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一回应,“臭。” 她回头看他,“那你去外面等我。” 甲一摇头,“不行。” “……” 如非必要,夏初七要问李娇的话,她真的不想让另外的人听见。但甲一这块牛皮糖是怎样也扯不开的,他已经听去了她与哈萨尔的秘密,这个看来也例外不了。她默了默,还是无奈地叹口气。 “娇表姐。” 夏初七喊了李娇一声,蹲下身来。 “想不想我替你包扎伤口?” “我呸!”李娇呸了她一口,捂着受伤的右肩膀,目都是怒意,“你若有这等好心,我怎会在这里?夏楚,你这个小人,你陷害我,你一定会遭天打雷劈的。” 夏初七笑的看着她,“娇表姐,不要这样生分嘛?” 李娇冷冷地看着她,抬起了头来。 “你敢拿我怎样?” 夏初七笑了,“你如今敢这般有恃无恐,不就是仗着我表姐她不会杀你吗?” 说罢见李娇面一变,她又是一笑,“不过你恐怕要失望了。我来的时候见过她了,她与沙漠哥哥情好得很,她不想见你,今生今世也不想。她更没有为你求情,一个字也没有。娇表姐,你说说,她若不肯为你求情,沙漠他会怎样待你?你要杀的,是他最的女人,宁愿用生命去保护的女人。” 她每一个形容词,每一个称呼都用得毒。 一字一字,就像在往李娇的伤口上撒盐。 当然,笑着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这招儿最毒,最让对手痛苦。这也是她从东方大都督那里学来的。 果然,李娇呼急促起来。 “你骗人,我姐姐不会不管我的。” “哈,你不信我?不如赌一把?相信我,我若走了,你就没救了。” 李娇不相信夏初七,可却不敢不相信她说的话。 姐姐确实没有为她求情。当她第二次举起杀刀的时候,她就从姐姐的眼睛里看见了绝望和失望。她不会再为她求情了,若她要帮她,在她拍马要离去之前,就该求情了。 至于哈萨尔…… 她跟了那个男人几年,怎会不了解他的子? 他一辈子的温柔与宠都给了李邈,除了她之外,即便对他的亲生妹妹乌仁潇潇,也不见得有多热情,除了在李邈面前像个人,他平常都像一只毒蝎子,血都是冷的。 他不会放过她,一定不会。 到如今,她不怕死了,只怕不死,受尽折磨。 她看着夏初七,爬起来,跪了下去,顾不得地上脏,连连磕头。 “表妹,你救救我吧,看在我俩小时候一起玩耍过的份上,看着我小时候照顾过你的份上,你救救我,我爹他很痛我的,我爹是你的亲舅舅呀,你娘她也极是疼我。表妹,你救救我。” 夏初七目光凉了凉,“我有条件。” 李娇一愣,痛苦的捂着肩,苦笑,“我能给你的都给了,我再无旁的东西可以换,你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夏初七面严肃,语气极冷。 “你只需要回答我两个问题。” 李娇狠狠点头,“你说,我都告诉你。” “第一个问题,当年魏国公府的案子,到底是怎样的?” 她如今获得的夏楚记忆,东拼西凑,很不完整,而李邈也并非当年事件的亲历者,很多事情都是道听途说来的。可李娇不同,李娇当时就在京师,而且已经十四岁,她肯定能知道一些别的什么。 听得她问这个,李娇像是松了一口气。 “表妹,我能知道的,你也应当知道,为何问我?” 夏初七眯了眯眼,“我当年出事摔坏了脑子。” 李娇恍然大悟一般,顿时反应过来,怪不得如今的夏楚有些不一样,随即眼睛也亮了,“表妹,我都告诉了你,你一定要救我。” “那得看你说得有没有价值。” 李娇抹了一把脸,似是回忆了好久,才慢慢开口。 “不过我那时在韩国公府,能知道的事情也有限。事情发生之前,没有丝毫预兆。头一天,我听说魏国公出事了,卫军包括了魏国公府,拿了所有人入狱,连刚出生的婴儿都没有放过。没想到,次天还没亮,卫军就来了韩国公府,让所有人都出去接旨。” “洪泰皇帝的圣旨说,在魏国公府抄家时,抄出一封魏国公私通北狄的文书,上面提到我祖父也参与了此事,要一并收监。我娘跪在地上不住的恳求,但是无用,那些卫军就像疯了一样,见人就抓,我很害怕,拼命躲在爹的怀里。后来我娘终是进了,向皇帝求了情。我们一家四口,被免了死罪,但仍是被罚配思南府。” 说到往事,李娇声音也有哽咽,“我姐姐那时不在,我已有三年不曾见过她了,小时候我与她情也不好……”想了想,她看向夏初七,“我在离开应天府的那一天,听说你全家被处斩,就余下你一个,寄养在你二叔家,与皇长孙的婚约也未作废,那时,我好羡慕你,可以不用背井离乡过苦子……” 夏初七默了。 与李娇说话,三观严重无法苟同。 与爹娘在一起,于她而言是苦子,她还能羡慕? “没了?” 见她冷了声音,李娇摇了摇头,又补充了一句,“对,我想起来了。