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净涪没在意,他仍和那些人合掌还礼。 虎子松了一口气,往后示意得一眼。 他的那些伙伴利索地抬起地上的三头野猪。 虎子最后和净涪合掌拜了一拜,想了想,还是叮嘱道:“前面那里就是我们的村子了,师父如果从山里出来,不妨先到我们村子里落脚?这周围的,也就只有我们这一个村子了。” 净涪只笑,没点头也没摇头。 虎子见他脸,没强求,回头一挥手,带着一群人就先走了。 净涪让过这群人之后,脚下不停,仍自往路的另一边走。 走得远了,那群汉子似乎是放开了,身上抬着三头野猪也不忘和那虎子问话。 “虎子虎子,刚才那个……是僧人?” “咦?你刚才不说的是菩萨吗?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的金身菩萨!” “就是啊,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吗?” 一叠声的问话后,就是那虎子的雄厚嗓音。 “我也不知道,应该不算是吧。我就听人说,该叫他们师父。” “咦?师父?为什么是师父呢?” “对啊,为什么是师父呢?” 虎子被七嘴八舌的伙伴问得烦了,朝天一声怒吼,“老子哪里知道咧!” “切……” “原来你也不知道的吗?” “就是就是,我还以为虎子你和刚才的那位师父搭话,是知道什么的咧。” 净涪没回头,徐步踏入了山林中。 山深林大,入了里间就觉得暗。山中还有山风,有山雾。山风卷起,呼啸阵阵,还有山雾茫茫,轻易能遮蔽人的五。还有着山林中飘散着属于猛兽的味道…… 难怪虎子那一堆人会赶在这个时候离开山林回去,难怪他们会拦下他。 但净涪也只是这么一想,便没再放在心上了。 他都不抬头看,便寻定了方向,径直走入了山雾里。 山林里的生物很多,虫蛇蚁兽俱全。但净涪行走在山林中,只若穿行在妙音寺里,稔且安稳。 安稳的不仅仅是净涪自己,还有这山林中的所有生物。 虫蚁依旧在地面、杂草中穿行,蛇兽也还只在山木间来回,它们各自忙碌,或是休憩,或是猎食,仿佛刚刚才走过它们身侧的那道人影只是一阵山风,一片雾。 净涪最后走入了一处山。 山中有凶兽的味道传出,还有厚重的腥气随着山风吹过。很明显,这山里的主人此时正在家。 净涪没在意,他在口中立定,抬手敲了敲山旁的一块山石。 “笃……笃……笃……” 声音响起,似是敲门声音。 山中传来几声咆哮,似警告似震慑。 净涪抬脚往里走。 这山深阔,净涪走了片刻,才转到了山的尽头。 山尽头处,卧着一只两人长的大虫。 大虫通体黑沉,额头更有一个硕大的王字狰狞,它的双眼都透着警告和威慑,但不得不说…… 它老了。 这是一只年老了的虎。 年老的虎纵然虎威还在,但也只剩下震慑力却是大减,依这座山林里的猛兽分布,这条虎未必能够熬得过这一个冬天。 年老的黑虎着气,定定地望着这个闯入它里来的僧人,却只卧在原处冲着净涪咆哮得一声,便沉寂了下来。 净涪在距离黑虎不远处的地方站定。 黑虎转回目光,张开口往旁边的一条裂里扯出一片滴翠也似的叶片,嚼了两口入腹中。 这一片叶片下之后,黑虎身上那几条深长的伤口就以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不过几个呼间,原本连动弹艰难的黑虎就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 但这一条完全恢复了的大虫也没有立即向净涪扑上来。 恰恰相反,它冲着净涪咆哮得一声,竟当先一步往的更深处去了。 净涪跟随在它身后。 黑虎原先卧着的地方其实已经够宽大的了,但越往里走,竟越更宽敞。到得最里,几乎就是一间屋舍大小了。 不,这就是一间屋舍。 净涪在甬的尽头站定,往里扫过那离地高出一尺于的平地,看着那比平地更平坦、几乎就和云一般模样的石台,望见那依靠石壁的一侧摆放着的书架一般的木架,扫过那木架上摆放着的林林总总的书典、贝叶,目光最后定在石台上方那一具结印盘坐的人形白骨上。 人形白骨的侧旁,还卧着一具虎骨。 黑虎冲着那石台上的人形白骨咆哮得一声,又回头吼了净涪一声,便径自走到那具虎骨旁边卧下。 它依偎在那具虎骨旁边,格外的安静。 这大概是它的父亲或是母亲。 净涪看过这屋舍一般的,约莫猜到了什么。 他从甬道中走入,到得那具结印盘坐的人形白骨面前,合掌与他拜得一拜。 一拜过后,黑虎看了他一眼,又自将头搭在自己的前肢上,闭眼休憩,全不理会净涪。 