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玄怔了怔,心里涌起股暖意:“无碍。” [那个……自然灾害属于不可抗力,要是砸坏了殿下金躯,可不是我的错……] “……孤知道了。” 好在他们运气不错,几横梁横七竖八地架在上方,挡住了大块的砖木。 “冰雹”没持续多久,周围的动静消停下来,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一片,这地方比她想象的空旷,宸白羽“哎唷哎唷”的叫唤声听起来空的,带着回声。 董晓悦试着站起身,抖了抖头上肩上的泥灰渣土:“白羽,你伤着哪里了?站得起来吗?” “师……师叔……小侄未受伤,”宸白羽带着哭腔,“驴子!驴子!咱们的驴子还拴在外头!驴子丢了怎么是好!师父一定会怪罪的!” “……”董晓悦简直佩服这个小青年的脑回路,都什么时候了还担心驴子,“没事,先想办法出去再说,驴丢就丢了,有你就行了。” 师叔如此淡定,宸白羽找到了主心骨:“师叔,咱们这是在哪儿啊?地底下么?” 他刚说完,只听“呼”地一声,前方的黑暗中倏地亮起一点火光,紧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周围很快亮了起来。 董晓悦渐渐看清楚,他们身处的地方是条地道,地道截面是个规整的正方形,大约三米见方,四壁由平整光滑的白石砌成,左右两边的石壁上每隔三四米嵌着一盏油灯,发出绿莹莹的火光。 甬道一直延伸到远方,一眼望不到尽头。 宸白羽吃了一惊:“好生奇怪的地方!师叔,咱们怎么出去啊?” 修梵寺就建在地道的入口上,董晓悦借着火光仰头望去,他们距离地面至少五六米,且不说入口已经完全被震榻的破庙废墟堵上,那石壁砌得严丝合,又光滑,本没有可以下脚借力之处。 “上不去,”董晓悦摇摇头,“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只能往前走,找找前面有没有出口。” 宸白羽自然没什么异议,紧紧跟在师叔身后。 董晓悦天生方向不错,知道这是入山的方向。 隐烛山石质坚硬,在山下开辟这样一条地道耗费的人力物力简直难以估量,这样大费周章的工程,多半是帝王陵墓,古人讲究事死如事生,很愿意在这种事情上铺张。 至于是哪位土壕,答案显而易见:[这地道该不会……] “应当是通往梁王墓,”梁玄道,“此等形制除却地不做他想。” 这位前朝的梁王在世时权焰熏天,据史官的记载,梁王陵墓前前后后修了近二十年,动用了十数万劳力,实在是劳民伤财。 正史并未提及梁王墓的所在,各种稗官野史众说纷纭,大多数人坚信梁王墓就藏在这隐烛山中,数百年来有无数人觊觎陪葬的财宝前来碰运气,可始终没人找到地入口。 董晓悦一路上还发愁入了山从哪里开始找,等她不想找的时候,却差错地掉进这地方,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这梁王墓入口就建在修梵寺下,为什么那么多年都没人找到呢?] “梁王门下豢养了不少道士真人,想必有什么难以破解的咒术、阵法吧。”梁玄忖道。 [有道理!殿下真聪明!]董晓悦捧场道,[那凤道士说‘丹桂红,鬼门开’,难道是因为阿桃的血?] “按理不会如此简单。” [也是。]如果只是这么个单一条件,几百年里难保没有瞎猫撞上死耗子的。 “总之千万小心。” [嗯,]董晓悦摸了摸下巴,[来都来了,要不挖两条尸体回去吧。] “……” 这念头如此自然,董晓悦自己都吓了一跳,想她不久前还是个正苗红的社会主义女青年,简直能去评选三八红旗手。这才过了几天,掉进坟墓面不改,还想着带点土特产回去。 随着灯油的燃烧,甬道里逐渐弥漫起一股一言难尽的味道,甜腻中带着股腥臭,初时还好,那味道越来越浓郁,就让人有点恶心晕眩了。 [什么味道!]董晓悦抬起手往鼻子前面扇了扇,不过没什么用处,这股味道仍然无处不在。 “龙涎、麝香、琥珀、香、苏合、没药……”梁玄如数家珍,“若是孤没猜错,那股腥臭应是尸油。” 董晓悦一听差点没吐出来。 宸白羽后知后觉,鼻子:“这是何种香料?真好闻。” “……”师叔慈悲为怀,没告诉他真相。 甬道仿佛没有尽头,叔侄两人走了一个多时辰,前方豁然开朗,地道陡然变得开阔,远处出现一道石门。 两人快步走过去,只见石门两旁立着一男一女两座胖乎乎童子石像。 大约是深埋地底不见光的缘故,石像上的料过了数百年仍旧很鲜,花红柳绿的。 童男童女身形圆滚滚,胳膊腿像藕段,不过脸蛋跟可丝毫不沾边,神情呆滞,笑容诡异,完美落在恐怖谷里,简直可以直接搬到当代艺术展上去。 宸白羽上前一步,伸手摸了摸男童的脑袋:“好个惹人的童子像!” “……”董晓悦无力吐槽他异于常人的审美,“别碰……” 话音未落,只听嘎啦一声,那童子的脖子从中间断开,整个脑袋掉了下来,咕噜噜滚到董晓悦脚边。 