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卫雄深刻的体悟到了,人真是越老越昏聩,又固执不听劝。 拓跋猗卢年轻时虽也强横,法度严苛,却还能听进去人劝,现在却…… 卫雄失望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的箕澹也失望,心头萌生退意。 拓跋猗卢虽有此想法,却还没和部将们商量,所以未做下决定,恰在此时,后大,一片惊叫声传来。 拓跋猗卢微楞,然后立即起身抓过大刀往后院去。 第1279章 失去理智 卫雄和箕澹紧随其后,俩人一个是左卫将军,一个是信义将军,武功都不弱。 还未进后,便撞见一群婢惊慌失措往外涌,拓跋猗卢随手抓住一个婢问道:“何事惊慌?” 婢脸苍白的禀道:“有刺客,有刺客刺杀雪夫人和三王子。” 拓跋猗卢大怒,“有刺客刺杀主子,你们竟敢丢下主子逃跑!” 说罢一刀砍了婢。 鲜血涌而出,冲出来的婢和奴惊叫,惊慌失措的转头跑,将捂着手臂逃出来的拓跋比延一冲,保护他的人立即被冲散,他也被撞得仰面跌倒,竟不巧,正好就摔到了一个拿着短刀的婢面前。 仇人就在眼前,她想也不想,抬手就狠狠的往下一扎,拓跋比延惊慌失措的伸手抓住她的手,刀尖堪堪在他眼睛上方悬住…… 拓跋比延也是从小习武的,婢的力量远不及他,他受到了对方的实力,刀尖慢慢上升,离开他的脸庞,他狞笑着用力捏开她的手,正要将刀夺过来反杀,最后一拨被拓跋猗卢吓过来的人惊慌失措的往回跑,偏地上倒了不少相撞的人,有俩人不注意,避开脚下的人时,还要躲避正互相打斗的两伙人,于是撞在了一起…… 一人猛的往后一倒,后背猛的一下就砸到婢和拓跋比延的手,正在较量的四只手被一股大力砸下,刀噗嗤一声扎入…… 拓跋比延先是觉到眼前一黑,然后口鼻被砸得生疼,整个人都被砸懵了,然后才觉到彻骨的疼痛。 拓跋猗卢看到了这一幕,他嚎叫一声,冲上前去拽起倒下的婢就甩开,这才发现下方的婢还牢牢地握着刀柄,而刀全身没入拓跋比延的锁骨下方,不知是不是伤了气管,他一张嘴便涌出血,一脸无助的看着父亲…… 拓跋猗卢悲忿加,掐起那个婢,这才认出她是枣夫人身边伺候的,“婢,谁给你的胆子,谁给你的胆子?” 卫雄奔上前来,伸手捂住拓跋比延的伤口,但握着刀柄本不敢拔,他们都知道,这刀拔出来,拓跋比延能立刻没命。 婢被拓跋猗卢掐住,脸紫涨,用力扣着他的手指断断续续的道:“为,为夫人……报仇……” “啊——”拓跋猗卢大叫一声,将她的颈骨捏断丢到一旁,再看四处作的婢和奴,认出他们都是枣夫人的人,当即下令,“将他们全杀了,全杀了!” 卫兵冲进来,很快有奴从里面奔逃而出,跪在拓跋猗卢面前道:“大王,雪夫人,雪夫人被刺杀,要,要不行了……” 拓跋猗卢就低头看了眼他,渐渐冷静下来。 卫雄有些恐惧的看向他,就听到拓跋猗卢冷漠的下令,“将这里的婢和奴全部杀死,为雪夫人和我儿陪葬!” 人们闻言脸惨白,立即跪地求饶。 卫雄和箕澹也连忙求情,道:“大王,人躲避危险是天所致,还请大王饶他们一命,让他们戴罪立功。” 又道:“三王子还需大夫诊治,需要这些下人服侍,雪夫人可能无事……” 拓跋猗卢半跪在地上看着痛苦的儿子,自己也痛苦不已,痛恨道:“他们是奴婢,保护主子是他们的应有之责,若不是他们逃跑,我的比延怎会受此重伤?” 拓跋猗卢坚定,直接下令,这处苑的奴婢,不论是不是枣夫人的人,全部杀死。 婢和奴们瑟瑟发抖,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也不敢喊叫,除了枣夫人的人,皆颤抖着等卫兵上来给他们一刀。 