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由于洪泰帝不允许他们进入南晏的领土驻牧,为了生存,在经过漫长的二十几年各自挣扎后,他们纷纷联合在一起,便纳了另外的漠北武装,共同对抗南晏,也对抗北狄。这便是早期兀良汗十二部联盟形成的因由。而赵析手底下的这一只泰安卫,当时没有入兀良汗国,也一直无人知晓,他们其实早就投靠了宁王赵析。 只不过这个“投靠”之上,还有一个大前提。 泰安卫这些蒙族人非常聪明,他们汲取了上一辈的教训,不肯轻易相信南晏朝廷,更加不可能随便轻信南晏的一个亲王。故而,他们一直拿钱办事。按夏初七的说法,这一支泰安卫的队伍,很有后世国际雇佣兵的质。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时下的人更为讲求诚信,他们既然与赵析有盟,不管赵樽花多少钱,也不可能随便易主。 赵樽之所以算计赵析,便是为了此事。 事实证明,那的“桃源一餐”吃得很有意义,从赵析手里得到的这七万蒙族骑兵,在今后赵樽南下夺位的战役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战役之初,赵樽便是带着这一支锐部队回师北平府,与北平的晋军形成内外夹攻之势,得南军守将连夜逃蹿——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赵樽前往山的第一个任务,便以“一餐饭、一顿酒以及一件忽悠”的手法,顺利完成了。一之后,赵樽领了随行的众人顺利抵达泰安卫,与泰安卫的指挥使拉克申达成了合盟协议。 蒙族人个个自诩为勇士,不仅打仗骁勇,子也犷豪迈。比起先前受宁王赵析的节制,他们对于赵樽的到来,显得极为欣鼓舞。 “北有哈萨尔,南有赵樽”——这一南一北两个战神,都是当世男儿敬佩的人物,几乎不需要赵析太多的游说,拉克申便与赵樽相谈甚,握手言和了。 那天晚上的庆宴上,喝得面红耳赤的拉克申,在酒桌上再三表示“从今往后,唯晋王殿下的马首是瞻”,他喜的表情与猴急猴急的样子,完全就是一副“找到了组织”的兴奋,瞧得夏初七直捂脸,心里话儿:也许本用不着赵析,都可以说得通嘛? 如此一来,桃源客栈之事,岂非就是了子放——多此一举?不仅如此,她还平白多了一个拖油瓶,一个痿病人,往后多麻烦啊? 对于她这番论调,晋王殿下很是无语。 当天晚上,便深重地“教训”了她一番,引得泰安卫附近的寒鸦扑腾扑腾蹿,值夜的侍卫们也羞涩的去了无数次茅房。 不管怎么说,黎明之前的黑幕,终于撕开了一个口子。 历史的轮盘,马上就要转动到下一个阶段。 短暂的停留了两,夏初七的山之旅再次启动了。 这一回,赵樽留了十余人在泰安卫,把亲近的丙一也留了下来,与拉克申办接手事宜,也便于相互间的通信往来。为了赵樽的安全,拉克申另外派了二十余人,扮成商队的随从,护卫他们前往山。 换了一些人,行军速度反倒更快了。 队伍里有蒙族人,有大晏人,一路上你说我不懂,我说你不懂,鸟语不断,得很有些意思,夏初七也听得乐不已。 就这般在马上颠簸了两,终于到达了山地区。 阔别了山两年多,这里已经有了极大有变化。 由于兀良汗的扩张,北狄又要驻守刚发现的皇陵,此生偏生又与南晏界,于是,如今的山地区,显然形成了一个“三管三不能管”的叉地域,夏初七把它叫着古代版的“金三角”。北狄、南晏、兀良汗三股势力都想完全控制它,浸透它,取得它的控制权,却又互相牵制,暂时无法做到。 怪不得都说“三角才是最稳定的”,夏初七再一次相信了物理法则。 由于“山三角”的地理特殊,此地小股战役一直未停。不过,由于北狄与南晏的关系修睦,兀良汗发展内政,也只敢偶尔滋扰,并未形成国与国之间的大规律战役,民间一直有正常的商贸往来。 商队到漠北来买马、买皮、买马酒入关赚钱,又把关内的大米、蔬菜、丝帛、食盐、铁铜器等贩出关来。这样子的边贸生意利润极高,但一般商人却不敢做这营生,只怕一不小心就把小命儿搭进去。所以,那些要钱不要命的人,手上有一些小规模的武装,可以独立往来于山三角之间。 