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是一个好子,夏初七照常去了医务营。 最近无战事,大家伙儿都不太忙碌,她正心不在焉地与小六说着笑话,小二便兴冲冲地奔了进来。 小二说,刚从北平传了消息来,老孟又当爹了。 九个月前,老孟曾经北平去处理了一次粮草的事故,也就待了一天的时间,他媳妇儿便为他生了第四个孩子,还是一个健康壮实的小子。 慨了一下老孟的“战斗力”,夏初七心里突地一刺。 她决定今儿主动去找赵十九。 不过,她不是去找他和好的,是去兴师问罪的。 若她没记错,她有三四天没见到他了。 凭什么呀,她为他生儿育女,他却敢这么冷漠待她? 晌午过后,医务营的兵卒与医官们都在打瞌睡,冬的光暖洋洋的照入营里,很是舒服。夏初七伸了个懒,回头看小二和小六也在“啄米”,悄悄溜出了医务营,往赵樽的住处而去。 可入屋一看,赵樽不在房里,就郑二宝与月毓两个人在。 月毓见到她,微微怔忡,赶紧福身行礼。 看着她红润了不少的漂亮脸蛋,夏初七暗自咬牙后悔。 早知这般,就不该把她做的那些面膜粉护肤品给她了。 多少年不见,月大姐还抢她男人。 她臆想着赵樽看见月毓时心里会有的涟漪,以及全天下男人都有的那“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喉咙一堵,脸越发难看。 “二宝公公,好些子不见,你变得不少啊?见了我的面,招呼都没了?” 郑二宝紧张地拍了拍脑门,苦着脸看她。 “奴才哪敢啊?奴才是没有想到您会来,这不……没反应过来吗?” 慢条斯理地坐下来,夏初七瞄一眼局促不安的郑二宝,呵呵一笑,“得了,扯这个就没意思了。往常见了面,一口一个主子,一口一个王妃,如今到底是不同了啊?我这站了半晌儿,水没一口,凳没一张,问候没一句,不知道的人,恐怕会以为你准备换主子了呢?”说罢她瞄向月毓,“你说是吗?月大姐?” 赵樽对她如何,旁人不清楚,月毓心里是清楚的。 她紧张地看着夏初七,绞了绞手帕,转身便去倒水。 夏初七歪着头看她窈窕的背影,笑了一声。 “不必劳烦了,我怕你下毒,哪里敢喝?” 月毓回头看她,眸子里是委屈与无辜。 夏初七最痛恨别人用这种眼神儿看她,尤其是现在,人人都传她骄妒之时。 那种觉就好像她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欺负了月毓这个善良姑娘似的。 “奴才来吧,奴才伺候王妃习惯了的。”郑二宝看月毓衣角都快绞皱了,腻着一脸的笑意,使眼神儿让她走开,自个躬着身子为夏初七倒了水,又殷勤地过来为她捶肩膀。 “王妃,轻重可还合适?” 以前,郑二宝待她,可没这么客气有礼……换言之,没这么生疏。 大抵是心理在作怪,夏初七怎么看怎么膈应。尤其看郑二宝如此维护月毓,一阵冷笑。 冷不丁拍掉他的手,她回头看向郑二宝瞬间僵硬的白馒头脸。 “不必麻烦公公了,我是来找爷的。他人呢?哪去了?” “奴才……”郑二宝眉梢一低,支吾着,“奴才不知。” 夏初七微微眯眼,看他眨动不停的眼睫,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 从洪泰二十五年在清岗县开始,她与郑二宝前前后后也相处有好几年了,对他的为人与子几乎了如指掌。 这厮说没说谎,她更是一眼看得穿。 敢情如今是瞒着她一个人呢? “唔啊啊……唔……” 大抵是看郑二宝在她面前吃了瘪,月毓也想要“以情报情”,她与郑二宝对了个眼神,急慌慌过来,把郑二宝倒的温水递到夏初七面前,示意她喝水。 “啊喔……” 夏初七角上扬,只定定看她,并不去接。 月毓委屈地垂下眼眸,悻悻地放下水,又侧到她的身边,要为她捏肩膀,那一副伏低做小的可怜样子,对夏初七来说,简直就是雪上加霜,刺得她气不打一处来。 这外人看见,不以为她待下人么? 不对,她与郑二宝多年情分,眉来眼去的,她夏初七才是外人。 喉咙上下滑动着,她冷笑一声,咽了一口唾沫,好不容易下火气。 她盯着月毓,避开了她的手,似笑非笑地道,“月大姐何苦折煞我?你是爷的大丫头,我可使唤不起你,你还是歇歇吧。”说罢她又看向恨不得钻地的郑二宝,把面前的水杯推到他跟前,笑眯了眼,“二宝公公,你这水啊,往后都不必为我倒了,赶紧的,讨好你的新主子去。” “王妃,奴才不敢啊……” 二宝公公呻着,里外不是人,“咚”的跪下。 “主子,奴才给你磕头了,你甭气着了自个儿的身子……” 看郑二宝如此,月毓白着脸,身子也是摇摇坠,像是站立不稳似的,随时可能被风吹跑……迟疑一下,她也跪了下来,磕头在地。 夏初七冷笑着,叹一口气,拍拍身上的衣裳。 “得了,找不到人,我也不陪你们玩了。” 看她如此生气,郑二宝恨不得自扇耳光,却不知道怎么安抚,只得哭丧着脸道,“王妃,奴才哪里做错,你告诉奴才,或是罚奴才掌嘴……” 他们越是委屈,夏初七越是生气。 “起来,你们干嘛?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不晓得的人,还以为我怎么了你呢。我不过是来找你家主子,你们给我做这些戏干啥?呵,可笑!” 她心里窝了气,说话不太客气。 郑二宝吓得都快要咬舌头了,琢磨一下,横心便道,“王妃,你别生气,奴才告诉你,爷是去了……” 他话音未落,月毓突地猛扯一把他的袖子,摇头。 郑二宝一噎,苦着脸瞪她一眼。 月毓慢慢收回了手,似是不再干涉。可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彻底地刺到了夏初七。她不是一个温柔贤淑的女子,但自恃也不是嚣张跋扈的人,尤其对待赵樽身边的人,更是好得不像话。 如此行为,竟成了悍妇? 吐出一口浊气,她什么都不想再听了。 “二公宝宝,什么也不必说了。”她冷冷看着郑二宝,“我看明白了,他的行踪,你们都知道,就我一人蒙在鼓里是吧?好样儿的,转告你家爷,便说姑娘不奉陪了。此处不留爷,只有留爷处。” 说罢她转身扬长而去。 ☆、第331章 初七之火 怀揣着肚子的怒火,夏初七冲入正午的光。 找不到赵樽,她心里有些失落,郑二宝的“两面三刀”,她明知有自己臆的成分在内,还是为了堵,被月毓装腔伤势的了一回,她有苦难言,也很愤怒。但这所有情绪都不如她连自己男人去了哪里都不知来得失落。 但她早过了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也没有苦情剧女主的柔弱心肠,可以动不动就想出“山路十八弯”来。 情是啥样儿她不知道,因为她强大的脑路回从来没有给过她半点关于情应有的模式。可与赵樽生生死死一路走来,百般滋味都尝过了,她相信情浓时的相许并非作假。但女人的忧伤和点,跟男人不同,或者说是南辕北辙的两个概念。这没有办法,因为男人与女人天生就不属于同一个物种。思维、想法、观念,通通都不同,女人觉得天大的事,在男人看来,本不值一提。古今中外多少悲剧的产生,都源于男女间天的认知差距。更何况她与赵樽,还隔着跨越时空的观念之别? 所以,哪怕心脏碎成了一瓣一瓣的,她仍然坚信,赵十九她。 “阿弥陀佛!” 用佛号做开场白的人,晋军大营中只有一个。 她不冷不热的抬头,果然看见道常。 今儿大和尚好像捯饬过一番,衣裳整洁,鞋履如新,红光面,看上去宝相庄重。 “大师没有午睡啊?我爹呢?” 夏初七到这边来原就是想找她老爹的,随意地招呼着,便想往夏廷赣的屋子去。 可道常脸却有些古怪,“女施主,你父亲不在屋里。” 看他的表情,夏初七心生诡异,“哪去了?” 道常垂首,目光闪烁,像是不便言明,“办理军中要务,暂时回不来。” 夏初七明白了,这也是不能说的秘密。 呵呵一声,她道,“行,那我先走了,告辞。” 她要转身,道常却喊住她,“施主,老衲正有事找你?” 夏初七微微眯眼,静静看他,等待下文。 道常知晓她的为人,向来直来直去,也不再绕弯,“女施主,可否入屋详谈?” 夏初七笑了笑,眉梢挑高,“孤男寡女的,恐怕不便。” 道常是南晏有名的高僧,会这般与他说话的女人,除了夏初七,不做第二人选。道常被她噎住,一对浓密的长眉微微垂下,双手合十,终于慢慢地走近她,“有一件事,老衲已在心中酝酿多,一没有机会言明。今正巧遇见,便告之施主也罢。那‘固若金汤局’的局眼在泉城,但决定风水局的因素却不是泉城。” 夏初七哼哼一声,不回答,只着听众。 她不冷不热的态度,换了常人估计会说下不去。 可道常哪是常人?淡淡抬眉看她一眼,他严肃着脸,继续道:“老衲曾与女施主说过,你是三才贵格,凤命之身,乃天定赵绵泽为后。你若与他结合,乃是乾坤正道。奈何一夕之间,星辰突变,紫微临照,帝星有二……你越世而来,是你,又非你,坏了天道轮回,与晋王结合,更是悖世之举,如今引天下干戈,更是难合天道……老衲曾奉劝你,放下情孽,方保平安,可你一意孤行……原本以晋王之才,剑指江山并非难事,但因有你,始终举步维艰,这便是天之罚……女施主,恕老衲直言,你若继续纠晋王,他纵破此局,恐也有命之忧……也就是说,决定因素不在泉城,而在你。” “呵呵呵呵……”夏初七忍不住想笑。 这道常和尚向来喜用玄之又玄的东西来唬人,她对他的话从来都持保留态度。 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儿,敢情天机都让这老儿参透完了? 可她不是夏楚,她是夏初七。她与赵樽错在时空,身份错位,道常却真的知晓。 甚至于,连“转世桃花”的谶言,他都知晓。 心里一凛,她重新审视着老和尚的面孔,想着那些神神怪怪的东西,声音微哑。 “你刚才说的这些,都告诉他了?”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