而枣夫人的人本不等卫兵动手,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拓跋比延,自觉目的已经达成,畅快的一笑,然后坦然赴死,自己抹了自己脖子。 院中很快便被血腥气充,大夫赶到看到这一人间炼狱般的景象,忍不住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再看到地上躺着的拓跋比延,更加恐惧。 他小心翼翼的上前一探,心头不由一松,有劫后重生的喜悦,直接跪趴在地,不敢抬头,“禀大王,三王子已经,已经死了……” 拓跋猗卢上前一摸,这才发现拓跋比延已经断气,只是身体还温热,血还在潺潺着,眼睛痛苦的睁着虚望。 拓跋猗卢悲痛不已,很快,后的消息也传了来,雪夫人伤重不治。 卫雄和箕澹对视一眼,见拓跋猗卢要下令屠,连忙道:“大王,雪夫人和三王子身边皆有随从,正留下的仆从只有二十余,又正要被遣散,怎能在后聚集杀人?此事的经过需要查清楚。” 拓跋猗卢这才改口道:“不限手段,一定要将此事查清楚!” 卫雄应下,立即拉着箕澹去查。 后所有仆从都被抓了起来讯问,卫雄出手凌厉,想要最快速度查清事情的真相以平息拓跋猗卢的怒火,接下来就是想办法保下这一的人了。 今天的事情并不是秘密,而那些婢和奴的手段也并不高明,只是雪夫人和拓跋比延太过自信,从未想过他们敢在后搞刺杀,所以疏于防范罢了。 至于为什么枣夫人的人能聚集在一起刺杀雪夫人和拓跋比延,卫雄只能说,他们母子太过得意忘形和愚蠢了。 “……三王子陪雪夫人用过早食,因明就要随大王去洛,因此想要把正收拾出来搬进去,正留下的仆从也要安排去处,因此特意叫了他们过来训话。” 卫雄刻意不提枣夫人,只提正,以免再刺拓跋猗卢。 但这也足够拓跋猗卢怨恨枣夫人和拓跋六修了,“是他们命人刺杀雪夫人和三王子?” “正的奴婢皆亡,没有口供,但从查到的证据来看,并不是枣夫人和大王子指使,是这些奴婢妄加揣测,想要替枣夫人报仇,所以才趁着雪夫人和三王子对他们训话时刺杀。” 卫雄抬头看他,小心翼翼的道:“大王,这是个意外。” “意外?”拓跋猗卢冷笑道:“若不是拓跋六修不敬不孝,怎会生出这么多事来?派去新平城的人回来了吗?逆子可愿来见我?” 从平城到新平城,走官道并不远,只有一百多里而已,快马一天就能到,出出去,落前到达。 他是两前派出的官员,今当归。 卫雄低头道:“或许等到落时能归。” 拓跋猗卢道:“点兵,今逆子若不来请罪,即刻发兵新平城,给我踏平新平城!” 卫雄跪下谏道:“大王不可啊,新平城也是您的国土,兄弟阋墙,三王子已故,难道还要再迫大王子吗?” “你闭嘴!”拓跋猗卢指着他大骂道:“比延就是被他害死的,就是被他害死的,就算我只有他一个儿子,这个王位我也绝对不给他!何况,我还有别的儿子呢,普速呢,让他来见我,快让他来见我!” 拓跋猗卢手掌颤抖的握紧座椅把手,眼中皆是愤恨,还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一丝恐惧,“从他出生开始,我就知道他是逆子,他是专门来克我的。果然,他越长大就越与我对着干,只会给我惹祸,在外面逞凶斗狠,不敬不孝,不忠不义,比延是他的亲兄弟,他竟然让一群卑的奴婢刺杀他……” 卫雄想要重申调查结果,箕澹拉了他一下,将他劝走。 卫雄不是很高兴,甩开箕澹的手道:“你为何不让我劝?难道要看着他们父子相残吗?” “又不是现在才开始的,”箕澹叹息道:“从大王废黜枣夫人开始,我便预料他们父子不可能善终,大王显然是想打大王子,让他不仅身份服从于三王子,心理也要服从。” “大王子要是别的格也就算了,说不定还真被大王打得不自信,懦弱顺从起来,偏他是遇凶更凶,遇狠更狠的凶狠之人,父子两人这样的脾,很显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卫雄一听,忍不住顿足大叹,气恨的拍着墙壁道:“难道真要看着父子相残吗?