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乐之中,洛及以南的地方来了夏收。 学堂放夏收假,学生们回家,挥舞着镰刀和家人们冲到田里收割小麦。 徐州和扬州一水之隔,都在地里收割小麦,这边的腾传到那边,那边的人就没忍住搭话。 于是,河这边的人也知道那边免了口赋和好多赋税,顿时心生羡慕。 消息一点一点的传进江东和江南,两地百姓都羡慕不已。 过去的一年,他们不像北地经历战争,但普通百姓的子也不好过,尤其是鄱湖一带,因为蜀地民进来,王敦与北上派的斗争打过好几次。 加上北地大量士族和平民迁移而来,不仅他们子不好过,被挤占了生存空间的普通百姓子也不好过。 江东和江南的本地百姓羡慕中原今年的赋税减免,逃到南方,努力想要融入当地,却还未安定下来的小士族们也人心浮动,望着北方萌生了回去的想法。 只有大士族,不论到哪里,他们的子都不会很难过。 对于中原赵含章的举措,他们自然也听说了,于是去找王导,“茂宏何不建议大王,也减免赋税,安定民心?” 王导道:“此法不错,大家可以一同上书。” 几人对视一眼,都应了下来,约定好一起上书建议。 等走出王宅,几人没有各自离去,而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喝酒,继续聚会,“自二月以后,大王就不见茂宏了,也不知他们是怎么了,以往减免赋税这样的小事,都是茂宏与大王说一声便可,现在竟要我们自己上书。” 第1119章 心思浮动 “除夕时处仲就没回来。” 这话一出,大家都安静了,忍不住忧心忡忡起来。 处仲是王敦的字,琅琊王手上大半的兵力掌握在他手上,他又是王导的兄弟,琅琊王要是与这兄弟俩不睦,江南和江东岂还有安宁子过? 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有人低声道:“听闻赵含章对北归的士族很是优待,但有才德,都会亲自请到朝中,即便不想入朝为官,她也会向太学等官学举荐,做一潇潇洒洒又体面的先生,都不愿的士人,她也优待,给与田宅赏赐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还会出钱给印刷诗赋文集,且不论派系。” “不论派系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论你是儒家的哪一派,只要你写出来的东西没有曲解之意,她都给印,而除了儒家,法家、兵家、农家和墨家等,她都给免费刻印书籍。” 印书是要花钱的,当下大部分人出书都需要给书局一大笔钱才能将书印出来,而书印出来后也未必能放在书铺。 在他们离开北地之前,书铺极少,一州可能就零星几个县有书铺,却也是卖文房四宝居多,少有卖书的。 很多书并不在书铺之中通,多是各士族自己收藏。 他们喜收藏先贤留下的书籍,且吝与人分享,却又喜自己写出一本可以广为传的书来,最好是世间人手一本,人人都能听到他们的名字。 所以,免费印书,传播他们的思想和才华,真的是让人忍不住心动啊。 几人目光叠,谁也没有说出那句“那我们回去”的话来。 他们从北逃到南方,路上损失极大,为了在江南站稳脚跟也付出许多,并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即便是王氏一族,有琅琊王和王敦的大军相护,路上也死伤许多,族人离在外的人数现在都数不清楚,何况他们这些宗族? 他们经不起一次大的迁徙了。 但不代表他们什么都不做。 从酒楼回去,他们就找来几个能力强,却又很少在人前出现的子弟,让他们带人回一趟中原,“你们若能在中原站稳脚跟,那宗族便可慢慢回迁。” “那要走谁的关系入朝呢?” 一个家主道:“我们家与赵氏有姻亲的关系,我修书一封,你拿去拜见赵含章,也不必求她让你入仕,只要在她面前脸,你有才华,她自会用你。” 一个家主道:“我们家与赵氏有姻亲的关系,奈何关系已远,久不联络,走赵氏的关系,不如去招贤考,你去洛参加招贤考吧。” 一个家主道:“你多带一些钱去,回了北地族中就帮不了你了,一切靠你自己,不过听说赵氏的七太爷甚玩乐,你或可一试。” 这三家,一家是弘农杨氏,一家是范卢氏,一家是陈郡袁氏,三家子弟决定结伴而行。 当然,不能说他们是回北地,不然,怕是还没出城就被拿下了,家族也会因此而被琅琊王针对。 所以他们想了一个好借口,夏灿烂,又是丰收时,正是出门游玩的好时间啊,故他们要结伴出游。 但有些东西可以瞒住上位者,却很难瞒得住在同一阶梯上或者下一阶梯的有心人。 何况,江南里还有元立这个搞事的人在呢。 几乎是一打探到消息,他就有选择的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时任江州长史的谢鲲听到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但他是个有心的聪明人,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那些大士族这是想要另谋出路,或者说,在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谢鲲在沉思一晚上后,连夜出行去找他弟弟谢魮。 谢魮很惊讶,“兄长深夜来此,是出了什么大事?” “我听闻杨氏和卢氏袁氏的几个子弟过几要出游,随从者众,你不如一同去。” 