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启元掩饰住眼底的怪异之,礼貌的朝李云丽问候道。这些子她常来店里,店里的几人包括刘世玉都知道了她是张小寒的母亲。 每次她都说是来卖菜,顺便过来坐坐,看看张小寒,只是,每次她都旁敲侧击的打探果蔬店的老板的事,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云丽知道李启元家穷,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只敷衍的摆手道:“你也好。这是什么?这么两大箱子!” 李启元本就聪明,加上经历横祸,察言观的本事又曾了几分,怎么会受不到李云丽的轻蔑?他垂眼,依旧礼貌道:“是老板发的福利,今天您还上城里做买卖么?” “呵呵,我一农村人做什么买卖?不过是倒腾俩零花钱!”李云丽眼睛一亮,嘴里自嘲一句,随即话锋一转道:“说起来,你们老板真大方,这么两箱水果,少了一百块,买不回去的吧?” 李启元笑,并不答话,只暗地里观察张小寒的神。 自上次来了店里,看到鱼腥草走俏,李云丽隔三差五的在山坡上寻了,到市里来卖。而每次,她都会到果蔬店来坐一会儿才回村。 张小寒见她每次都只是打探一下店里的生意,并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也没在意,只是没想到大年三十了,她还会上市里来! 张小寒隐晦的皱了皱眉,自己上去道:“妈,时间不早了,我去关了门咱们就走吧,不然赶不上末班车。”然后扭头,略带着歉意的看向李启元,“初三见了,新年快乐!” 李启元早知她们母女俩关系有些奇怪,也不想掺和,点头道:“你也是,新年快乐。”然后和李云丽告辞,翻身骑上父亲的自行车,消失在街头。 李云丽瞧着李启元走远了,嘴角淡淡的笑容才落下来,“你们老板怎么留你关门?明明知道你离家最远,这不是欺负人么?不过,你年纪这么小,他也信得过?”说着,还不认识张小寒似的,把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张小寒被她看得皱眉,但忍着没发作,只手脚麻利的收拾店铺,准备好了就走人。 李云丽看够了,嘴角撇了撇,她不明白这家店主是傻了呢?还是真心善! 不过能拿到钱,一切都好谈了。于是她问道:“工资发了么?是不是和他们两个一样多?妈***,要不是有人抢我生意,我早就过来了!我还想见见你老板呢,没想到又错过了……” 不理李云丽的唠叨,张小寒把一切都收拾妥当,才指着墙角剩下两个箱子道:“喏,这是我的份,你装背篓里吧!” 李云丽正说得起劲,被打断,也不生气,只走到张小寒面前道:“小寒啊,你工资发了吧?你年纪小,先给我保管吧?等开学了,我再给你。免得丢了,或是忍不住用了!我本来还想和你老板商量,你的工资,直接给我得了,结果来了这么多天,居然人都见不到!” 听到这里,张小寒陡然抬头,目寒光,“你这几次来,都是为了我的工资?”她一直知道李云丽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一直没想到这点。 “咳咳,那个,我不是怕你被人骗了么?再说了,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拿着这儿多钱,也不安全。”李云丽心虚的撇开头,强辩道。 张小寒已经彻底冷了脸,“我十三岁了,能自己保管好!当时奖学金也有好几百,我不也一样没丢。” 没料到张小寒有胆子顶撞她,李云丽怒了,直接道:“我是你妈,帮你保管钱是天经地义的!出来吧,开学了再给你。” 嘴角染上淡淡的讽刺,张小寒面无表情的盯着李云丽瞧了半晌,嗤笑出声,“妈,我莫非是你捡来的?你说让我自己负责以后的生活费,我就出来找个临时工自己挣;现在工资发了,你嘴皮子一碰,又想全部捏手里,说什么开学就给我的话,不过是糊人的。你我心知肚明。我早知道你重男轻女,我也不想计较,不过,现在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迫我,就像我和您有仇一样,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呢?