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姐嗬的笑一声,回忆说:“哈哈哈你这话,我好像听谁说过——”忽的表情一变,想起一桩事来。 “对了嘉嘉,我那房子啊,有个邻居也算你的老人了,你猜是谁?” 云嘉脑子正准备想,手机先响了,来电显示是妈咪。 她冲堂姐晃晃屏幕,叹气鼓腮:“圣旨来了,我接个电话。” 堂姐笑她可,抬抬下巴,一脸宠溺在旁看着。 云嘉收了手机,堂姐听得七七八八,只惊道:“你妈妈来隆川了?她好几年没回来过了吧。” “是啊,就为了抓我。” 要是只有黎女士就算了,同行的还有司杭的妈妈,说定了餐厅,这会儿就要来电视台接她一块去吃饭,席间的尴尬,不等碗碟端上来,就已经可想而知。 云嘉脸愁容往旁边看,电视台工作节奏快,一小组人风风火火往外跑赶进度。 忽然,脑子里灵光一现。 “姿贤姐,你之前不是说有两档不错的纪录片栏目组,有没有今天出外景的?我想跟着去学习学习。” 云姿贤了然哼笑:“出外景学习?是躲你妈妈吧?” 说着手臂抬高,招来一个实习生,叫对方去拿工牌,带云嘉下去。 六月的隆川还未进入全盛的夏天,光已足够刺眼,云嘉拿出包里的墨镜戴上,站在檐荫下。 心想电视台工作力应该很大。 那个实习生一看就最近加班过劳,脸内分泌紊冒出来的青痘,顶着太跑来跑去。 云嘉于心不忍,也瞧出来了,好像是堂姐代的那两档纪录片栏目都在忙别的,一时也找不到负责人来接手她这个心血来的“关系户”。 她喊住人:“不用这么麻烦,随便哪个出外景的节目组都可以,我不挑。” 实习生为难:“可是云老师说了。” “放心,我会跟她说的。” 实习生叹气:“唉……你不懂,就这个点,我们台还会赶着去外地的节目……唉……” 跟栏目组的人打完招呼,云嘉戴上工作证,上了一辆面包车。 车子很旧,器材设备占地方,本就不宽敞的空间更显仄。 实习生那两声叹气,云嘉懂了一下。 条件差。 不过她无所谓,一股坐下去,收拢双腿,包放膝上,尽量给其他人留出更多空间。 车子从市区一路开出,眼看着要进高速收费站,云嘉接到黎女士打来的电话,接通后,她说自己跟着栏目组外出学习了,不等那端发作,将手机举远。 “喂?喂喂?你说什么?妈妈,这边信号不好,我先挂了,你跟阿姨用餐愉快。” 十八线的烂演技,挂了电话,云嘉看到坐她旁边一个短发女生抿着嘴笑,她问了一句:“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女编导答:“曲州,出川北就到了。” 到了地方,云嘉才知道实习生的叹气里还有另一层意思,原来这是一档风俗纪录片栏目,这一期是给“破四旧”拍摄正面案例。 取材的地方是个道观,二十多年前在当地颇有盛名,甚至有外地富商抱着久病不愈的幼子来请道长化灾解难。 一传一,十传百,久而久之,神乎其神。 云嘉本来津津有味翻看资料,车子绕行山道晃来晃去,叫她头晕眼花,胃里犯恶心,闭眼休息了一会儿,太的酸还未消退,车子已经停下。 女编导先一步下车,拉开车门,接着刚刚车上的话题说:“这个正一道长会相面,据说这周边很多人家生了小孩都抱过来让他给取名字呢。” 云嘉跳下车,四周古树森绿,入夏的暑气在此间然无存,仰头看着松枝后的“灼缘观”,凿刻的古匾,三个字风横雨斜。 踏上石阶,云嘉眯了眯眼。 “所以今天也要采访这个道长?” 身后拿三脚架的女生噗嗤一声笑。 云嘉一阵莫名。 女编导说:“怎么可能,这个道长十几年前就因涉嫌嫖/娼受贿多项罪被抓进去了,我们又不是法制栏目,怎么可能去采访他。” 女编导又惊讶道,“这件事轰动的,当时就上了电视报纸,我那时候读书学校都有人说,曲州妖道案,你没有印象吗?” 云嘉摇头,算时间,那时候她在清港读国际学校,只隔一条窄窄隆川湾,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对她而言,道长这词比老外陌生。 跟同事清点完器材,女编导喊她:“你饿吗?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在这里?” “嗯,素斋,十元一位,现在道观整改,跟旅游景点也差不多。” 云嘉本来好奇十元素斋,连能不能手机支付都问好了,没想到走运,吃了顿免费午餐。 