谢魮失笑,“我比他们年长许多,平时也不在一处玩,我去做什么?” 他说到这儿反应过来,微微蹙眉,“莫非他们不是出游?” 谢鲲颔首道:“他们要北归。” 谢魮惊讶,而后沉默不语。 谢鲲道:“如今的局势,除非赵含章和前面几位王爷大将军一样骄傲自,自毁基,不然,以北向南一统是迟早的事。” “二弟,我们要早做打算。” 谢魮转身坐在席子上,把头扭到一旁道:“兄长不必再说了,我是不会走的,我是大王的参军,大王于我有知遇之恩。” “知遇之恩可以寻求他途报答,你是谢氏子,有振兴家族之责;你读圣贤书,该有匡扶社稷之务,你不能为报知遇之恩就置其他责任于不顾。” 谢魮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谢鲲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幼儒,我知你与大王情深厚,那你更能看清现今的局势。大王能在建邺站稳脚跟,全倚仗王导为他斡旋。” “若没有王导,江东和江南的士族怎会认他?若没有王导,王敦怎会带着青州和徐州大军南下护佑?可不过一年而已,大王便与王导多生嫌隙……” “那也是王氏一族太过跋扈,大王想要任命一个官员都要看王导的脸,被王氏一族挤兑得几无立足之地。” “可王导举荐的人都是可用之人,能力尚在大王亲选的人才之上,”谢鲲道:“他既不能任人唯贤,又无威望可以任人唯亲,在江东士族未曾全部归心,朝廷大权旁落的时候和王导王敦斗气,你觉得他能走得多长远?” 谢魮张嘴要辩,却不知怎么辩。 谢鲲道:“明知他一定要掉进深坑之中,你又劝不住,难道就为了报知遇之恩,你就要跟着一起往下跳吗?” “何不另谋前程,强大自身?”谢鲲道:“等到将来,他正落进坑里,你可以伸手拉他一把,即便不能保住他的命,也当保住他的血脉。” 谢魮沉默下来,半晌才问道:“赵含章会答应吗?”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谢鲲道:“从她这些年的作为来看,她一旦用人便很是信任,并不吝啬权势,她若真能一统南北,不过多留一支晋室血统,没什么不可能的。” 第1120章 少猜疑 琅琊王现在坏就坏在,他的血脉距离晋室嫡支太远,是旁支的远支了,以至于他对上赵含章时名不正言不顺,毕竟,赵含章手上有小皇帝,正宗的晋室血脉; 但好也是这点好,赵含章真一统天下了,这一点可以加大保命的几率,只要他少做一些事。 谢鲲语重心长的和谢魮谈了一晚上,终于说动了他。 谢鲲叹息道:“我们谢家若有王氏、卢氏那样的家世,自然可以顺从你的心意,家中子弟便是不回北地,将来不论是战死,还是归顺,族中子弟都不必我们心,自有他们的一番天地在。” “但我们不是,谢家小族而已,我们南逃时便已损耗巨大,再来一场大战,于我们这样的小士族来说是灭族之祸,所以我们要慎之又慎。” 谢家子弟不丰,如今能拿得出手的没几个,旁支那几个堂弟和侄子,不仅才华远不及卢杨袁三族子弟,品也不太行。 所以送他们去,杨氏几大士族肯定不愿意带他们,所以只能谢魮去。 此时的谢鲲还不知道,谢家的确人丁雕零,但谢魮将来能给谢家生出一串优秀子弟来,谢氏这一支最后只有谢魮的子孙传下去,他将来还有个特别出名的儿子,叫谢安。 谢魮答应了下来,第二天就上书请辞。 他这个参军做的也有些憋屈,因为琅琊王的兵权基本都在王敦手上,而王敦最近在和琅琊王闹别扭。 神仙打架,遭殃的基本上是他们这些池鱼,所以谢魮的子并不好过。 他此时辞官,琅琊王都没多想,他的心神正被几大世家减免赋税的折子牵制着,听到有人请辞,很烦躁的就答应了。 谢魮失落不已。 谢鲲就和他道:“可见大王身边不是非你不可,你若真想报答他,不如回北地去出人头地,将来或许能在赵含章面前为大王美言几句。” 谢魮应下了,收拾好行李就去找卢氏的子弟。 对于谢魮的加入他们很高兴,他年纪虽比他们大一些,却风雅致,又文武兼备,不仅可以一起玩儿,路上也有照应。 于是一行人浩浩的出发,一路从建邺玩到广陵,某个夜晚,他们乘船游江,一不小心就到了对岸。 然后他们就上岸,施施然跑去找刘琨玩。 刘琨看到这么多士族子弟来找他玩,高兴得不得了,很大方的招待了他们,留他们在徐州玩了几天之后就替他们写了一封举荐信,还给他们出具路引,然后就可以拿着路引和信去洛找赵含章了。 事情顺利得不得了。 不过是一群孩子好玩,跑到了江对岸去玩,江南和江东还是大晋的国土,虽然赵含章不能直接管到这里,但每有政令还是会往这边送。 偶尔还会要求他们上贡,所以在很多人眼中,他们虽不是一个势力,却还是一国的。 孩子们只是到另一州去玩耍了,又不是出国,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大家都默契的拦住了消息,没让消息传到琅琊王耳中。 但,琅琊王并不是真的聋子和瞎子,在夏收结束之后,他还是收到了消息,此时,谢魮他们也到了洛。 琅琊王气得砸了一套杯盏,正要派人去问罪几大士族,结果他们自己先来了。 内侍低声禀道:“杨氏几位族长都跪在外面,说他们族中子弟淘气,他们失于教养,特来请罪。” 琅琊王一肚子的怒气就跟扎漏的气球一样了,请罪? 他能罚他们吗? 能怎么罚? 本来他们逃到江东就要与本地的士族融合,需要得到他们的认可,但时尚短,江东自有风俗,与中原北方全都不一样。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