这,这可是大恶呀……” 卫雄觉得丢脸死了,将来史书上要怎么写他? 会不会将父子相残的原因栽在他们这些谋士身上?后人会不会觉得他们很无能,竟然劝不住这样的大恶? 最要紧的是,要怎么辩白,他们竟然找了这样一个人辅佐,还辅佐了这么多年? 箕澹却没那么在意身后名,问卫雄道:“你说平城和新平城,谁会赢?” “这还用猜吗?自然是平城。” 新平城只是一座小城池,拓跋六修的势力也不大,而拓跋猗卢掌握着整个鲜卑族的兵力。 箕澹却摇头道:“未必,你别忘了,洛的赵含章可是一直暗中资助新平城,对这位侄子也关怀得很,洛有千里传音的秘宝,军令瞬息可达并州,北纯要是出兵相助……” 实际上,他们小看了拓跋六修,历史上,没有赵含章相助,他也把来打他的弟弟和爹都杀了。 何况,现在他有赵含章这个隐隐约约的后盾呢? 箕澹暗示卫雄要重新选择了。 卫雄脸一沉,直接拒绝,“父子相残已经是大恶,我再助子逆父,更是天理不容,不行!” 说到这里卫雄心中一动,“或许我们可以反过来去劝大王子,只要他后退一步,负荆请罪……” “这不可能,”箕澹道:“先不说大王用仪仗羞辱大王子一事,别忘了,枣夫人刚为护他战死。” 卫雄沉默不语。 “而且,你觉得大王真的会因为大王子负荆请罪就放过他吗?”箕澹轻声道:“大王老了,而大王子正当壮年,武功谋略皆不差,他也在害怕大王子。鲜卑……他们的势力更迭比中原更残忍。” 魏晋不说了,目前还没有出现因为皇位而父子相残的事例,但汉武帝冤杀太子仅仅是受谗言所害吗? 或者说,他为何不亲自问太子,而是直接相信了谗言? 因为他老了,而太子年轻,他害怕太子取他而代之。 有礼仪之称的汉国如此,何况不受教化的鲜卑呢? 为争首领之位,父杀子,兄弟相残都是常见的事,自然也有子杀父,甚至杀夫了。 不错,鲜卑的女人因为习俗的原因,可以代夫,代子掌权,甚至可以直接取代夫和子,所以他们的斗争只会更残酷。 这样的前提下,别说拓跋猗卢还有一个儿子,就算没有,他也会选择杀掉对自己产生威胁的儿子,再收养义子就是。 主打一个不求传宗接代,只要自己过得快乐。 箕澹跟随拓跋猗卢多年,早把鲜卑部族摸透了。 卫雄茫了。 箕澹见他一脸呆滞,就低声音道:“除了这两条路外,还有一条路。” 卫雄额头青筋微,目光缓慢的落在箕澹脸上。 箕澹默默地与他对视,轻声道:“代国有三万多户汉人、氐族和底层鲜卑,他们过着朝不保夕,随时因违犯律法而被灭族的危险,你协理军政,应该知道这两年悄悄举家逃兵役的人有多少,又有多少人为了掩护一人逃跑而举家自尽,他们都逃到了哪里?” “你,”卫雄声音艰涩,“何时有了这样的想法?” 箕澹道:“从大王让三王子坐上他的仪驾,假冒他招摇过市,骗大王子下跪那天开始。” 卫雄不信,“你那么快就能决定好带走这么多人?” 箕澹小声道:“自然不是,你当知道,赵含章的暗部无处不在,他们在三年前就联系上我来。” 三年前,匈奴大战还没开始呢,当时匈奴国还称王称霸呢。 卫雄:“当时你力劝大王出兵帮大晋,也是因为……” 箕澹道:“虽然他们的确给了我一点钱,但我不是为了那些钱,我是晋人,是汉人,我一直牢记这一点。” 卫雄无话可说了。 箕澹催促他道:“你怎么想的倒是给个回话呀,看这样子,明天大王肯定不启程了,甚至这一趟洛能不能去成还不一定呢,他要是真的出兵,得赶紧做出应对之策。”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