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房便是最外间的厢房。 乔氏对着图册选了几套配饰,等待掌柜的取来时看了眼秦桢,道:“今正好也来了,就看看有没有喜的。” “您前些子才让人送了配饰给我,换着戴都要戴上小半个月,我就不凑热闹了。”秦桢笑了笑,垂眸翻动着图册,翻了好一会儿瞧见一支桃花状的苏簪子,指着它道:“小桥应该会喜这个。” “少夫人还是了解小姐。”掌柜的踏入厢房中,身后还跟着几位抱着匣子的小厮,道:“这支沈小姐前些子来就已经订走了。” 秦桢挑了挑眉,不再言语。 乔氏听掌柜的这么说也笑开了。 谁会不愿听到小辈相处融洽的话语呢。 闻夕回来时,秦桢正在替沈希桥挑选玉佩,余光瞥见她在外头焦急踱步,寻了个理由和乔氏说了声后走出去。 “怎么了。”秦桢问。 闻夕看了眼外头来来往往的人群,往里间走了几步,刻意降低音量道:“奴婢适才送玉佩前往璙园时,遇到了冬至那赌石的公子,拉着我非要问清那指点他的人是谁。” 秦桢皱了皱眉,没想到还会有这件事,“你说是你就行。” “说了,但是他不信。”闻夕忙道,顿了顿,又补充:“或者说是那位公子的好友不信,我跑出璙园时见他们也跟上来了。” 秦桢哑然,侧眸瞥了眼铺子门口,并未看到有男子的身影,确定没有男子走入首饰铺中时,才道:“他们并没有跟上来,若是后再见到,躲着就是了。” 闻夕点了点头。 但为了以防万一,秦桢还是停在这儿多看了些许时候,耳边响起谈声时,她还以为是闻夕在说些什么,回过眸来才意识到是厢房内传来的声音。 秦桢不愿偷听他人言语,正要迈开步伐离去时,再次响起的声音令她停顿在原地。 “不过是入府一年无子嗣而已你担心什么,远得不提就说近的,沈国公府的那位入府三年不也一儿半女都没有,你有何好担心的。” “你这话说的,我和她处境可不同,她有婆婆护着,沈夫人在谁敢瞎说什么。” “也是。”女子顿了顿,“不过你说这沈夫人也是奇怪,沈家的子嗣她可是一点儿也不担心,若不是知晓秦桢是她的侄女,还以为她想沈家绝后呢,那秦氏也不是她的亲侄女,竟然宝贝至此。” “去去去,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好听了。” 第16章 谈论声忽远忽近,又显得有些飘忽不定。 垂在身侧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戳向娇手心,印下道道月牙儿红痕,她喉咙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上下滚动的喉结艰难地滑动着。 子嗣,子嗣,没有圆房,何来的子嗣。 除了那夜之外,沈聿白再也没有碰过她,就连其他夫间习以为常的牵手也未曾有过,更别说是更为亲密的肌肤之亲。 秦桢最初的时候也想过子嗣的问题,也曾幻想过和他拥有一儿半女。 可随着时间逝,她便知晓了,沈聿白不会碰她,她也不会拥有自己的孩子,久而久之也就不在期待。 听闻身侧响起的脚步声,秦桢思绪回笼,拉住了作势要上前敲门的闻夕,微微摇了摇头便往回走,也不管里面还在说着些什么。 微薄背影望去,拔而僵硬。 闻夕紧忙跟了上去,担忧地看着神平静的主子,瓢泼大雨来临前的平静也不过如此。 秦桢走到西厢房门口,耳边响起悉的温声细语,预备推开门扉的手顿在半空中,迟迟未落下。 她并不在乎别人对自己指指点点,但却接受不了别人说道乔氏,乔氏对她的好,是她这辈子也还不清,怎么还能因为她而受到别人的指点。 正当秦桢犹豫沉思之时,紧闭的门扉被人从里边拉开,乔氏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眼眸中含着笑意的乔氏在睨见秦桢低落无言的神时愣怔了下,不疾不徐地扫了眼跟在她身后的闻夕,问:“好端端的,怎么出去了躺心情如此低沉。” “被人撞了下没有反应过来而已。”秦桢神自若,慢条斯理地回复着。 一切都恰如往常,除了心情看似不佳之外没有任何意外。 “可有受伤?”乔氏闻言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上下打量着她好一会儿。 “不过是踉跄了下,并没有大碍。”说着秦桢微微停顿须臾,适才传出讨论声的厢房响起陶瓷砸落地面撞出的清脆响声,她眸光落在门扉上小会儿,上前接替田嬷嬷的位置,边挽着乔氏的手边往外走,不动声地转移了话题,“小桥的新头面您已经挑好了?” 乔氏又上下看了一会儿,确定她并无大碍才颔首道:“已经定下了,你可有称心的?” 秦桢摇头。 称心的配饰没有找到,不称心的事情倒是遇到了。 她现下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好在乔氏还有其他需要采买的新年货,也没有在首饰铺中多做停留。 一行人一路走走停停,许久未上街采买年货的乔氏遇到哪儿都觉得新鲜,哪儿都想要去看看,也未亲自买过年货的秦桢慢慢地也被勾起了兴致,渐渐地忘了适才的事情。 走着走着,竟然从永乐街道正大门入口处走到了尽头。 望着街道尽头贩卖的贴,乔氏也没了再逛下去的心思,她回眸看了眼身后跟着的丫鬟小厮们,各个手中都提了大包小包的,便道:“时候也不早了,回——” “桢儿!” 雀跃的高呼声打断了乔氏的思绪。 秦桢循声望去,只见一道身影朝她横冲直撞地奔来,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谁知下一瞬就被抱了个怀。 “你上街怎么不派人告知我。” 