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桢侧眸询问了下沈希桥和宁笙的意见,两人都没有拒绝她才点头应下。 雅院末端厢房并不是好位置,那儿的长廊连接着去往后院赌石场的位置,人来人往,并不是个好聊天的去处,也不是能静下心来观察玉石的地方,是以极少有人会预定这儿的厢房。 掌柜的也寻来许多不对外售卖的玉雕前来供观赏,白的、浅绿的、翠绿的各式玉雕摆在厢房中,就连璀璨琉璃所雕刻而成的灯笼也有,看得两个小姑娘眼花缭。 秦桢也知晓暗中有侍卫守着,对她们俩说了声便往前院去。 李掌柜的早已候在外头,“京中来了位富贾公子,出手行事大方,园中的玉饰多被这位公子买下,若不是园中还要做生意,怕是料都要被其搬空。” 如此大张旗鼓行事的人,秦桢倒是没有遇到过,但这与她并不相干,她示意闻夕将虎雕送出,“今恰好出府,就顺路送来。” “姑娘不知,您这些子没有送玉雕过来,我这儿都要被问询之人踏破门槛了。”李掌柜接过啸虎雕,借着光打量须臾,又道:“听闻过些子长公主殿下又要举办盛筵,姑娘今岁还是不参加吗?” “不了。”秦桢摇头。 她并不是以此为生,倘若参加盛筵,必然会得到许多关注,她也不想受到太多的注视。 李掌柜惋惜地叹了口气。 他和秦桢相识也有五载有余,那年他受东家所托入主璙园,但前掌柜的也留下不少的阻碍,导致他行事困难重重,也是那时碰巧遇见外出采买料的秦桢,恰巧相中了她间别着的佩饰。 最初秦桢还不愿告知他到底是何处买来的,不过李掌柜还是腆着脸求年近十五岁的小丫头,不厌其烦地告诉她自己有多么中意这块玉佩,也直白地告诉她自己的身份,若是能够知晓造此玉佩的工匠,对他未来有大用。 秦桢心中动了下,她那时也想着卖些玉饰筹集银钱,积少成多将幼时所居的院子买下,两人一拍即合,合作到了今。 同时两人也签下契子,不可对外透她的身份。 这些年李掌柜不愿她的才气被掩盖,多次提议过其送作品前往长公主府,只是每次都被秦桢所拒绝。 秦桢笑了笑,道:“我不以此为生,也不求功名,抛头面多了也不好。” 言语间瞥见有小厮前来,她扬起的嘴角渐渐落下。 小厮是来找李掌柜的,说是有贵客前来,需要他前往前院接待。 秦桢也只是来虎啸玉雕的,颔首示意后也就往回走。 “姑娘。” 寂静的雅院中响起呼唤声,也不知是呼唤谁的。 这音量本不大只是雅院过于静谧,倒是稍显刺耳。 “院中穿着皦玉狐裘的姑娘。” 秦桢目不斜视地往回走,直到被闻夕提点声后才反应过来,她今是一身皦玉。 似乎是见她停下来,那道呼声再次传来。 她侧眸缓缓地寻找着人影,落在了斜前方楼阁低层厢房中,那男子兴奋地朝她招着手,仔细看来似乎有些许眼。 闻夕见她眸带疑惑,道:“是那位在瑶山下赌石的小公子。” 秦桢见其目光清亮,似乎还记得自己,不愿多事的她微微颔首致意后便要离去,谁知还未迈出步伐余光瞥见那位公子小跑而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几十步,男子步伐又急又快,边跑边出声道:“那还来不及谢过姑娘,若是姑娘不嫌弃,我今恰巧得了些上好的料,姑娘可来看看。” 秦桢不动声地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身影,“举手之劳而已,公子不必记挂心上。” “话不是这么说的。”