如今赵樽他们扮成的,便是这样的商人。 再踏上旧地,旧时心思已远,夏初七只觉得这天儿冷得出奇,这个地方也萧条,冷冽,犷,毫无中原的温婉毓秀。 她走在赵樽身边儿,看着这一行数十人,骑马、拉车、挎刀、背弓,孔武有力地排成一行,声势浩大地走在大草原上,突然产生了一种土军阀的即视。 在路上,他们曾遇见了几批真正的商队。 与她想象的“同行相斥”不一样,商人们捞着同样的偏门,吃着同一口锅里的饭,彼此间却很友好。从谈中,他们得知,这些商人都是准备去额尔古参加“鲁班节”的。 有节,便有商机。加上漠北草原冻了整整一个冬天,气候终于缓和,正是做生意的大好时候,谁都想凑一下热闹,那也是正常的。不过夏初七想到赵析的话,总觉得兀良汗搞这事儿也没那么单纯,更不会有什么好心。 “老爷,前面就是嘎查村了。” 由于丙一被留在了泰安卫,这一次打头阵的人是甲一。他做了探路先锋,在商队还未有到达山之前,便已经在前面探好了路,并且也找好了落脚的地方。他指着远处的坡面,沉声又补充了一句,“就在那坡下三里,很近!” 嘎查村是离山皇陵最近的一个村子。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赵樽凝神思考一下,点了点头,看一眼夏初七,拍着马背,一声“驾”,领着数十骑便奔腾在了前往嘎查村的路上。 一行人,排成了一溜,乍然看去,就像一条黑龙的长龙。 蒙古毡包里,相比于外间的寒风,暖和了许多。 一名体态微胖的虬髯老者,热情地接待了他们。据甲一介绍,他叫海古,在嘎查村里颇有些威望,是数得上名儿的老人了,他不仅大事小事都知之甚详,还通汉话,也时常接待来往于南北的商队,从中得些利钱,子过得风生水起,很会来事儿。 海古为他们倒上马酒,豪地几口灌下喉,便拉开了话匣子,不仅向他们介绍了即将在额尔古举行的盛大鲁班节,还率先提到了他们的生意。 “几位从关内过来,是做什么生意的?” 赵樽拱手道:“马匹,不晓得老人家可有悉的路子?。” 海古目光一凝,审视他片望,摇了摇头。 “这位贵客不像做生意的人。” 赵樽眉头微蹙,“哦”了一声,笑了。 “那您看我像做什么的?” 他面平静,姿势贵气雍容,每一个字都说得低沉有力。海古抚了抚长须,与他锐利的目光对视片刻,哈哈大笑一声,话峰一转。 “老汉我说笑的,只是看贵客面生,怕是第一次来吧?” 赵樽容松缓,轻轻一笑,“接了家父的生意小两年了,锡林郭勒一带常跑,但都是做皮生意,马匹是第一次做,此地也是第一次来,让老人家见笑了。” 呵呵一声,海古摆了摆手,道,“怪不得你不知,这些年的仗打来打去,大汗们对马匹都管得紧,若是私下里贩卖,被发现了,是得遭殃的。” 马匹是战争的主力,漠北的马儿又有扬名于世的彪悍劲道,不管是北狄也好,还是兀良汗也好,控制牧民们的马匹都很正常,夏初七想,这与后世的支管制恐怕也差不多。但是既然如此,那牧民们养的马怎么办?那些马匹商人的生意又怎么做? 不等她思考出来究竟,海古又笑了,“但牧民们养了马,不能留着看吧?马匹贩出去,利润也是最大的,为了养活一家老小,卖也是得偷着卖的……” 说到这里,他看了赵樽一眼,像是要说一件极为私密的事儿,侧过身子,低了声音,“贵客恐怕也不得知,山一带的马匹,都是卖给三公子的……” 三公子?夏初七琢磨着他的发音,怔了怔。 难不成古代也有垄断买卖? 赵樽迟疑一下,笑道,“那三公子是什么人?” 海古见他们兴趣,就像三公子是他家的似的,脸上便了几分得意之,抚着胡须嘿嘿笑道,“不瞒贵客说,我们这位三公子,属实是一个奇人。他不仅做马匹生意,也做丝绸,做茶叶,做铁器,做皮……但凡能赚钱的营生,他都做……而且,他为人极好,给的价钱也公道,大家都喜他,乐意与他做买卖。所以啊,你们这一趟,恐怕是白来了。” 分辨着他的话,夏初七心里微微一怔。 也不知怎的,他对这个三公子越发好奇起来。 “老人家,那个三公子,叫啥名儿?” 海古见她一个姑娘,也对他的三公子兴趣,脸上的褶皱笑得更大了,“叫什么名字,老汉我就不知道了。大家都叫他三公子,甚为尊敬……尤其是姑娘们,个个都喜他。” 