奔跑而来的周琬鬓角发梢微微凌,稍显不顾形象。 她瞧见一侧面笑意的乔氏,稍稍福身行了道晚辈礼,“许久没见,夫人安好。” 乔氏抬手扶上她的手臂,掠了眼神间染上欣喜之意的秦桢,道:“我正好逛累了想要回府歇下,桢儿若是没有事情就留下来和世子妃一道逛逛,你们出阁后也许久没有一同上街了。” “多谢夫人。”不等秦桢开口婉拒,周琬道。 乔氏挥了挥手,领着一众下人离开。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于永乐长街中,秦桢失笑地抬手整理着好友扬起的发梢,“怎么还是如此风风火火的,要是哪又崴到脚踝半个多月无法出府,你又要唉声叹息多时了。” “你还说我。”周琬语气娇嗔,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她的手腕,“这些子你又做什么去了,怎么喊你也不出门,章宇睿也忙得不着家,我要不是知道你好端端的在国公府,都要跑去大理寺问问沈聿白,你到底要如何做才能如他的意。” 闻言,秦桢淡淡地笑了下,清亮的眼眸并无笑意,“或许哪我消失了,就如他的意了。” 周琬手中正拿着丫鬟递来的香囊,垂眸寻着好友纤细肢间的可系隙,听她这么一说皱眉道:“呸呸呸,不准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什么消失不消失的,要消失也得他消失。” 秦桢被她的话逗乐了,“好,不说这种话。” 给她系上香囊的周琬甚是意地抬起头,手心中散着清淡的桂花香,“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后他可有给你道歉?” “他后来给我送来御赐的和田玉。” “那他还稍稍有点良心。” “但是我没收。” 那块和田玉,现下被她放在了宣晖园库房中,账本上登记的也是沈聿白的物品。 把玩着临街摊铺团扇的周琬闻言顿时看向秦桢,澄亮的暖落在她微颤的眼睫上倒影着光晕,对她的态度到不可思议。 炙热的眸光与暖相较着照耀秦桢,她也任由那道巡视的目光在身上扫视,指尖漫不经心地拨着团扇把柄上的苏,温柔的就好像是在拨这些年来繁杂的思绪。 时至今两人相识也有九年之久,这九年的时间中,周琬见证了秦桢的动心,也看着她得偿所愿嫁给沈聿白。 谁都说好友是使了手段嫁入了国公府,可周琬十分清楚,她不会如此。 比起嫁给沈聿白,秦桢更多地是希望他事事顺遂,他心悦的人也恰好心悦于他,两人执手相伴相守此生。 三年前秦桢收到婚书之时,连夜寻到周琬,两人待在她的房间整晚,好友才下了决心收下这份婚书。 周琬还记得她出阁那,那双不自觉颤抖的手心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双眸中盈溢着令人看着便喜的神,现在竟然说出了‘我没收’的话语。 她细细地打量着秦桢的神,试探问道:“是真的不喜他了?” 闻言,秦桢愣了下。 良久后才说:“我不知道,只是觉得累得慌。” 就像是一拳打在了团团棉花那般,没了劲儿。 刹那间,周琬就明白了。 不是不喜,而是心寒。 秦桢将团扇递给闻夕,示意她给商贩支付银钱,“不说这个,说着心中闷得厉害,闲逛的心情都没有了。” 曾几何时提到沈聿白时她心眼都是喜,现下倒变成了这幅模样。 说是闲逛实则两人相遇前各自都在永乐街道待了许久,该看得也都已经看过,再逛时也不免得有些恍惚,两人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无趣’时,霎时间笑出声。 不约而同地朝着徽楼的方向走去。 徽楼是永乐长街最高的酒楼,就算是下半夜前来这儿也能遇见灯火通明之状,往来的人影也是络绎不绝,是寂静深夜中唯一一道喧闹场所,是以也是众多不喜寻花问柳之地的世子子弟深夜把酒言的好去处。 门口客送客的小厮步履匆匆,秦桢随着小厮穿过人前往二楼的方向,踏上台阶时忽而听闻周琬提起两位女子的姓名,她微微抬眸朝着东边的方向望去,恰好与那两位女子的视线相撞。 视线对上的刹那间,两个女子眸中闪过些许慌,紧接着就是些许尴尬,匆匆点头打了个招呼后便离去了。 周琬狐疑地盯着那两道慌忙的身影,“怎么一看到我们就走,有谁在身后追她们吗?” 秦桢微垂的眼眸往上掀起,不疾不徐地拾级而上,道:“也许是在谈论别人的话语被人听见,觉得尴尬吧。” “啊?”周琬怔忪,顷刻之间反应过来,若不是秦桢下手拦住她她就追上去了,凝眉问:“她们说你什么了?” “没什么。”秦桢道,说她的话不过是些闲言碎语而已。 若是闲言碎语能够淹死人,她都活不到现在,怕是才来到国公府时就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就在想要抹平周琬皱起的眉梢时,余光瞥见鹤一快步星地朝着她们的方位走来,秦桢眼眸环视四周,厢房处除了她们两人之外并无第三人。 周琬也看到了他的身影,“沈聿白也在这儿?” 秦桢摇摇头,自己对于他的行踪是一无所知。 鹤一拱手向两人请安,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大人和世子都在厢房中,两位夫人也可移步前往。” 闻言,秦桢了然地侧眸睨了眼周琬,知道应当是章宇睿的意思。 周琬并没有当即应下,而是看向了身侧的人儿,用眼神询问她是否要过去。 秦桢颔了颔首,身侧的人霎时间笑开了颜。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