梁钊也意识到他靠得过近也随即着往后挪,退到合适的位置才继续道:“帮了便是帮了,若连相助的恩情都记不得,后怎能安心。” “梁钊。” 静坐于雅苑中的男子循循出声,温润如玉的嗓音像极了秋,驱散了冬的严寒。 秦桢起眼眸看向探身而出的男子,眉梢微蹙。 又听见跟前的人对她道:“这位是我的好友叶煦,若不是他告知我认错人,我还蒙在鼓中呢。” 闻言,秦桢抿了抿。 叶煦穿过叠叠竹林走来,他身旁跟着位小厮,不知说了些什么,他步伐停顿少顷,清隽的眸渐渐敛下,变得幽深不可测。 身后传来沈希桥询问侍女是否看到她身影的话语,秦桢也不愿多做停留,颔首道:“那不是公子我也会出声提醒,公子不必挂在心上,就当是遇到多管闲事之人即可。” 说罢她带着闻夕匆匆离去,也不给梁钊说话的时间。 叶煦走到时,秦桢的身影也已经拐入长廊。 “我是不是吓到她了?”梁钊疑惑地问。 叶煦眸光始终落向她身影消失的拐角处,并不言语。 良久,他摊开掌心,出枚虎啸玉雕。 虎虫仰头长啸的神态惟妙惟肖,纤细长须似乎也随它的长啸而颤动。 梁钊眼眸一亮,翻开虎雕的下方寻了片刻,方才在其后腿处看到悉的字眼,“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还好和掌柜的打好招呼,不枉我在此采买了那么多奇形怪状的玉饰。” 叶煦眉梢微挑,“她就是祁洲。” “谁?”梁钊倏地抬起头,眸中是惊诧和不解,连连发问:“谁是祁洲!?在何处?你怎么知道的?哪儿有你我之外的男子经过,我怎么没看到?” “并非男子,而是你叫住的姑娘。”叶煦取过他手中的虎雕,敛下眼眸凝它多时。 他们来京后,祁洲的作品出现过两次,而每一次都是其中一位姑娘来到璙园后。 且若是他没有看错,梁钊叫住的姑娘腕间戴有粉白相间的玉珠子,每颗玉珠子上都刻着柳絮飘落之景,这正是半年前祁洲对外售出之作,也很不巧,被彼时入京的他买入藏于阁楼中。 这世间仅有一串的玉珠子现下出现在其手中,如不是盗用作品,就只能是祁洲本人。 而叶煦更相信是后者。 第21章 穿过雅苑长廊,恰巧遇见寻觅而来的沈希桥,她身边带着侍女和小厮,不知是要做什么去。 许是看出秦桢眸中的疑惑,快步靠近的她微微勾起手心,道:“适才恰好碰到同窗好友,她就在明月阁,我闲着也是无事可做,就去那边和她一道。” 她言语中带着不容拒绝之意,说完后也径直地带着人离去,秦桢回眸掠了眼跟着她的丫鬟们,暗中还有影卫守着,左右也不离开院子,也就由着沈希桥去了。 这下只留下她和宁笙两人在厢房中。 宁笙甚少接触玉石,是以对李掌柜命人送来的玉石兴致浓厚,时不时地拾起上下打量。 坐在对面的秦桢小口小口地抿着茶水,想起适才在院中遇到的两位男子,致的眉眼悠悠蹙起,眸前闪过踏过小径而来的男子,他神中一闪而过的探究令她困惑。 好似是透过她想要看穿什么那般。 不热烈,也不融洽。 秦桢心知那位赌石的公子不是懂石之人,可随他而来的那位男子是懂石的,甚至是玩石的。 他别在侧的玉坠子是京中深有名气的匠人钟濛所制,不论是玉石成抑或是玉坠子微小不可见的云纹皆是上品,但倘若不是懂行的人,也仅仅只会识得玉坠子是上品,不会认出坠子是钟濛之作。 秦桢知道这枚坠子,是曾在两三载前长公主承办的盛筵中展出。 思绪飘间,余光瞥就门扇隙中不疾不徐走过的两道身影,她下意识地抬手合拢门扉,敛回眸时,恰好撞上宁笙若有所思的神,她眉梢上扬一寸,“院中还有其他的玉石,你若想看可以再叫掌柜的送来。” “这些就够了。”