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吧,”赵含章道:“现在天还不够黑,所以看到的星星稀少,等黑了,漫天都是星星,你再抬头看,密密麻麻凑在一起的就是一家人,别说吃饭,睡觉都能凑在一起。” 赵二郎一听,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如此祖父就不寂寞了,等我死了,我也要去找祖父,我想和他一起吃饭,一起骑马,还想他夸我,我最近都很听阿娘的话了,又认得了两个字……” 赵含章安静的听着,将他抱进怀里,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是啊,最近二郎很乖的。” 王四娘在一旁听得眼泪汪汪的,忍不住和兄长抱怨,“东海王太恶了,世人都知道那信是伪造的,偏他查也不查就……” “慎言,”王玄低声呵斥道:“再言,我你的足。” 王四娘委屈的嘟了嘟嘴,不过还是老实的闭上了嘴巴。 王氏兄妹把赵含章姐弟送回到赵宅门口,后面跟着的青年们也都停下了脚步。 赵含章拉着赵二郎站定,对着这些陪他们姐弟俩走了一天的青年们深深一揖。 青年们见状,纷纷回礼。 赵含章看向王玄和王四娘,轻声道:“多谢。” 王玄叹气道:“赵公大义,我等受之有愧。” 傅庭涵也对着大家行礼,“今多谢大家的帮忙了。” 有青年拱了拱手道:“傅大郎君记在心里,以后还我们一杯水酒就是。” 赵宅的大门已经挂上了白布和白幡,灯笼也都换成了白的。 有下人看见赵含章和赵二郎回来,立即上来,“三娘,二郎,灵堂已经设好,全家都在那里守灵哭丧呢。” 赵含章微微颔首,“我们这就去。” 下人便一脸为难的看着傅庭涵,“傅大郎君……” 赵含章瞥了他一眼后道:“他今夜也留在此处为祖父守灵,成伯呢?” 下人忙道:“成伯在灵堂那里呢。” 赵含章便拉着傅庭涵和赵二郎去灵堂。 灵堂已经设好,赵长舆已经被收殓放进棺椁之中,只是未曾合棺。 赵济正领着一家人哭灵,王氏看到姐弟两个回来,一直惶恐不安的心瞬间安定下来,她扑上前去抱住赵含章上下看,“没受伤吧?” 赵含章安抚她,“没有,今很平安。” 王氏抹掉脸上的泪,将人拉到灵前,“快给你祖父上香。” 赵济等姐弟二人上完了香才上前焦急的问,“外面情况如何?” 赵含章:“赵家危机已除,伯父应该已经收到陛下的旨意了吧?” 赵济呼出一口气,“是,东海王虽退兵了,但我心中还是不安,外面情况还好吧?” 赵含章“嗯”了一声道:“今多亏了王眉子和王四娘,有许多青年才俊相随护佑,相信从今后,不管是东海王还是皇帝,再对赵家出手都要权衡一二了。” 赵济惊讶,“王玄?我们家和王衍没多少情吧?” 是啊,从您的称呼就可以看出来了,时下对还算尊重和有好的人,大家都喜直接称字,王玄字眉子,不管是赵含章还是原身赵三娘,称呼他时不是叫王大郎,便是叫王眉子。 不过赵家和王家的确关系一般,赵含章也不在意,看了一圈后问,“不知叔祖父在何处?” 赵济,“丧礼有许多事要做,父亲正在和成伯商量,你累了一天,先下去休息吧,这是第一晚,晚上还得你和二郎守灵呢。” 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傅庭涵,他沉片刻,“长容……” “我会让人为他准备一间客房,他有孝心,也不是外人,已经决定今晚随我们一起守灵。” 便是一直不太喜这门亲事的赵济都不由的对傅庭涵心生好,谁不喜孝顺又知礼,还上心的女婿呢? 哪怕这是侄女婿。 赵济温和的道:“他也跟着你奔波一天了,先下去用饭休息吧。” 赵含章点头应下,把哭得眼睛通红的王氏也给带走了。 一家四口在清怡阁里用饭。 她饿了一天,但此时并没有胃口,所以坐着看桌上的饭菜发呆。 傅庭涵见了,扭头和下人道:“去盛碗白粥来。” 他把白粥放在赵含章前面,轻声劝道:“吃白粥吧,好歹让胃好受点。” 赵含章接过,吃了两口后和青姑道:“派人去叔祖父那里候着,看见成伯出来便请他过来。” 青姑应下。 赵含章问:“今汲先生和赵驹没来过吗?” 第43章 旧相识 “都来过了,”王氏道:“来上香,还哭灵了,只是很快就被你叔祖父带走,说是要商议要事,唉,你祖父的事就他们两个知道。” 王氏对这两人不太关心,她更关心成伯,“三娘,你得把成伯要过来,你那些嫁妆虽然都整理出来了,可还有一部分在你祖父的院里,须得成伯取出来。” 那只是明面上的嫁妆,真正的好东西是在外面的。 不过赵含章还是点了点头,她心里已有打算,她得先见一见汲渊。 赵二郎还小,又是孩子心,王氏担惊受怕一天,也疲累得不行,赵含章没有让他们守全夜,让青姑几个扶着他们回去休息。 下人们也都退下,除了守在门口的两个外,灵堂里只剩下赵含章和傅庭涵。 傅庭涵也换了一身孝服,他没有拿丧杖,服的是仅次于斩衰的齐衰,继承了赵长舆爵位的赵济也不过服此丧而已。 