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人们高兴起来,再管不了其他,立即将刚长出来的青草全都铲了按进土里,也给麦苗肥肥,同时开始犁地准备种。 赵含章去看过将士们屯的田,也很高兴,当即下令,全国范围内要停止一切劳役、兵事和礼乐之事,当以耕为主。 谁也不许挡耕的道儿。 全国都为了耕风风火火起来,为此,赵含章还拉着小皇帝去郊外当场表现了一下犁地,她和小皇帝都扶着犁在地里走了两圈,然后让底下的官员们以身作则,做好劝课农桑的工作。 这时候国事就少了,一天需要赵含章批改的公文连二十封都不到,百姓们忙,官员们也忙,本没空搞别的事情。 赵含章就起袖子,扛着锄头和傅庭涵一起去自家庄子上种田。 主要是给麦子施肥,然后开始犁地准备种小麦和豆子。 除了小麦,豆子和水稻是中原一带占比比较重要的粮食了。 洛一带,可以种植冬小麦,也可以种植小麦、大豆和水稻等作物。 去年秋冬时及时种下的冬小麦数量不多,所以今年洛一带都大范围播种小麦。 不仅洛如此,并州、冀州和青州一带等所有受战争影响的地方都如此,更不要说幽州了。 幽州是重灾区,主要目标都放在了今年的播上,不仅赵含章看重,石勒也很看重。 赵含章亲自下地,时不时的到洛的田头地间去巡视,鼓励百姓耕作,石勒也是如此。 他每天都奔波在各个郡县之间,时不时的一下哪个县的粮种有没有发下去,或是哪个地方的粮种不够,趁着还在农时赶紧买了送下去。 于是,赵含章每天都能收到石勒的电报,早上一封,傍晚一封。 基本上傍晚和她哭诉哪个地方粮种、农具紧缺,百姓可耕田地十不及一,然而幽州穷困,没有钱买粮种,农具等,希望朝廷可以支援一二; 早上就来电报催她,“昨夜我们商议之事可办成?不知东西何时能到?” 赵含章只能回他,“知道了,知道了,有在办,勿催。” 电报上不好长篇累牍,她只能给他写信,让他自己也想想办法,国库很穷的,她已经对幽州特别优待了,别的地方有的,幽州都有,别的地方没有的,幽州也有。 赵含章告诉石勒,“幽州内有矿,派人寻之,财务困难可解。” 现在她派了不少人出去找矿,不管是什么矿,大晋现在都很缺,现在的幽州是河北和山西的大部分,里面的矿产资源可不少。 她打算让人先找着,回头把路修出来,幽州出产的东西才能运进中原,而中原的东西也能更快速的进入幽州。 相比之下,青州和光州就要自强许多。 自赵宽和孙令蕙去到青州和光州,俩人很少和赵含章抱怨,也很少和朝廷要东西,非常的自立自强,是两个非常好的孩子。 虽然他们乖巧,但赵含章还是要写信去关心一下,询问一下两州的情况。 赵宽没收到信,他正牵着一匹马冒雨前行,因为道路泥泞,又滑,所以一行人只能从马上下来踩着泥水前行。 雨还在下着,他们还不敢去树底下躲着,雷声阵阵,大天的打雷也是少见。 “使君,前面有个土地庙,可以暂时避雨。” 赵宽一听,当即加快了脚步,不小心还摔了一跤,亲卫和小厮立即上前要扶他,结果脚下不稳差点摔在他身上。 赵宽扶着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心惊胆战的看着,连忙阻止他们过来,“我自己可以,我自己可以,你们别过来。” 等他从地上爬起来走过这一段路,和人互相搀扶着进入土地庙,找了半天才在墙角找到一块干燥一些的地方。 外面哗哗的下着大雨,庙里则是啪啪下着中雨。 赵宽把身上的蓑衣和斗笠拿下来,抖了抖水后放到一边,小厮忙拿一块手帕上来给他擦拭,“郎君,这可是雨,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赵宽往后退了退,将他扯到旁边来,以免被屋顶上漏下来的雨水浇,“戴着斗笠呢,无事。” 他看了眼外面在雨水冲刷下显得越来越泥泞的道路,愤愤道:“总有一天我得把这条路给修起来!” 小厮道:“那得花多少钱啊?” 赵宽:“不就是钱吗?等我青州的百姓耕结束,我就让他们继续晒盐,光是卖盐我就能赚不少钱,再多种桑麻,多织布,钱嘛,总能赚来。” 赵宽信心,“等过两年朝廷把码头建起来,来往客商多了,我不信我会连建一条路的钱都拿不出来。” 赵宽就站在雨中展望了一下未来,等雨停了才继续前行,天快黑了才到地方。 村老出来时一脸的惊诧,“您真是我们刺史?” 赵宽:“官印你不是看到了吗?我听说你们为了争地打起来了?如今地多得很,你们每家不是都足额分了地吗?怎么还能因为地打起来?” 村老一听,神一振道:“使君,我们是足额分了地,但还有下一代呢,我们村这半年时间有十二对新人,现在有三家媳妇有孕了,估计今年秋天就丁,那有了孩子不就得分地吗?那块地离我们村近,理应分给我们村,以后我们村孩子从那块地上分。” 赵宽:“孩子成年以后才能分地,这还有十六年的时间呢,你们这想的也太长远了吧?” “不远,不远,我们村有孩子在县里学堂上学,回来说什么……什么,人要是不考虑长远点,必定有烦恼找上门来。” 赵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对对对,就是这话,使君,您看,能不能和县衙说一声,把那块地分给我们村?” 第1114章 争地 赵宽:“争地的事先放一边,我问你们,今年的麦你们种下去了吗?” “种了,种了的,”村老道:“我们岂敢误了农时?” 赵宽道:“那就好。” 村老松了一口气,忙去安排赵宽住下。 谁料,第二天一早赵宽饭都没吃就出门去看地里的麦子了,还把来看热闹的村民都给带去了。 