的恳切未退,那样子,就像是恨不得跪下来求她了。夏初七看了她一眼,无奈的一叹。 “表姐,你总得先告诉我原因吧?要不然,即便我同意,我也没法子说服赵十九。你晓得他的脾气,不会轻易容我去救的。” 李邈握着水盅的手指微微弯曲,越捏越紧。 与她讲那些过往的时候,她微微颔首,夏初七看不见她面上的情绪,但听完那一段凄美又残酷的故事,她觉得就像被冷汗浇透了脊背,牙儿都在。 “早知如此,当初在卢龙,老子就该宰了那李娇小人,为你报仇。”她是个口无遮拦的,恨恨的说话里,一双大眼睛里,眸光极为冷厉,“还有啊表姐,明明就是他对不住你,何不让他就这样死了?何苦要救?” 李邈眼睛一片血丝,紧紧抿了一会嘴角,哑声说,“阿七,你问我,我也是不知道。我听到他失足跌落的消息时,也以为可以不再关心,不必介怀。但……我做不到,我怕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就没了命,他没了,我还能去恨谁?” 如果在恨,何苦关心? 恨字有颗心,有心才有恨。 夏初七半蹲在她面前,抬头盯着她一直低垂的眼睛,握紧了她的手,微微用力,语气也严肃了几分,“行了,不要难过了,我理解你了还不成吗?我懂,不管他做过什么对不住你的事,到底曾经过一场,又怎能当成路人?但是表姐,我即便愿意答应你,不说如今两军敌对,就说这里到阿巴嘎的距离,来回也得两三天……我如何救他?” “阿七。”李邈声音哽咽了一下,咬了咬下,眉头微微一动,“我知道我的请求过分了,太为难你了。”说到这里,李邈突然抬头了鼻子,像是强忍夺眶而出的泪水,哽咽了嗓子说,“我若可以不闻不问,我肯定那般做了。但是阿七……我做不到。” “不明白你,既然这样在意,又对他那样残忍,连都不愿意见一面。” 李邈苦笑,“因为在意,所以才残忍。” 看着他顿时灰暗的表情,夏初七垂下手去,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不急,容我想想办法。” …… 办法不好想,赵十九那一关更不好过。 他怎会轻易同意她去阿巴嘎替哈萨尔治病? 不说阿巴嘎如今在北狄人的手中,她过去极是不便,还有危险。就说哈萨尔本人也是赵樽的对手,他是北狄太子,如今赵樽又处境又这般尴尬,她如果去治好了哈萨尔,那岂不是为赵十九找事吗?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