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和不甘在这一刻织,可谁都知道这是徒劳的求救。 曲砚的身形微顿,再度向前时听见从身后传来的声。 安静了,一切都安静了。 第57章 人的资格(含副cp) 夜风乍起,挟着雪花扑打窗户,空气中泛着冷寂,秦迹掰着门扉,手背青筋微显,“这几天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屋内没有开灯,闻奚置身于比夜还要浓重的黑暗中,只能窥见一小块瘦削的下巴,下巴尖抬了抬,主人漫不经心地声音随之传出来:“你凭什么来质问我?” 话是扎人的。 秦迹吐出一口气,“凭我和你睡过不止一次,凭我悉你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这些够不够?” “哈。”闻奚抵着门的手松了松,“秦迹,你是专门来我这儿发疯的?” “你说是就是。” 秦迹低声应着,手上同时用力,趁这个机会一把破开了门,闻奚想要反抗,可惜时机已晚,双手被叠在后背,他支撑不住地跪了下去。 有什么东西自他手上掉了下去,砸在地上发出叮当脆响。 “秦迹!”他有些失控地低吼。 “我在。”回应他的是秦迹不带起伏的声音和骤然亮起的灯光。 闻奚以一种格外狈的姿势伏在地上,衣服因为刚才的撕扯异常凌,洁白的地板上有几点刺目的鲜红。 他手边,是一把掉落的手术刀,刀刃折着灯光,锋利冰冷。 秦迹扫过这一切,眉心微蹙,“你到底在做什么?” “都和你说了不要进来。”闻奚的语气突然平静下去,凸出的肩胛骨动了动,他两只手撑着起身,将被发丝遮挡的脸暴在秦迹眼下,“现在你看到了,意了吗?” 右额处血模糊,鲜血自脸颊蜿蜒,下几条红的河,将这张漂亮的脸冲得七零八落。 秦迹瞳孔紧缩,“怎么回事,谁把你伤的?” 这不应该,在双城无人能伤到闻奚,除了他自己,甫一问出这句话秦迹便反应过来,脸变得更加难看,“你自己……究竟为什么?” 抬着闻奚下巴的手微微用力,秦迹神情冷的厉害,他五官硬朗,是一种和温柔沾不上边的长相,此刻垂眸看着闻奚,显得更凶了。 闻奚不会害怕,眼睛瞥到沾着血的手术刀,他微微笑了,“我还漂亮吗?” 他似乎总问这句话,在秦迹的印象里他无数次听到过这句话,第一次见面,闻奚和他遥遥相望地问出这几话,他们耳鬓厮磨齿时秦迹一遍又一遍地回答:“漂亮,很漂亮。” 此时此刻,这句问话仿佛藏着什么不同的含义。 秦迹迟钝的脑子想不出任何高深的东西,闻奚问了,他就回答:“漂亮。” 他看不见狰狞的伤口和血,只觉得漂亮。 “哈哈……” 闻奚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弓起身子,鲜血蹭在他的衣服上,晕染出一片浅红的痕迹。 “是假的,秦迹,我这张脸是假的。” 他盯着秦迹出惊讶的表情,得意地眯了眯眼睛,“你喜的这张脸是假的,你看,它马上就要坏掉了。” 他说着去拿掉在地上的手术刀,秦迹却比他更快,手术刀被丢到了更远的地方,秦迹握着他的两只手腕,平静而安抚地说:“不会坏的。” 闻奚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挣扎,他静静凝视秦迹,然后缓慢地窝进他怀里,撒娇似的眨了眨眼,“好痛啊,我的脸好疼。” 这张脸开始显现出腐坏的迹象,闻奚不喜等待,那会让他有一种自己被威胁的觉,所以他决定自己毁掉它,他原本是想这样做的,可是现在突然后悔了,他觉得好疼,疼到必须找一个安。 秦迹的怀抱不温暖,更不柔软,却是最好的安。 声震得尘埃都嗡嗡作响,还在耳畔飘着,心脏不正常地快速鼓动,一下又一下,曲砚猛地睁开眼睛。 房间里没有光,他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是悉的,“燕灼?” 