净涪同样没在意它,见过礼后,他便起身站直了。 他看得见那具白骨身前摆放着的乌木盒,但他没去拿,而是转身走到那些木架边上,抬眼一扫,便伸手从里头出一片贝叶来。 第494章 它界来客 贝叶触手顺滑,纹理细腻,光只看着便知它绝非凡品。 这约莫也就是这山主人生前将它留在手上的原因了。 哪怕它就是一片空白的纸张。 净涪将这片贝叶拿在手上,眼底须臾浮起一片金光。 净涪佛身一手拿着贝叶,一手手指轻抚过页面,平静地看着这片原本空白的贝叶页面上蒸腾出一片金佛光。 那边厢趴卧休息的黑虎似乎察觉到了异样,它转头往净涪这边看来,却正正望见自净涪手上那片贝叶蒸腾起来的金佛光。 它定定地望得那片佛光两眼,便自抬起目光去,望定净涪的双眼。 原本执掌净涪身的佛身心神既已投入了那处莫名的空间,那此时净涪的身自然就是闭着眼睛的。 魔身和本尊都不想随佛身一道踏入那处莫名空间,是以就只隐在识海世界里,没有出去接掌身。 而且这会儿,魔身与本尊一道,也随着佛身在那处空间中的体悟积累而沉浸在他们自身的体悟中,故而谁也没在意那边厢的黑虎。 黑虎的目光在净涪面上停了好一会儿才收了回来,仍自阖眼假憩。 佛身在那处莫名空间中,如同每一次找寻到新的《金刚般若波罗经》贝叶一样,沉浸在上首那位世尊所细说的经义中。 佛身听经,并不着意记忆世尊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而是细细体会他的那些话中之意,慢慢品悟那里头的点滴玄机。 听完这一段说经之后,佛身再从那种玄妙意境中出来的时候,看见的也还是那一座几如屋舍一样的窟。 他没往侧旁看得一眼,便先自看向了手中的那一片贝叶。 他手上的那片贝叶上,还和以往净涪佛身从那处莫名空间中出来的一样,已经显化出了金印痕仿佛金光一样的文字。 “无为福胜分第十一。” “须菩提,如恒河中所有沙数,如是沙等恒河,于意云何,是诸恒河沙,宁为多不?须菩提言,甚多,世尊。……须菩提,我今实言告汝,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以七宝尔所恒河沙数三千大千世界,以用布施,得福多不?……佛告须菩提,若善男子善女人与此经中,乃至受持四句偈等,为他人说,而此福德胜前福德。” 佛身默默看着这贝叶上金光闪烁的经文,无声单掌点头一礼,收起贝叶,自己回归识海世界。他一踏入识海里,便自无声隐入识海佛光中,入定静悟去了。 魔身看得佛身一眼,没多说话,只与净涪本尊说道:‘那头黑虎似不寻常,你多注意着些。’ 说完,他自己双眼一阖,竟也利索地在暗黑皇座上入定了。 佛身、魔身俱已入定体悟、整理所得,净涪本尊也不愿意料理在此时料理诸般外事。他只扫了那边假憩着的黑虎一眼,便就抬手在身周一点。 一道灵光自他指尖迸发,竟在须臾间化作一道圆形屏障叠加在他原本就布设下的阵中,将他护持得更严密紧实。 加固阵之后,净涪本尊再不理会其他,直接趺坐在地面上入了定境。 假憩着的黑虎起一只眼皮来看得净涪身周遭的阵一眼,见得那层层密布的各阵,自己在心里数了一数,也不有些咋舌。 但它也晓事,更忌惮那些阵,哪怕这地方本就是它自己的,也不敢随意往净涪那边踏过一步。 它休憩了一会儿,觉到腹下空空,便自地上站起,悄然无声地走出窟,往山林外去。 即便窟里多了一个人,但黑虎的子和早前也没有太大的区别。还是每里进山捕猎,食一顿后回到窟来。 可变化也还是有的,净涪来了以后,黑虎待在内窟的时候比往常多多了。 不过即便它回了内窟,也没有打扰净涪,甚至都没有试着往净涪所在的位置踏出一步,它还趴卧在虎骨旁边,偶尔才往净涪的方向看两眼。 子一一地过去,净涪没动静,黑虎也出奇的耐心。 直到这一,黑虎从外间食归来,才刚在它自己的位置上趴下,便锐地抬起头来盯着净涪的方向。 净涪此时也已经睁开了眼睛,正从他自己的随身褡裢里摸出一套木鱼来。 他也不管此时是不是在早晚课时候,也不在乎那边厢卧趴着的窟真正主人的态度,只将木鱼鱼身摆放在自己面前,拎起了木鱼槌子便敲。 “笃……笃……笃……” 木鱼清亮的声音敲起,穿透过净涪自己布设下来的阵制回在整个窟中,顷刻间将这一整个窟换做了佛刹。 黑虎也真不在意,它甚至闭上了眼睛,认真去聆听这一场木鱼声,咀嚼着它能捕捉到的自这阵木鱼声中透出的每一点玄机,将它们化入神魂之中,以此滋养着自己破碎的神魂。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