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咽了咽喉腔的热燥,哑声道:“五爷与你在一起时,我是说——晚上你们一起的时候,和平时的他,有什么不一样么?” 姑娘没料到会被问这个,立时面 掠过几分尴尬,“![](//www.xiape.com/ig/nai.png) 是问……五爷那、那什么?” 林氏不言语,只用一双泛红的眼睛盯着她。 两人都觉着难堪,可主子问话,她没法不答。顾倾 下羞意,不自在地道:“五爷他……有些霸道,没什么耐心……,奴婢只能顺着他……” 林氏闭上眼睛,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问,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听。徒增烦恼,徒惹伤心罢了。 她挤出一丝笑来,“五爷看起来,![](//www.xiape.com/ig/ting.png) 意你的。好好伺候着吧。尽早怀个孩儿,我会提你做姨娘。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顾倾低低应了声“是”,替她理好帘帐,退了出去。 博山炉中轻烟无言散逸着。林氏抚过自己瘦到塌陷的两腮,和越发纤细的 身,她被那些恼人的绮梦折磨着,已经半个多月没有睡好过。 她就快撑不住了。 她想到母亲说的那碗“安神符茶”。母亲惦念狱中的兄长,镇 以泪洗面,食不下咽,寝亦难安。眼看人要垮下去的时候,那位法师出现了…… 药石无灵,她是不是也能试一试? 正月无声无息的过去了。二月的 风却迟迟还没有来到。 顾倾出了一趟门,在郊外那座孤坟前,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干娘,邓婆子。 老妇仍是板着脸,弓着脊背站立在坟前。 小小的坟茔里埋着一把 骨。 若说她见过有比顾倾更美貌的人,应当就是土里埋着的这丫头了。 走入林家后宅那年,她不过十六岁。 已经 经风雨,被人退过亲,见识过世态炎凉,吃过轻信人的亏,受过皮 上的苦。 饶是如此,她还是纯白洁净如一朵雨后芙蕖。 她像一道光,照亮了多少人无趣的岁月,和荒凉贫瘠的灵魂土壤。 后院那些年轻年长的仆役们,自她出现后,一个个活了起来。 他们挤到院墙外偷瞧她晒衣裳,暗里打听她的身世,干活的时候故意凑到她身边惹她注意。 她对谁都和气,她对那些人一视同仁,从不暧昧靠近,也不会若即若离玩 人心。 她是个不错的姑娘。 至少,比现在的顾倾良善、单纯。 “干娘。” 声音自后响起,邓婆子脸上短暂出现的柔和神 收拢,又变成了那个严肃到有些刻薄的模样。 顾倾翻出随身带着的果子和点心,摆在坟前,俯下身来磕了个头,“姐姐,倾城和干娘瞧你来了。” 邓婆子嘶哑难听的声音裹在呼啸的风里,“你的消息究竟是不是准的?怎地那和尚还没能走进薛家大门?” 顾倾站起身来,掸去裙摆上沾染的尘土。 “他在平城很有名,十几岁就靠着蒙骗姑娘们过活。年岁再大一点,和当地的匪盗结成一派,专门从富家夫人下手,先欺骗她们的 情,得到她们的身子,再设套叫那些匪盗闯进来抓现行,敲诈勒索那些妇人。” “后来犯了事,匪盗窝被官差端了。他提前逃出来,可罪行被人供出来,好些 女受害的乡绅们合力要抓他来碎尸万段,他没法子,只得隐姓埋名出家避祸。” “那时候我还小,对他犯下的那些事懵懵懂懂。直到我在朝 寺看见他对赵家的千金献殷勤,突然想起了曾经听婆子们说起的那些事。” “干娘不是亲眼瞧见了他的本事么?能哄的林太太这样信服,他岂是一般的僧侣?” 邓婆子冷笑:“林太太信他有什么用?难道林太太能招他做入幕之宾?” 顾倾没答这话,只轻声反问,“干娘相信一个穷凶极恶的人会变好吗?” 邓婆子哼了声,没有言语。 顾倾缓声道:“我是不信的。若是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那些枉死受害的人,他们又算什么?干娘已经使人在他跟前有意无意的说起过许多关于林娇的事,有心之人自会私下掂量。林家明显已经给不出更好的价钱,他为什么没有翻脸走人,干娘,他对林氏这种空闺寂寞的女人,一向最留心,最有办法。” “而林氏那边,您不用担心。她如今备受情 和 神上的折磨,想必她也撑不久了。” “一个花言巧语最懂女人心的男人,一个寂寞痛苦需人安 的女人。正合适配成一对,不是么?” 邓婆子冷声道:“怕只怕,林氏对薛晟还没有死心。对丈夫深深恋慕着的女人,如何能接受第二个男人?” 顾倾笑了声。“如果她不接受,我会佩服她。我向您保证,如果林氏无意,我绝不会再用此法对付她。” “选择权在她手上,干娘。一旦她主动踏进这张网里,身败名裂就是她的下场。” “您还记得她是怎么对待我姐姐,怎么折磨她,又怎么栽赃她的吗?” “林氏将受的苦,不过是我姐姐受过的万分之一罢了。” 她立在坟前,眼眸掠过面前幽寂的空谷。 那些前尘往事,不堪回首。但她会强迫自己一遍遍去回忆。 她要自己清清楚楚的记得。 只有记得,才能令她清醒的恨下去。 才能让她摒弃无用的善良和软弱,只做一个狠心绝情的复仇者。 “至于林俊——再给我一点时间,干娘。” 