嗓音沙哑,他摸了摸发干的喉咙,意识到自己在发烧。 “是我,我回来了。”头灯的光在燕灼眼睛里跳跃,他倾身上前抱住曲砚。 气息一如既往地清冽,曲砚闭了下眼睛,“宋成风……”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燕灼手背贴在他的额头上,“阿砚,你需要吃药,你多久没吃饭了?” 曲砚把脸贴在燕灼的肩膀上,声音发闷:“忘了。” 他听见燕灼若有似无地叹气,辩驳说:“一顿饭而已,不吃又饿不死。” “那我去拿药。”燕灼说。 生了病的人要任一点,又或许曲砚本质上就是一个唯我独尊的子,他双手环住燕灼的,用行动表示拒绝,“别动,让我靠一会儿。” 燕灼刚回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还带着冰人的冷意,曲砚抱得更紧了一点,“我没有任何觉,燕灼,宋成风死了我一点都不难过,我只是……” 他的话停了下去,绞尽脑汁地想要说出一个确切的形容词。 如宋成风所说,他那样一个烂人死得其所,曲砚不必因他伤心,也没有理由为他难过。 所以他只是觉得茫然,他曾和宋成风因为利益联手,后来又成为对手,宋成风于他而言不仅仅是一个人,更是他最落魄无助时期的见证者,是一个符号一个印记。 燕灼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拍了拍曲砚的后背。 曲砚抿了下干燥的瓣,眸中闪过讽意,“兴许是兔死狐悲吧。”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一类人,同样的自私利己。 “两年前我离开的第二个原因,我现在告诉你。”他微微退开一点,落在地上的影子没什么变化,他们仍旧是紧紧靠在一起的,曲砚无形当中得到鼓舞,接下来的话便顺畅许多,“因为我害怕。” “为什么害怕?”燕灼的眉骨藏在发丝下,眼神清澈,略微泛出润的水光,像只粘人又倔强的小狗。 无论什么难言之隐都无法抵抗这副模样的他,对曲砚来说更甚,“你喜我,因为我喂浪猫的善良、弹奏钢琴时的光鲜,可我不善良,为了复仇我成为别人嘴里六亲不认的畜牲,我也不光鲜,那些钢琴曲我忘的一干二净,所以我害怕,害怕有一天,你意识到自己喜的本不是现在这个我。” 或许是宋成风死亡带来的连锁反应,也可能是他早就想这么做了,曲砚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不……”燕灼急切的反驳被堵住。 曲砚捂着他的嘴,轻轻摇头,脸因为发烧红着,动作温柔却不容拒绝,“好好想想,你必须要想清楚。” 早年的一切造就了他的格,他习惯地做一个上位者,永不低头也绝不让自己处于下位,所以为了利用燕灼他可以说出“喜一个人就要接受他的一切”这句话。 那时他沾沾自喜得意洋洋,自以为手段高明地愚了这只小,却没想到不久之后的自己会心生胆怯。 只有才会让人自卑胆怯,两年前的他无法接受自己生出这样的情绪,所以他选择离开,企图让时间来理清这混的情,但事实并非如此。 一切的抗拒、不甘心在一瞬间通通消失,他上位者的自以为是不值一提,可以让人低头,燕灼为他低头无数次,曲砚想,为什么他不能向燕灼低一次头? 于是他望向燕灼,引领他越过自己用强势掩盖的怯懦,抵达身体的最深处,用轻颤的灵魂发问:“想好了么燕灼,你来说,我还有人的资格吗?” 第58章 抓住我吧 犬科动物的嗅觉灵,燕灼闻到了浅淡的花香。 是窗台上的牡丹吊兰,它本该在冬季进入休眠期,生长随之变得缓慢,可却恰恰相反的在今蓄起花苞,还未完全盛开,清雅的香味已经先一步散出来了。 开在末世冬季里的花很稀少。 曲砚此时的话要更为难得和珍贵。 