后来我听我爹与我娘无意说起,我爹说,加之罪,何患无辞。每每这个时候,我娘就很愧疚。我爹是说,这事是洪泰皇帝怕他薨后,太子软,会震不住那些手握重权的开国功臣,所以要先除去他们,我祖父和你父亲,都没有通敌,全都是洪泰皇帝的谋。我娘那时是默认的。” 夏初七喉咙鲠了一下,点了点头。 对于这个观点,她是认可的,一直认可。 捂了捂鼻子,她低下了声音,“第二个问题,你必须老实回答我。在汝宁的客栈,是不是你给哈萨尔下药了?” 李娇眸子有些慌,像是不愿提起这个问题。 夏初七哼一声,“不想活?” “想,我想!”李娇急切地说:“是,那时我喜他,我狂热的上了他,我看他那般英俊,那般宠我姐姐,我吃醋,我嫉妒,我每天都抓心挠肺的难受,痛苦,夏楚,我不想的,我挣扎了许久。” 停顿一下,她咽了咽唾沫,声音缓了下来,“我不仅给他下了药,我还给我姐下了药。那时,我姐惯着我,把我娘留下的首饰都给了我。我拿它们买通了店小二,他想办法,在城里醉楼买的药。我让我姐睡,睡了过去……然后在沙漠的酒里,下了,下了那种药。” 夏初七追问,“什么药?” 李娇咬了咬下,隐下心里的恐慌,镇定的说:“药……还有媚药。” 夏初七狐疑,挑了挑眉,“那他为何没有半分印象?”依她的了解,即便是媚药中招,怎能与人做了那事都不知道?即便晏二鬼和梓月公主那次,她自己配的媚药,事后晏二鬼也是有记忆的。 李娇垂下眼皮,说得极为艰难。 “是因为药……晕了他……所以他不知情。是我,我自己……来的。可他中了媚药,即便不愿,也身,身不由己。” 考虑一下,夏初七直起身来。 “十四岁的你,就这般狠了。李娇,我不得不佩服你。” 看着她要转身离去,李娇目恐惧,爬了过去。 “表妹,你要救我啊?你说好的。” 夏初七回头,朝她一笑,“若是你没有染指过沙漠,我说不定真会为你求情,而且表姐知道了,也不会那般恨你,你真的可以免于一死。但你染指了他,毁了一段姻缘,我平生最容不得这种污秽之事,李娇,你太让我恶心,所以,自求多福吧。” 她大步出去,李娇捂着伤口,面灰白。 向前爬了两步,她张了张嘴,想唤住夏初七。 尔后,黑暗里,她顿住身子。 不,不能说。 夏楚是一个骗子,她自己横竖都是要死的。 与其让他们得到解,何不让他们痛苦终身? 她惨惨的笑了,缩在角落里,像一个被人抛弃的孩子,笑了一声,又失声痛哭起来,“姐,姐姐……爹,娘……姐姐,救我,救救我……” 夏初七静静的立在马棚外,等了片刻。 没有听见李娇喊她,失望地叹息了一声。 看来这事假不了。 可惜,实在可惜得很,就像一块鲜被苍蝇爬过。 …… 整个晚上,夏初七睡得都不太安稳,噩梦,越发担心赵樽的山之行。她发现,没有他的夜晚,总是不得安生。于是,翌天还未亮,她就与扛着大包小包的甲一出发了。 李邈身子未有康复,没来送她。 但哈萨尔和乌仁潇潇都来了,领着一群身着盔甲的北狄将士,兄妹俩站在长长的斜坡上,那个昨洒上了李娇鲜血的斜坡上,哈萨尔伤势未愈,眉目英武,只是木乃伊的样子实在可笑。但在今后,他终将成为漠北高原上一只桀骜的苍鹰,一个令整个漠北土地颤栗的王者。 乌仁潇潇一身俏丽的狐裘装,白雪映在她的身上,没有浮华的美,但长发随风翩飞时,却像一朵雪莲花悄悄绽放在山坡上,亦如清风云一般驻入心底。 突地,她高高扬起手,使劲儿挥动着,高声喊她。 “楚七,很高兴认识你,下回见面不要讹我银子。” 夏初七笑回头,也冲她摆手。 “哈萨尔,好好对待我表姐。” “乌仁潇潇,再见。” 极目远望,慢慢地,模糊了他们的容颜。她低低说了一句“不讹你钱才怪”,但乌仁潇潇一定听不见。而她此刻怎么也没有想到,当一季一季的花开了又谢去,当时间的巨轮转到彼此的再见之,竟会是那样的一个重逢场面。时过境迁,沧海桑田,那时再回想今,恍然一梦。 “这一趟,收获颇丰。” 她笑眯眯掰着手指头算她所得的金银财宝。 甲一答,“是,你的收获,我的负重。” 看着他马背上驮着的,还有他身上背着的包袱,夏初七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要不是紧着回去,我定要再花些心思多一点。想来哈萨尔那里,还有不少的宝贝才是。” “钱再多有何用,你一辈子花得完?” 夏初七嘿嘿笑,“即便花不完,看着也是舒心的。” “人死,钱没花光,多委屈。” “呸呸呸,要过年了,什么死不死的?快吐口水。” 见甲一不反驳,夏初七看着白茫茫的天际,想着赵十九,悠悠地说:“赵十九说,祸害总是活千年,我就是祸害,相信我,我一定能活到黄金屋为止。” 甲一白眼,“驾……”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