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面没有写。”陈路生说。 放在那件房间里的所有档案里,没有写,一丁点都找不到。 “但我记得,我你。”陈路生抬头,直视林重的眼睛。 放在书桌上的书被风吹得兀自翻动,屋子的曲奇饼干的香甜,从窗外透进来的光不偏不倚地将两人全部笼罩。 “我去给你榨橙汁。”陈路生说完转身走出书房。 林重望着陈路生离开,心里复杂,这个人把伤害他的所有事都轻而易举地忘掉了,他愤怒,可又没有很愤怒,因为陈路生到底想起来了。 陈路生想起了对他的那些伤害,可他又想,那那些对他的好呢,陈路生想起来了吗? 自己又记得几分呢? 林重不再去想,他拉开椅子坐下,拿了块饼干,一边看书,一边吃,不一会儿,陈路生端过来橙汁,解他嘴里的甜腻。 陈路生趴桌边看着林重,林重问:“东西都搬完了?” “没有。”陈路生说。 林重想说那你还不快去搬,抬头看到陈路生袖口出的纱布,话改了:“你上药了吗?” 陈路生摇头。 “去拿药,我帮你上药。”林重说。 陈路生乖乖去拿药,回来后把药递给林重,然后了上衣,林重绕开纱布,伤没有溃烂,林重略微松了口气。 “烧伤留下的伤疤会很难看。”陈路生忽然说。 林重看了陈路生一眼,不明白什么意思。 “你会嫌弃我吗?”陈路生眼巴巴看着林重。 “会。”林重随口敷衍,“所以你去找个不嫌弃你的吧。” “我可以去除疤,一定不会留下疤的。”陈路生急得语速变快了一些。 “有没有疤都无所谓,没有疤,我也不要你。”林重不自觉话说得重了些。 可他万没想到陈路生会反应那么大,嚯的站起来,抓着他的手腕,眼睛都红了:“你别不要我。” “你先坐下,上药呢。”林重缓和了语气。 “你不要我,你不要我了……”陈路生的状态越发不对劲,魔怔般呢喃着,声音越发小声,口齿不清,令林重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随后陈路生的目光落到了桌上的玻璃杯上,他拿起玻璃杯,一把摔在地上,林重惊愕地看着他拿起一片玻璃碎片,林重的视线随着他下落的手而落。 锋利尖锐的碎片割破陈路生的右手手腕,鲜血涌出,染红了表带,碎片不如刀片锋利,伤口划不深,陈路生不觉痛般用碎片磨,锯开难割的。 林重抓住陈路生的手,阻止他,“你又发的什么疯?!” 陈路生被林重的这一声喊扯回了心神,他目光空地望着林重,眼里渐渐有了焦点,泪水溢他的眼眶,“你不要我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林重抱住陈路生,缓了好几口气,一阵阵心悸得他身心俱疲。 他自以为手握着陈路生的七寸,可陈路生又何尝不是呢,他怎么陈路生,陈路生就会怎么回来,互相折磨着。 非要一方妥协才罢休吗? 把自己得伤痕累累,得对方低头妥协。 林重撑不住了,他抱紧陈路生,哽咽道:“你给我点时间,你让我、想想,行吗?” 陈路生闻言,安静下来,不哭了,也不闹了,他抱住林重,看着墙壁上长出的眼睛,久违地与它直视。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能看见它们的? 他不知道,从苏醒开始,他就能看到它了,程医生说,应该十三岁以前他就能看到它们了,那是久了。 无数双眼睛同时眨了眨,最后它们闭合,墙面化成一滩黑水,好像要向他涌来,他骤然呼加剧,抱紧林重。 都是假的,他跟自己说。 他闭上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就不会恐惧了。 好像有咸的海风打在脸上,仿佛他飘在海上,汹涌的海浪卷起,想着他觉自己似真的泡在海里,全身是的。 陈路生呼愈加剧烈,他拼命收紧手臂,“林重,我怕。” 林重拍了拍他的背,那力道很轻,却令陈路生平静下来。 第88章 陈路生和林重抱了不知多久,最后林重先松开了手,他从陈路生怀里挣,去拿了药箱。 用碎片割出来的伤口丑陋,外翻着,陈路生不想让林重看见,往后缩着手,不让林重给他处理伤口。 “你是不是又想我不要你了?”