这些话,前世她就想问,没想到现在,这样自然的就问出口了。 “反了天了,胡说八道些什么?”李云丽神铁青,手指戳向张小寒的额头,大骂道:“***,老娘生你养你,现在不过是让你把工资给我保管,你就一副要你命的样!以后还能指望你养?***,赔钱货,果然是靠不住!早晓得小的时候就卖了你换钱!” 张小寒额头被戳出一个一个的红印子,听着李云丽一句一句诛心的话,毫不畏惧的仰头直视她,讥讽道:“果然冷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仇人的生的呢!从来没有哪个母亲会对自己的女儿说这么难听的话吧?所以,我不是你亲生的,是不是?” 李云丽怪气的笑了一下,尖锐道:“你不是老娘生的,你想是谁生的?怪只怪你命不好,投到我肚子里来!” 张小寒面上闪过一抹晦涩,喃喃道:“所以你是我亲妈。”虽然早就知道,但她觉得失望极了。 前世今生,没有丝毫线索,能证明自己不是面前这个女人生的。可是,一想到自己和这个自私无的女人留着同样的血,她就觉得恶心。 李云丽见张小寒面难堪,眼神闪了一下,随即毫不客气的伸手摸向她的衣兜,很顺利的摸到一个信封,拿出来打开一看,里面一叠新票子!她面一喜,随即又土匪似的把张小寒所有的衣兜都清了一遍,发现没有一张钱才罢手。 期间,张小寒一直木着一张脸看她,任由她收走口袋里所有的钱,动都没动一下。她倒是想看看,李云丽能做到什么地步。 “恨什么恨?现在你还靠我养都给我脸子看,等长大了,还不吃了我?”一边说,一边沾了唾沫数了数信封里的钱,整整一千块,她不可思议道:“这老板不会是脑壳有问题?居然对一个临时工这么大方?” 嘴里嘀咕着,动作却丝毫不迟疑,把信封随手扔了,钱揣进衣兜里,才直视瞪红了眼却站着不动的张小寒,得意道:“别说是用你两个钱了,就是要你的命,你也得给我。谁叫你是我生的呢?父母大过天,你读了这么多书,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你真是个好母亲!”张小寒嘲讽的笑,捏着拳头,掌心刺痛。 “我当然是个好母亲,没见村子里那么多女儿家成天只能打猪草、做家务?我好吃好喝的养你这么大,又供你读书,现在可是到了你回报我的时候。不要恨我,以后你就会知道,我是什么都替你打算的!” 李云丽毫不脸红的点头,意的盯着张小寒白皙的脸蛋儿看了一眼,才推了她一把道:“走吧,回村子。你不是也着急着回去的么?” 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现在她却连敷衍的心情都不想…… 张小寒被推得一个踉跄,心里却连一丝愤恨都没有了。沉默不语的拉下卷帘门,锁死,然后伸手把钥匙放进衣兜,其实是放进了空间里。这是她无意间发现的,人不进去都可以放东西进空间,但往外拿还不行。 * 先前被李云丽气到,张小寒并没有仔细想她的话。等冷静下来,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李云丽绝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之前能支持自己上学,主要是因为那是一件面子里子都有的好事儿,所以她答应得痛快。 后来,自己在外边,快离她的控制,所以她不高兴了。但当时她没嘴的夸赞自己的英明,现在直接不让自己在读书,有点儿自打嘴巴,于是声明了不再给钱,想要着自己辍学。 然后她没想到自己真能在外边寻到工作,工资还不少,所以跑来看,也在情理之中。但现在,李云丽不但收走她所有的钱,而且态度恶劣,是什么让她完全没了顾忌? 做母女那么久,张小寒很了解李云丽的心态,但现在这样的情况,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里起了警惕。在没清状况前,她不打算和她硬碰硬了。 一路沉默的跟着李云丽回到张家湾,已经是下午六点,天发黑,村里的人都回了屋子,热热闹闹的准备团年饭了。 两人到家的时候,张启昌正在劈柴,穆伍芳在厨房念念叨叨,无非是大年三十里,李云丽这个媳妇居然还跑市里去,天黑了都不回来,年夜饭都要她来准备等等。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才六点呢,着什么急?”