啊,敢情还是一个万人? 夏初七的好奇心澎涨到了极点。 “为啥啊?为啥姑娘都喜他?” 海古瞄着她,笑容有些古怪,抚须的手似乎都缓慢了许多,“三公子长得好看啊!老汉我活了一个甲子,从未见过像三公子那般英俊的儿郎——” ☆、第269章 三公子与(彩) 活了一个甲子都没见过的英俊儿郎? 夏初七没有去想那个三公子到底是何样的倾国倾城,她只下意识瞥了赵樽一眼。心里话儿:她家这个俊美无双,她活了两辈子都没有见过的英俊儿郎,心里会不会吃味儿? 可除了嘴上贴着的浓密假胡须微微一抖,赵樽面并未有变,就好像他儿就不在意这句话般。夏初七心里一阵闷笑。猜测道:十九爷今儿一定对脸上的假胡须抱有怨念。并且这种怨念,一定会在漠北之行里,持续下去…… 察觉到她不怀好意的眼神,赵老爷风倜傥地摸了一下假胡须,深深瞥了他一眼。夏初七清了清嗓子,佯装不查,回过头来看向海古。 “老人家,你们那个三公子垄断边贸生意,这样恶劣的行径,朝廷难道就不节制他吗?或者说,他本身就是朝廷的人,关系很好?” 海古褶皱极深的眼,像是深了深,摇头道,“那老汉我就不知了。” 夏初七又问,“三公子可是常来山这边儿?” 海古看她一眼,大概有些奇怪她一个小丫头,为什么总是抢在她家“老爷”的面前说话,而且老爷还半点都不责怪。他眉头几不可查的蹙一下,还是客气地道,“贵客有所不知,三公子身子不大好,并不常来的,就算是老汉我,也很少见到他。不过,额尔古的鲁班节,这样盛大的节,他定是会来的,估摸也会顺便来一趟嘎查……” 这么说,鲁班节非去不可?理由:好奇。 或者说,三公子也非见不可了?理由:好奇。 夏初七琢磨着那个“一甲子奇人”,还待再问什么,却被赵樽拿眼神儿制止了。 他上噙着高深莫测的笑,眼里也带了一抹不怒而威的锐利,令人不敢忽略半分。可偏生,就是这般贵气凌人的他,语气却极为客气,“老人家,我这丫头有些嘴碎,回头我会教训她的……”顿了一下,他瞥向夏初七瞪过来的眼,又敛了眉目,冷肃着声儿道:“只是,可否请您为我引荐一下三公子?这等奇人,若是不得见,必是终身遗憾。” 海古一愣,从神态上看来,他似是不愿意。 夏初七微抿着嘴巴,一直在关注海古的情绪,不查赵樽说了些什么,只见海古灰暗的眼睛一亮,就像是得了多大的好处似的,竟然立马改了主意,开心地点了点头。 “那老汉便试试看。” 他又道,“先说好,三公子见或不见,老汉可不负责?” “那是自然。” 赵樽缓缓起身,语气淡然,“那便托付给您了——” 马匹商队一行数十人一起住进了小小的嘎查村,那声势极为浩大。 嘎查村的人口原本不多,加上动的散户,统共也才一百来户。如此,要安顿这些远道而来的贵客,便成了嘎查村里的头等大事。尽管他们影响到了嘎查村牧民们的正常生活,但这些关里来的老爷一般出手阔绰,而且商队带来的好些物资,是草原上有钱也买不到的,所以,对说他们的入住,嘎查村人统一持态度。 天很高,地很阔,空气很新鲜,一个个错落的毡包也很有民族特。夏初七兴致地着,迈着步子走在赵樽的身侧,由甲一带领着,去海古为他们准备的毡包。 几个穿着蒙族服装的小孩儿,偷偷躺在毡包后面,好奇地张望他们。 远远近近的地方,也有为数不多的大姑娘小伙子们,状似无意,却又实实在在地审视着他们走来走去。 被人当成火星人来围观,那觉别有一番滋味儿夏初七好笑地摇了摇头,望着远处的山峦叹了一声。 “爷,走快一些!我要被他们的眼神儿杀死了。” 赵樽低低嗯一声,转念一想,又道:“阿七可要去看看三哥?” 夏初七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扩大。 “他是你三哥,血浓于水,我是自然要去关照的。” 赵樽淡淡瞥着她,嘴上明明带了笑,却又像本就没有笑,分明就一副儿不相信她有如此好心的表情。 夏初七干笑着,打了个哈哈,想了想,又忍不住敛住神,问了一句。 “老爷,刚才海古那老头儿,分明是不愿意引荐三公子的,为何突然又改了主意?” “予人急需,又何愁办不了事?”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