摄像大哥哗哗溜着面疙瘩,一双眯眯眼搁在碗沿,睨着外头那些忙进忙出的人,说灼缘观供往生牌位,今天这里要做一个很大的道场,今天素斋都免费,是因为有人掏过钱了。 女编导问:“比之前拍紫云的规模还要大吗?” “大得多。”摄像大哥擦擦嘴,“我刚刚打听了,那牌位在这里供了十年,非自然死亡,超度往生,这是当地风俗,家里要是重视,年年都要来小办一场。你待会儿去找人问问,能不能给我们拍点素材。” 女编导去找道长沟通。 天了下来,云层灰沉。云嘉跟着摄像大哥挪到松树下,打量观内。 女编导回来说,这事道长也没法做主,要办道场的人同意才行。 “我去问了,那个人看着不太好说话,说拍摄可以,不能干扰仪式,也不接受本人出镜。” “行吧。”摄像大哥也不挑,“仪式是不是已经开始了?先把机子架过去吧。” 东西多,云嘉也帮着拿。 坛场内传来三清铃的肃清之声,绕过一排石砌的宣传栏,远远的,云嘉看到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穿黑衣站于阵首,举香低头。 很意外,居然是庄在。 四周烟腾雾绕,法铃声声不绝。 天地静时,灵台一明。 云嘉才想起来曲州是他老家,而刚刚道长说往生牌位在这里供了十年,是因意外死亡,需往生超度,死者才能安宁。 道观不烧檀香,香火气里柏木味很重。 云嘉闻不惯,站在人群外,呼视线都被这种气味层层侵袭,双眼更是涩然。 忽而,有种冥冥之中的串联。 她想起她和庄在相识的开端——他父亲在工地去世,他被舅舅家收养。 第3章 loading [loading……] 中考后,云嘉没有接受家里的度假安排,甚至连清港都没有回,考试结束后她搬进了舅舅家,一住就是半个月。 期间,黎女士也多次打电话过来,想给她漫长的假期生活提一些意见。 隔着屏幕,有时候对面是黎女士一个人,有时候她理万机的爸爸也在,她一律哼哼着装撒娇卖可应付,实际一句话也不听安排。 如果黎女士又提及五月份体育中考,云嘉意外扭伤腿,以此佐证隆川教育不行,想让云嘉回清港读高中的事。 云嘉就会直接出闷闷不乐的表情。 云松霖见此,会立马换掉话题,结束女不愉快的对话。 上一次有这样的情况,云嘉中考成绩还没出。 “过两天成绩出来,想怎么庆祝?要是在清港办,得提前邀请亲友了。” 云嘉说就在隆川办。她许多同学朋友都在隆川,在清港办不方便。 这一听就是假话了。 在绝对的金钱力量面前,别说隆川和清港只隔一条隆川湾,就是要请的人隔着半个地球,也不过一趟专机的事。 云松霖温和提醒道:“那你妈妈又得两头跑了。” 富太太办个宴能有多辛苦?云嘉不知道,但她知道她爸心疼自己的太太来回奔波。云嘉无所谓谁来办,甚至不办也行,于是便说:“让舅舅舅妈办好了,不用太隆重。” 云松霖又说:“嘉嘉,最近工程查,你舅舅很忙。” “有舅妈呢,表哥刚办过,舅妈不知道多得心应手,我说我要留在隆川上高中,舅妈特别高兴,说刚好表哥去外省上大学,以后她一心一意照顾我,舅妈可喜我了。” 一再被反驳,即使是话声委婉温柔的反驳,云嘉也有点不高兴了。 云松霖只好依着宝贝女儿:“是是是,谁不喜我们嘉嘉,都照我们公主说的做好不好?” 云嘉高兴了,了笑:“那你跟妈妈得来啊。” 升学宴当天,来宾非富即贵。 舅妈穿一件玫红缎面旗袍,颈间是如意盘扣,身绣富贵梅花,来送往,面红光。她将踩着小皮鞋,打扮得青窈窕的外甥女搂在身边,与客寒暄,比给亲儿子办宴那天都喜气洋洋。 快开宴,挂着港牌的黑大劳缓速过长长红毯,停在酒店正门口。 黎辉收到消息,赶忙一路小跑出去妹妹和妹夫。 许多场合不容他跟云松霖套近乎,接着云众集团漏下的米,得规规矩矩喊一声“云总”。公事公办,才不至叫人捉了任人唯亲的话柄。 只有今天这样不谈公事的和乐氛围,他才能热络远,嘴里自然喊着:“松霖,阿嫣,你们可来了。” 简单寒暄了今的天气路况,三人进了宴厅。 黎辉见到云嘉便不胜自喜地说:“嘉嘉,你爸爸可是推了两个会过来的。” 黎嫣眼神稍示意,身后跟着的司机便打开手上的皮质盒子,递到众人眼下,里头覆雪白锦布,衬一只设丽的珐琅彩贯耳瓶。 云松霖弯起嘴角,出一贯在母女之间打圆场的温和笑容:“知道你最近喜珐琅,你妈妈特意去拍卖行找来的,喜不喜?” 云嘉挤出三个字:“还行吧。”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