一回来就听到这么不入耳的话,李云丽站在坝子上啐了一口,扬声道。 厨房里的念叨熄了,传来一阵脚步声,穆伍芳从门口探出头来,若无其事道:“回来得正好,我肩膀疼,你赶紧炒菜吧!” 这就想撂开手不管了,这倒是穆伍芳一惯的作风,张小寒垂眸,心里想道。 李云丽因为把张小寒的钱拿到了手,局面也正朝着她期盼的方向发展,心情正愉快,瞥了个白眼,也多说什么。进屋放下背篓,高声唤道:“岳岳?人呢?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一身灰蓝棉袄的张岳从里屋窜出来,一学期不见,他明显长高了一截,可见他在家的伙食好。他看见好久没见的张小寒,没有笑脸,反而瞪了她一眼,才凑到李云丽身边嚷道:“妈,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李云丽笑,显得颇有些得意,“前两天你不是还在念?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见到那纸箱子,张岳就猜到了,刺啦几下撕开封带,顿时眼睛一亮,“苹果?妈你今年怎么这么大方?居然买了整整一箱!” 说完,笑嘻嘻的就从纸箱里捡出一个,在衣服上蹭了蹭,张嘴咬了一口,“好甜!比二娃家买的好吃!” 他眼馋苹果好久了,李云丽嫌贵一直都不给买,他就在二娃家的骗了两个,口面面的,比不上自家的清脆香甜。 李云丽抬手就给了张岳一下,横眉竖眼道:“什么叫做今年很大方?该吃吃,该喝喝,我什么时候缺过你的?” 也是,相比于对张小寒的吝啬,她对张岳算得上要啥给啥了。 可惜,张岳并不能领会这样的好意。他被李云丽敲痛了,不的嘀咕两句,一手举着已经被他啃得汁水四溅的苹果,生怕李云丽不给他,闪电般伸手又拿了一个揣兜里,嘟囔一声,“我去看电视了!”就头也不回的跑里屋去了。 “儿子,有人跟你抢么?饿死鬼投胎一样!”咒骂一句,李云丽瞪着里屋还晃来晃去的木门,眉头紧皱。 她偏心张岳,是建立在以后要他养老这个基础上的,但张岳不听话,做了入不得她眼的事情,照样挨骂。她就是这个家里的权威,一切都要她说了算,容不得别人反驳半点儿。 而穆伍芳偏偏对‘控制’张启昌很有心得,李云丽再怎么费尽心机,婆媳对战中,张启昌也一次都没倒向她,所以,她更要和穆伍芳斗。 下心里的不快,李云丽一股坐到凳子上,打开另外一箱橘子,摸出一个自顾自的剥起来。 穆伍芳看不惯她那了不得的样子,见状上前两步,打量道:“哦,还有橘子?这个我不怎么吃。”嘴里这样嫌弃,却直接伸手拿一些揣兜里,体贴道:“不过,难得媳妇你这么孝顺,不吃岂不是对不住你的一番好心。我去看看张岳和老头子,你赶紧菜吧,别年夜饭到了八九点还吃不进嘴里。” 说完,也不看李云丽陡然垮下来的脸,一扭一晃的进了里屋。 张家儒是不进厨房的,现在穆伍芳直接甩手不干,就只有张启昌夫俩加上张小寒三人准备。 年年如此,李云丽也年年都要气一回。她瞪着穆伍芳的背影,手上用力,好好一橘子,被她捏得稀烂,淌了一手的橘汁。 张启昌抱着砍好的干柴火进屋,就看到这样的场面,眉心皱起来,沉声道:“还坐着干什么?大年三十还发疯的进城卖菜,天黑了才回来不说,现还真想等到半夜才吃饭?” 李云丽的本还算愉悦的心情早不知道飞哪儿去了,见张启昌抱怨,立即道:“等到半夜怎么了?我菜都置办齐了的,现在我不经手,居然还吃不成年夜饭了!这么多人,都是死的啊?” “吼什么?赶紧炒菜去!”张启昌黑着脸,语气却软了一层,李云丽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但那人是他亲娘,他难道还能责怪她不成? 左右不是人,张启昌只能闷头闷脑的去厨房烧火。 张小寒站在影里,前期后后,把每个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只要有李云丽和穆伍芳在,这个家是消停不了的。但如果作为一家顶梁柱的两个男人格强硬些,也不至于让她们这么嚣张。 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因为这个家里的男人太窝囊了,才给了这两个女人把持整个家的借口。 