林重威胁道。 他捏着陈路生的命门威胁,陈路生顿时妥协了,乖乖伸出手,陈路生的右手上还带着表,林重就没见过陈路生摘过表,他伸手想把陈路生手上碍事的表摘了,陈路生却突然收回手。 “不能摘。” “为什么不能摘?”林重疑惑。 “就是不能。”陈路生态度坚决。 “行吧,我不摘。”林重抓住陈路生的手臂,往前送,用绷带了几圈,收紧,止血。 止血时,无意间看到了表带上边缘那处好像有青蓝的纹身。 漏出来一点,但看不全,不知道纹的什么。 陈路生手腕上伤得深,林重都怕他染破伤风,可一提去医院,陈路生就反应过,林重只好作罢。 清理伤口,消毒,包扎,林重做得格外练。 “你出去,我把碎片扫一下。”林重也不好让患者干活。 陈路生乖乖出去,看着林重拿扫帚把碎片收集起来,他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跑进了卫生间,解开手上着的纱布,将伤口放在水龙头下冲,冲完又重新好系好,走出卫生间。 “你给我坐沙发上去,药都没擦完。”林重收拾完,指着小厅的沙发,跟陈路生说。 陈路生跑到沙发上坐下,等着林重拿药过来,给他上药。 乖的时候特别乖,疯的时候也特别疯,林重真是拿陈路生没辙了。 林重给陈路生上完药,也没心思学了,陈路生跑去外面要把没被火烧毁的唯二两株玫瑰苗移栽到别墅后面,身上还有伤,却不老实待着,林重有种像养了个熊孩子的无奈和心累。 他抢过陈路生手里的铁锹,没好气道:“你说,种哪?” 陈路生往远处走了走,他怕别墅的影让玫瑰苗见不到光,后稍了好远才停下,他指了指脚下:“这儿。” 林重拎着铁锹过去,在陈路生指定的地方挖坑,把两棵苗栽进去,填土,平。 “等它开花,你会和我一起看吗?”陈路生问。 “会的吧。” 脚下大片的草坪,一直蔓延到玻璃墙,林重把铁锹在地上,把外套下来铺在草地上,然后就地躺倒,外面的天云密布,想来是个冷天。 但这里很暖。 陈路生也躺了过来,和林重紧挨着,“程医生以前说,你是我镇定键。” 林重发出一声疑问的:“嗯?” “我住过一段时间的院,那段时间情况很严重,连我妈都不认识了,不打镇定剂就发疯,程医生说,只要在我面前提你的名字,我就会渐渐安静下来,比药还好使。”陈路生语速快得异常,手和双腿不老实地动来动去。 林重望着天,打了个哈欠。 陈路生又道:“后来程医生又说,你是我开机键。” “为什么?” “不知道。”陈路生笑了笑。 林重把双手垫在脑袋底下,陈路生的脚摆来摆去的,他忍不住用脚跟他撞了下,鞋子相碰,一下接着一下。 “程医生说,我以前在神病院里养过一盆花,四季海棠,特别好看。”陈路生今天格外话多。 林重:“陈路生。” 陈路生:“嗯。” 林重:“你有点亢奋。” 林重觉得陈路生像是陷入躁狂状态,好动、话多、语速异常的快,这都不正常。 陈路生:“嗯。” 林重:“你是不是没吃药?” 陈路生暗暗揪住林重外套的拉锁,外套敞开着,带拉锁头那边敞到了他身侧,他拉着拉锁头上下拉动,“程医生说我已经不需要吃药了。” “我觉得你需要吃药。”林重郑重道。 陈路生:“我没带药。” 林重:“……”毁灭吧。 以陈路生现在的状态,迟早发疯,到时他再忍不了,也跟着发疯,两个人一旦动起手,那就是互相捅刀子,双双身死,新闻标题他都想好了,论两个神病人独自相处的那几天几夜,内容十分有警示,告诫世人得了病不要拒绝治疗,不要停药,神疾病复发的概率极高。 陈路生翻身到林重身体上方,“林重,我想要。” 躁狂的另一种表现——望强。 不让他发出来,说不定力转向其他方面,比如破坏,那就更遭了,破坏物还好,破坏人,遭罪的还是他,林重想着,伸出了手。 陈路生身体一抖,呼骤然加重,手肘撑着身体,头伏低在林重颈侧。 林重的手渐渐酸了。 换了另外一只手。 陈路生不知疲倦,索取过度,林重招架不住,双手酸得不想动。 林重觉得,还没等他俩拿刀子互捅,他就要被陈路生先累死了。 林重身上黏糊糊的,哪哪都是,陈路生枕着他的肚子,睡得很沉,从躁狂状态中退出来后就跟关了机一样。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