也是因此,赵家上下才没拦着他跟着赵含章一起守灵,作为姑爷,他肯服小功就已经够孝顺了,他现在直接服齐衰,就是多有挑剔的赵仲舆和赵济都挑不出一点儿错处来。 傅庭涵给灯油,又坐回赵含章旁边,低声道:“你要不要眯一下?从昨晚到现在,你一天两夜没睡。” 赵含章:“大脑皮层极度活跃,一时睡不着,你也一直没合眼,要不要靠一下?” 傅庭涵想了想后道:“不如我们说说话?倾诉可以散情绪,情绪散去应该就可以入睡了。” 赵含章无意识的抓了一把黍稷梗丢进火盆里,“说什么呢?” 傅庭涵顿了顿后道:“我没想到你对赵家情这么深了。” 明明一直惦记着回去的是她,对这里的人割舍不下的也是她。 赵含章垂下眼眸看着自己葱白的手指,但反过来便可见手心和指腹间的茧,这是小姑娘读书习武留下的茧子,和她一样,小姑娘一直努力的活着,努力的想要自己活得更好,让身边的人过得更好一点儿。 “赵长舆对我很好,”赵含章道:“其心善,其品方正,对陌生人我们都会有同理心,何况我们朝夕相处一个多月。” 赵含章又不是冷漠的人,这一个多月赵长舆处处为她谋算,哪怕知道他为的是自己的亲孙女,亲孙子,但她在这具身体里,自己亲身体验的,她怎么可能分得开? 傅庭涵伸手抓了一把黍稷梗给她,低声问道:“现在,你还想回去吗?” 赵含章扭头看他,“当然,我对这里的人有情,但并不妨碍我依然想回去。” 她眯了眯眼,“傅教授不想回去吗?” 傅庭涵叹息一声道:“我想,但我觉得可作很小,我不希望你抱太大的希望,我不想你太过失望。” 赵含章便坐直了身体,定定的看着他,“傅教授,我们以前认识?” 傅庭涵便抬头冲她笑了笑,只是嘴角的笑容有点儿苦涩,“我初高中都是在二十二中念的。” “可我是二十四中……”赵含章说到这里一顿,二十四中就在二十二中的对面,两个学校门对门,连成绩都是你追我赶,颇有种王不见王的架势。 二十二中啊…… 赵含章久远的记忆被翻出来,她惊讶的看向傅庭涵,“你就是二十二中那个和我同一年跳级升学的同学?” 傅庭涵:“是,初中两年,每年期末考试,不是你第一,就是我第一。” “第三年,你跳级上了高中,就那么巧,我也跳级上高中,第一个学期,你第一名,我第二名。”傅庭涵盯着她的眼睛看,沉默了下来。 赵含章也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轻笑一声,“啊,想起来了,后来你一直是第一名吧?我偶尔听同学们提起过,二十二中有一个很厉害的学生,每个学期都是全市第一名,甩开第二名好远的,听说后来直接去了大学的少年班。” 傅庭涵垂下眼眸道:“那是因为你留级了……” 当时赵含章出车祸,出院后两个眼睛都看不见了,复健加上悉盲文,她几乎是从零开始,再回到学校已经落后一级。 赵含章一脸惊讶的看着他,“所以傅教授一直认识我?” 傅庭涵没有否认。 赵含章有些尴尬,想到她在学校里的名声,觉得有损她少年时期的威名,于是找补道:“我其实一直知礼温和的。” 傅庭涵忍不住笑,目光柔和的看着她,“我知道,你会伸脚踹金老师,是因为他太烦人了。” 赵含章:“……你怎么知道我是伸脚踹的?他一直说的是我推的。” “所以我作证说的是没看见你推人。” 赵含章一言难尽的看着他,“那个匿名为我作证的人是你?” “本来是不必要匿名的,但主任说我和你们同校任教,公开了不好,反正大家都信任我,所以采用了我的证词,只是向两位当事人隐去了我的名字。” 赵含章就真心实意的道:“多谢,当时要不是你作证,离开学校的恐怕就是我了。” 所以其实傅庭涵一直知道她?那…… “那来前相亲的事……” 傅庭涵转开话题,“赵长舆给你留下这么多东西,你都能拿到手吗?” 赵含章看着他红透的耳朵,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后道,“嗯,问题不大,汲渊不背刺就行。” 聊了一通,赵含章大脑放松下来,还真的困了,她眼睛慢慢合起来,脑袋一点一点的。 傅庭涵见她脑袋要往下垂落,忙伸出手去捧住,轻轻的往自己这边带,让她靠在了自己肩膀上。 赵含章无意识的睁开了一下眼睛,见是他便又闭了起来。 傅庭涵见她闭着眼睛睡着,提着的心慢慢放下来,肩膀也放松了下来,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傅庭涵低头看着这张记忆中悉的脸,一时有些恍惚,他不止一次的在校门口和她遇上,就隔着一条街,每一次她身边都围了好多人,大家都很喜和她朋友,每次他从她眼前走过,都能听见她朗的笑声 傅庭涵伸出手指想要点一下她的脸颊,还未碰到,赵含章的脑袋突然动了一下,他立即收回手,正襟危坐……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