董晓悦吓得退后一步,注意到那童子脖子上的断口十分整齐,恐怕是原本就有的。 想到这里,那石门突然发出阵异响。 “小心机关!”董晓悦猛地把宸白羽往后一拽,紧贴住石壁。 那石门却是慢悠悠地从下往上打开,出个宽敞的石室来。 没有董晓悦想象中的暗箭毒针,石室内空空,岁月静好,正面一堵墙上绘着壁画,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门,不知通往何方。 “师叔,哪里有机关呐?”宸白羽左顾右盼。 “这次没出事是侥幸!下回不能再这样手脚了!” “师叔训斥得是,小侄知道错了......” 董晓悦走到壁画前看了看,大致是把墓主人生前的事迹吹嘘一番,从出生的异象到羽化登仙,都是歌功颂德。 宸白羽突然一捶脑袋:“哦!哦哦!我知道了!师叔师叔!这一定是梁王墓!” “......是啊,你真聪明。” 宸白羽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师叔谬赞。” “......” “这左右两扇门,该走哪一边呢?”宸白羽两边都望了一眼,只见如出一辙的白石地道。 “先左边吧,此路不通再折回来。”董晓悦道。 两边看着都一样,想破头也想不出什么结果来。 师叔发话,宸白羽也没有异议,两人走了左边那个门。 里面的甬道同样是由白石砌成,不过窄了许多,燕王殿下这具身体很高,几乎能碰到顶,因为狭窄,油灯的气味也越发浓烈,董晓悦忍不住用袖子捂住口鼻。 叔侄两人继续前行,顺着甬道转了个弯,前方又出现个石室,里头没有点灯,黑黢黢的,只能看见门口与甬道相连的方寸之地。 “借你的剑用用。”董晓悦不由分说地从小师侄间出桃木剑,顺手又从他袖子上撕了条布,裹在木剑顶端,往墙上油灯里蘸了点油,点上火,做成个简易的火把。 “师叔......这......会烧坏的......”宸白羽委屈得紧,您自己不是也有么! “别小器,出去赔你一把,”董晓悦擎着火把踏进石室,没走出两步便立即退了出来,“卧槽!” 第32章 探险 那石室只有进路没有出路, 三面墙是砌死的,往下一看,地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人骨, 麻枯枝一样密密匝匝地堆在一起。 “人殉坑, 有稗史记载,当年修建梁王墓的工匠, 没有一个活着出来。”燕王殿下显然见惯了大场面, 虽然语带嫌恶, 却仍旧沉着冷静。 董晓悦倒了一口冷气:[十几万人?] “嗯。”这石室下面应该是个深不见底的万人坑。 董晓悦眼明手快地拉住探头探脑的宸白羽:“是死路, 往回走吧。”说完把木剑扔在地上用脚踩灭火, 回他手里。 要是让他看到这场景,还不知要嚎成什么样。 “人殉罪孽深重,天地不容,不止是造陵的工匠,梁王死时还杀了后中上千无子的嫔御人陪葬,”梁玄又道,“枉死之人怨气深重,若不是隐烛山这样举世无双的吉地, 早就不住了。” 燕王殿下早来了三年, 常听宸白羽碎碎念, 理论知识比董晓悦丰富不少。 [不住会怎么样?]董晓悦问道。 “轻则闹尸患, 重则引动天灾,总之不能善了。” [还好离变天还有大半个月,]董晓悦庆幸道, [不然光这一千个女人闹起来就够我们喝一壶了。] 这宸霄想尸体想得走火入魔了,把他们往这种火坑里推!要不是门派里固定资产就那么三两间破房外加一头驴,董晓悦简直怀疑他是故意要害他们叔侄俩。 回去一定得找他算账!董晓悦忿忿地想。 [不对啊......]她突然想到个问题,[既然造墓的工匠都被坑杀了,那这墓里会不会本就没留其它出口?] “孤何曾说过会有出口?”梁玄仍旧是那平平的语调,可董小姐品出了一丝幸灾乐祸。 [卧槽!]董晓悦忍不住叫屈,[殿下你这太不地道了!那现在怎么办,我们不是活埋在这儿了?] 刚才只顾保命,早把包袱行李忘了,修道之人虽然体质特异,但在断水断粮的情况下最多只能支撑一个月,出不去照样是个死。 “嗯。” “......”嗯你个头! 这念头足够强烈,又被梁玄听了壁脚去。 燕王殿下哼了一声道:“孤倒是有个法子。” [真的吗?什么法子?]董晓悦大喜过望。 “孤不想告诉你。” [......]董晓悦气得牙直,一边还得克制自己大逆不道的想法,作了好几个深呼,了一肚子尸气,[殿下,好殿下,全天下最英俊最睿智的殿下,小的知错了,求您行行好,告诉小的吧。] 梁玄被捋顺了,神清气:“想出去也不难,先找到梁王尸身,待荧惑行之时,借天地间的戾气将他炼成尸王,到时候它无坚不摧,上天入地,还怕出不了这区区一座陵墓么?” “......”所以搞了半天还是得挖坟!总觉得这次的燕王殿下人品有点一言难尽,不像世子无咎那么天真无。 “孤如何一言难尽?你倒是很挂念那芈无咎么。”燕王殿下凉飕飕地道。 “......”左右互搏有意思吗! 梁王地不愧修了近二十年,里面四通八达,深不可测。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