第47章 院前的玉兰开了,随着一场寒雨落下,迟了许久的的![](//www.xiape.com/ig/chun.png) 终于来了。 林氏坐在镜前梳妆,这两 她气 明显好转,脸上重新有了光彩,前些 子塌陷下去的两颊也迅速地丰盈起来。 半夏在替她挽头发,选了平素她最喜 的一套赤金红宝石的头面为她佩戴。 顾倾掀帘进来时,听见林氏正在抱怨,“起开起开,这么装扮老气横秋,难看死了。” 抬眼见顾倾端着托盘进来,朝她招手道:“顾倾你来,替我梳去岁在舅父寿宴上那款发髻样式。” 顾倾含笑道:“![](//www.xiape.com/ig/nai.png) 先把这盏梨膏饮了吧,昨儿晚上听您有几声咳。” 半夏与她换了位置,立在门边瞧着二人的影子,一时有些恍惚,竹雪馆的氛围什么时候这样平和过?如果细细回忆起来,甚至这几![](//www.xiape.com/ig/ri.png) ![](//www.xiape.com/ig/nai.png) 发脾气的次数也是极少的。 林氏伸指捏着汤匙,在香甜的梨膏里搅着,目光落在面前的镜子上,凝神端详自己匀了妆的脸。 她还能忆起当 ,那人初上门来,瞧见她面容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惊 。 她原有张出 的脸,林家几姊妹里头,顶数她最娇俏漂亮,父母留她到十八岁才出嫁,及笈前后替她挑人家挑花了眼。相似门第的子侄一概瞧不上,眼睛只望着更上头的那些贵勋。薛晟出现的时机刚刚好,不伦才貌家世都正正是她们奢想过的模样。 这些年备受冷落,男人写 嫌弃的眼神,令她陷入了无限的自怜情绪中。她险些忘了,曾经她也是个被人追逐吹捧、引得街头年少驻足回首的姑娘。 “……![](//www.xiape.com/ig/nai.png) ?” 一时走神,没注意去听顾倾说了什么,她茫然抬起头来,见顾倾拿着两条年节前新打的百宝璎珞要她选。 “这条,南珠的吧。”望向镜中,戴着华美步摇的发髻如云 绕,乌发衬得雪肤明净娇娆。顾倾为她点了 脂,立在身后赞她,“![](//www.xiape.com/ig/nai.png) 还和从前未嫁时一样美。” 五年,过了五年生不如死的 子,还能和从前一样吗?也许容颜上的改变并不多,可眼底充盈的疲惫和憔悴骗不了人。心上千疮百孔的伤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林氏扶着顾倾的手站起身来。 这些 子她在病中,家里又出了那样的变故,老太太和大夫人纷纷免了她的晨昏定省,每 价送不少补品吃食过来给她补身。 算算时辰,这时候朝 寺里的早课应当已经结束了吧? 再过一阵,等外头的 光更明朗些,道允就要带着他的徒弟们来了。 这几 全凭他化符煮宁神茶给她饮,夜里才终于能安生睡个好觉。 虽然那些 七八糟的绮梦还是不时会来,但她整个人都比前段 子 神了不少,脸 也变得红润起来,又恢复了往 的鲜活。 一盏梨膏下去,距离讲经的时间还有足一个时辰。她坐在镜前百无聊赖,索 起身,喊顾倾和半夏一道去院子里散闷。 道允来时,林氏正坐在竹雪馆前那片小花园的秋千架上随意 着。 道允立在甬道上,远远看见秋千上一道婀娜的背影,云鬟高耸,雪肤玉骨,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勋门贵妇,是当世最顶尖的世家门庭里,风光奢靡尊荣无尚的少君。 是他这一生接触过的妇人里面,最高贵的一个。 不等小沙弥开口问他为何停步,他已重新迈开步子朝她走了过去。 早 微凉的风里裹着盛放的玉兰香,庭院中洁白玉兰的花瓣落了 地,男人广袖 风,袈裟飘曳,颀长的身姿踏着飞花远远行来。 “五夫人。”他含笑与她打了招呼,白皙修长的手合十,腕间垂着一条老紫檀木质坠玉的佛珠。 林氏慌忙站起身来,稍退了一步,“法师今儿来得早……” 依着她的身份,在院子里像个孩子似的 秋千实则是有些失态的。 道允温笑道:“近来天气晴好,下山的路易走了许多。” 他做个“请”的手势,示意林氏先行,自己落后半步跟着,温朗的嗓音裹在沁人的花香里吹送到林氏耳际。 “前些 子小僧来为夫人讲经,道上需绕一大段路,下山的小道冰封 滑,别说轿子,便是双足行走,也免不了跌摔。” 说到这里,他便不再说下去。 但林氏顺着他适才的描述去想,他每 来给她讲经途中,沐风沥雪摔跤打滑,应是吃了不少苦的。 但他从没在她面前表现出过半点怨怼之 。 他好像总是很温柔,很亲切,脸上永远是令人如沐 风般的笑意,仿佛能包容世间所有的厄困和不堪。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竹雪馆,两个跟来服侍的小沙弥被请到庑房等待。 半夏走出屋子去沏茶,顾倾不知为何,去取披风却没再 面。 屋子里隔着一道帘子,道允坐在另一头案后,摊开经文古卷,习惯 地在案前的熏炉中点燃一支檀香。 轻烟淡淡逸散开来。 这个味道令人联想到宝相庄严的佛像,没来由地教人放松了所有戒备。 林氏的目光落在道允翻卷的手指上。 昨夜梦过的场景令她心跳怦然跃动起来。 她梦见一双手,轻抚过自己滑腻的肌骨。男人的,修长干净的手……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