村老就抓一只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吓得他也不给赵宽杀了,连忙去追。 村老一个人都难瞒住赵宽,何况这么多人? 一人一句话,表达还旺盛,瞬间把底都漏了。 全村的关注点都在和隔壁村界的地上,为了争地,不仅派了人去地里挖沟渠,篱笆,还打架。 没有一家是真的把麦子都种下的,播种尚且如此,更不要说给冬小麦施肥了。 村老赶到时,赵宽的脸已经沉得滴墨了,看到村老,立刻大发雷霆,“什么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看你们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饭都吃不,眼看着要青黄不接了,还想着十几年以后分地的事,这一年若种不出来粮食,你们能不能活到明年都难说,还想着十几年以后的事呢,蠢货!” 村民们连忙去看村老,脸很是忐忑,他们都知道赵宽是刺史,是比县令还大的官,听说是大将军的兄长呢。 他说的话,没人敢辩解,见村老跪下请罪,便也跟着战战兢兢的跪在渌渌的地上。 赵宽气得转身就走。 村老连忙爬起来去追,追出一段,恰巧隔壁村的村老带人扛着大锄头过来,还抬了一块大石头,猛的一下就放到地上,然后大声道:“于老头,你看清楚了,以此为界,从这里往东是我们村的,从这里往西是你们村的!” 赵宽猛的停下脚步,抬头过来看他,腔的怒火再也憋不住,挥手道:“去把他带过来!” 亲卫立即扑上前。 隔壁村的村民见状,立即挥舞着锄头要打人,“于老头你们耍诈,竟然请外人!” “大胆,这是刺史!”亲卫拔出刀来一刀砍歪锄头,一脚将人踢飞,刀刷的一下按在对方脖子上,冷冷地道:“再敢妄动,杀无赦!” 村民们吓了一跳,连忙去看村老。 村老没见过赵宽,但赵宽一看就和他们不一样,他连忙放下锄头,摇着手让村民们不要动,然后跑上前去。 于村老已经先跪下了,隔壁村的姜村老见状,便也跟着跪下。 赵宽站在俩人面前,先问姜村老,“麦还有多少亩未种?” 姜村老没算过,小声道:“小的一会儿回去就算。” 赵宽冷笑,“你家还有多少亩未种?这总不至于也要算吧?” 姜村老心一颤一颤的,他一来就直面赵宽的怒气,一时还有些懵,所以不敢撒谎,“还,还有三亩。” “你尚且有三亩,何况其他家?”赵宽冷笑道:“你们还真是目光远大啊,为了一块十多年后不知能不能分到的地,现在就弃农时。” “谁与你们说那块地就是你们两个村的了?天下的土地都是属于朝廷,属于大将军的!除了你们,四野之中皆有村落,将来人越来越多,还会新的村落在此处!” “他们若能辛勤耕种,为国纳税,为家多存粮,那就是比你们更能养活孩子,他们孩子多,这块地就当轮到他们来分!”赵宽指着他们的鼻子大骂,“连麦都种不完,眼高手低就想着十几年后的事,竟还敢瞒骗于我!我告诉你们,今年你们的粮食产量要是低于均数,冬天全给我服役去!” 赵宽愤怒的道:“你们两个村一起,若耽误农时,误了收成,全都加役二十天!” 村民们一听,脸瞬间发白,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赵宽冷冷地道:“把你们里长叫来,两个村的村老不能约束村民,还都耽误农时,全都给我换人!争地的为首之人在耕结束之后到盐场服役二十天,以儆效尤!” 两个村老皆软倒在地,不敢反驳。 赵宽转身就走。 里长赶来时,赵宽已经在骑在马上等着了,“使君,县君收到消息正往这边来,您看要不先家中歇一歇,等一等县君。” “我就不等他了,”赵宽还算心平气和,因为这事本就是县令在公文中偶尔提及的一件事,他是因为要去另一个县解决山匪招安的事,路过此处,想着劝课农桑也是大事,所以过来看一看。 谁知道他们争地的内情竟是如此。 赵宽道:“你是里长,还是该尽心些,督促他们及时种和下肥,以免误了农时。” 赵宽问:“衙门发下来的历书要多看看,别摆在家中当摆设,最好多给百姓宣讲。” 里长连忙应下。 郭璞赶在正月结束前出了一本历书,其实就是结合现在的天象,在前朝历书的基础上做了些微的修改。 赵含章拿到以后当即命书局刊印,速度还是很快的,在二月初四那天就给驿站发往各个州郡。 再由州郡发给底下的县,同时他们也自己印刷,然后发给各里长,村老。 目前想要一家一本历书是不可能的,但至少能做到一个里长手中一定有一本,部分村老拥有,拿着历书,他们就可以明确农时。 但很显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领悟到朝廷的这份良苦用心的。 赵宽觉得还是得让各县县令加强监督。 隔壁州的孙令蕙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原来她认为的常识不是所有人都明白的,这世上大部分人过得浑浑噩噩,加上战争,如今留下的很多年轻人都没有长辈指导,什么时候该下种,是先除草,还是先施肥,他们是真的不懂。 很多县令也不懂。 于是,为了劝课农桑,孙令蕙基本都在外奔波,公文也都是在路上批的,短短二十天,人就瘦了一大圈,为了身体好,即便累得没胃口,孙令蕙也强自己吃东西,她坐在茅草屋里看着外面的细雨,叹气一声道:“看来,大家不仅需要历书,还需要农书。”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