宁笙垂下眼眸掠了眼桌案上丽多彩的琉璃,“我原先还在困惑,表嫂为何那么喜玉石,今来瞧见这块琉璃也甚是喜。” 听到她的称呼,秦桢倒入茶水的动作稍显顿了下,眼眸掀起睨了她一眼。 这还是宁笙入京后第一次称呼她为表嫂,不似平般唤桢姐姐。 秦桢将稍带甜味的花茶挪到她的跟前,“琉璃彩耀眼夺目,我初次见时也被它所引。” 琉璃难得,璙园这块琉璃还是前些子新得的玩意儿,不对外售卖。 宁笙娇俏的神情带着光,新奇地观摩匣中的琉璃。 只是眼眸时不时地扬起睨来,梢嗫嚅了下,秦桢看出她似乎有话想要说,也没有出声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她再开口。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才抬起眸来。 小姑娘的眼眸中闪过困惑,不解,甚至略过些许娇俏,澄亮的眼眸脆生生地望着她。 茶水滴落掌心,秦桢取出帕子擦拭过手心水渍,抬眸与她相视,“是有话想要和我说?” 宁笙含糊地‘嗯’了声,双手捧着茶盏摩挲,思忖着该如何开口。 静默良久,她才道:“前些子祖母和我说,要在京中为我寻郎君,也给我递来了几位公子的名帖,我初来京中不曾听闻他们的名号,小桥也不常居家,思来想去只能来寻表嫂你打听打听。” 言语间,比起娇羞,更多地是尴尬。 想来也是第一次同外人提起相看的事情,青涩之余而又大胆,恰似夏季含苞待放的池荷。 她们之间的相处甚少,秦桢不知宁笙是何时起不再将心落于沈聿白身上,好像上次瞧见她眸都是沈聿白时不过是个把月前的事情,思虑片刻,道:“我对京中世家公子不甚了解,你可有他们的名帖?” 宁笙摇摇头,“今没有带出门。” 秦桢了然地颔了颔首,又问:“可记得名字?” 宁笙还是摇头。 别说是名字,就连名帖她都只是匆匆看过几眼。 她心中门清,她的婚事重要的不是自己的想法,而是男子是何许人也,往后是否能够护住漂泊动的宁家。 秦桢看出她神情中的茫。 沉默少顷,开门见山地问道:“不想入宣晖园了吗?” 话音还未落下时,宁笙的纤细脖颈已然晃起,眸中也闪过些许婉拒之意,言又止地看着秦桢,不知该如何和她道出理由。 想起那在谭府沈聿白所言,年岁尚小仍旧期许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她久久地被震撼在原地。 一个人可以无情,但是不能无心。 生在宁家,宁笙心知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话本子中才有的佳话,但她在家多年,不论如何父兄叔伯们皆会维护正室,就算是再离谱的事情,也是关起门来再争执。 可沈聿白并没有。 宁笙不知彼时的秦桢是何心情,可当下的她是愤怒的。 是以后来得知沈夫人有意为她寻其他夫婿时,她并没有拒绝,而是从容接受。 秦桢见她久久未语,也没想刨问底,道:“这些年我也甚少出府,有所耳闻的男子并不多,但若是你有想了解的也可以寻我,我让闻夕替你打听去。” 京中与宁笙年岁相仿的左不过几家,稍稍打听也能得出结果。 “谢谢表嫂。”宁笙眸光凝视着对面莞尔一笑的女子,笑颜逐开的模样像极了漫山遍野朵朵绽开的桃花林,甚是夺人眼球,这么想着,倒是想起家中后山的桃林,道:“再过段时就是桃花绽开的时节,京中可有桃林?”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