以至于燕灼完全怔住了,握着曲砚手腕的手松开又握紧,如此反复几次,他不确定地喃喃:“阿砚……再说一遍好吗?” “燕灼,我喜你,我还可以喜你吗?或者说你还会喜我吗?”曲砚浑身都在发烫,他烧的厉害,说话带着淡淡的鼻音。 说出这些话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难堪,他早该意识到自己错了,里不分高低,承认自己的也并不代表认输。 “喜、喜我……真的?”嘴巴动地打了结,燕灼盯着曲砚,忽地又警觉起来,“阿砚在骗我吗?” 曲砚往前探身,他原本是打算亲一下燕灼的,但实在高估了自己,脑袋因为发烧而眩晕,刚直起身就控制不住地倒了下去,下巴磕在燕灼的鼻梁上,燕灼闷哼了一声。 “别动,我看看。”曲砚勾着燕灼的脖子,抬起他的下巴看了看,鼻梁红了一块,再配上一左一右两只乎乎的眼睛,显得燕灼可怜兮兮。 手指从下巴顺着下颚勾勒,曲砚认真说:“不骗你,最喜你。” 有什么东西在不停拍打软被,声音一下接一下,曲砚垂眸去看,看到燕灼兴奋的尾巴。 尾巴尖在被子上蹭来蹭去,没一会就静电了。 燕灼两只手撑着,大型宠物一样往前拱了拱,最后把头埋在曲砚颈窝,“我相信阿砚,最后一次,别再骗我了,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别再骗我。” 被丢弃过的猫咪再被捡回来后会变得特别乖,是因为担心被再一次被丢掉,小大概也是这样。 曲砚被他的有些坐不稳,勉强才能撑住,“那你的回答呢,你还会喜我吗?” “喜。”燕灼没有半分犹豫,在他的世界里,面对曲砚时似乎永远都会是这个回答。 他天真单纯,认准一个人后绝不放手,可他越是这样曲砚就越是胆怯。 曲砚的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发出的声音还是哑的,“为什么?我已经说了,我不善良……” “阿砚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因为这些才喜你?”燕灼抢过话,“难道我要喜每一个喂浪猫的人吗?世界上弹钢琴的人那么多,我要都喜吗?” 曲砚动了动嘴,只发出一点无意义的气音,理智告诉他燕灼说的话逻辑不对,可晕沉的大脑一时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他静静地听了下去。 燕灼侧过脸,目光落在牡丹吊兰的花苞上,轻笑出声,“我一点也不喜猫,燕行章曾用猫做实验,在它们身上注狂躁药剂,然后再丢进笼子里,让年幼的我和他们搏斗,那些猫很凶,牙齿咬上来会立刻出血,爪子也尖利,我身上留了许多疤……” 他扬起头,把衣领往下拽了拽,手指着喉结上方,“这里,当时了很多血,我以为我会死,但最后也只是留了一条疤,现在看不到了,我变成这副模样以后,以前的疤痕都没有了。” 脖颈处光洁一片,显示出健康的生命力,曲砚想象不到这里原来的那条伤疤会有多长、多深,他有些酸涩地眨眼,“会疼吗?” 当然会疼,他在心里回答自己。 燕灼却摇头,“不疼,燕行章不会让我死,所以给我用的药都是最好的。” 怎么会有人说这样的话?曲砚幼年身子弱生病,母亲在世时因为疼非常娇惯他,他连不小心磕红了皮肤都要闹上很久,燕灼却可以笑着说出不疼这样的谎话,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燕灼还笑着,眼睛弯下一点,又傻又蠢的,然后继续说:“钢琴也是,你问我喜什么曲子,我一个名字也说不出来,要不是你在弹钢琴,我肯定会听睡着。” 他做了个昏昏睡的表情,曲砚没忍住翘了嘴角,燕灼瞧见了,凑上去蹭他的脸,黏糊糊的。 曲砚躲也躲不开,骂他:“真变成狗了?”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