眼底带上淡淡的嘲讽,张小寒默默的转身,进厨房帮忙做饭了。李云丽一口气憋在心里,动作也拖拖拉拉的,张小寒对她不抱任何指望。她肚子饿了,不想亏待自己。 于是,张小寒从打杂的变成掌勺的,八点不到,一桌子年夜饭上了桌。相比于后世来,并不丰富,但鸭鱼还是齐全了的。 穆伍芳吃饭,尖牙细齿的,看起来斯文,但饭量很大。而且她好食,此时她嘴油光的瞥了李云丽一眼道:“看不出来,小寒的手艺还好!云丽你这个当妈的,也要好好练练灶上的手艺,女儿把老娘给超过去,别人知道了还不笑话!” 桌上本来就不热络的气氛一僵,李云丽戳着碗里的,怪气道:“小姑子的手艺比婆婆你的好出八丈远,婆婆你都不怕丢人,我怕什么?” 穆伍芳面一滞,啪一声搁下筷子道:“不过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就受不了?启昌,你看看你媳妇,有这么顶撞婆婆的?” 张启昌也停下筷子,尴尬道:“妈,是云丽不对,我替她给你道歉。” “你替她?”穆伍芳突然提高音调,像是听了什么好听的笑话,盯着张启昌,一字一句道:“你凭什么替她?我就要她给我道歉!” 张启昌只觉得难堪,在穆伍芳盯视的目光中低下了头,刚才还有滋有味的饭菜,都变得干巴巴的,异常难下咽。 李云丽闻言,撂下筷子,嘴巴大张,正想发作,突然又是“啪!”的一声,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 上座的张家儒面黑沉如水,嘴绷直,暴怒的瞪着众人,“还有完没完?这年还过不过了?” 他一惯懦弱,大多时候,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着种田。现在突然发怒,把穆伍芳和李云丽都吓了一大跳,虽然不甘心,还是都闷声不吭的捧着碗开始吃饭。 这正中张小寒的下怀,她加快速度,填肚子之后,放下碗筷道:“爷爷,我吃好了,你们慢慢用。” 张家儒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缓声道:“嗯,去吧。” 张小寒无视几只别有意味的眼睛,起身下席。张家儒只有张启昌一个儿子,所以尽管两家人关系极度不好,但年夜饭的时候,是一定要一起吃的。 可是,这样的年夜饭,每次都吃的她胃疼。 站在坝子上,张小寒双手在衣兜里,衣领拢起来,一阵一阵的寒气还是穿透衣服侵袭而入。身体打了个冷颤,双颊也冻得生疼,但她脑子从未有过的清醒。 穆伍芳对张启昌的态度,就像是家里养了只小猫小狗,要它的本事抓老鼠看家,又时常嫌弃这猫狗长得不好。所以,需要依仗它的时候,就和颜悦的哄过来,不需要它的时候,又态度恶劣的驱逐开。 偏偏猫狗愚笨,都是记吃不记打的子。只要主人家丢骨头,或是温柔的伸手捋捋,它就又会主动凑过去…… “张小寒!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大门被推开,张岳也出来,看到她,趾高气昂的问道。 扭头看了他一眼,张小寒无聊的踢着地上的干柴,淡淡道:“什么也不做。” 不她这么轻慢自己,张岳走到她面前,仰头瞪她:“妈说你在外边找了个工作挣钱?给我十块,我想买小鞭炮。” 要钱要的这么理所当然,又态度恶劣的,世界上估计只有这一个。视线在他嘴角末残渣上掠过,张小寒恶心的撇开眼,冷声道:“没有。” “怎么会没有?”张岳不相信的反问,脸上染上些许戾气,“有本事让我搜?”这一学期,他跟着罗贵一群人混了,每次有事,他都参与其中,染上了不少恶习。 退后两步,张小寒这次仔细的盯着张岳的脸看了半晌,皱眉道:“我再说一次,我没钱!而且,就算有,也不会给你!” 前世的教训,只要你妥协一次,这位就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 直白的拒绝,让张岳红了脸,恶言恶语道:“你果然是个小气鬼!赔钱货!哼,我要去告诉妈,你有钱都不给我!” “你凭什么以为我的钱都要给你?”张小寒听出了问题,挑眉道。 张岳以为她怕了,得意的昂头,扬声道:“妈亲口跟我说的,你的钱就是我的钱!不但你打工挣的钱,还有把你卖掉的钱,也是我的!”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