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状况同样不在谢怀蔺的预料范围之内,他放下拳头,讷讷地跟温久解释:“不是,我没有……” 温久迅速回想了一遍经过,目光落在桌上的药碗—— “药里有毒!” “怎么可能?!” 闻言,老太医差点跳起来:“这药是我亲手煎的,怎么可能有……” 说了一半他下最后一个字,意识到这话等于承认自己下毒谋害皇帝,吓得脸发青。 还是温久当机立断:“先救人!” “哦哦哦……好。” 何院使哆嗦着嘴,手忙脚地对已经一动不动的宋彧展开救治。 “旧伤未愈又中了毒,这下糟糕了。“他焦头烂额道。 “能救活吗?” “难说,”何院使神情凝重,“微臣会全力以赴。” 听到这个不容乐观的回答,温久脸上渐渐失了血。 从她进门到现在,宋彧只喝过那碗药,因此毒只可能混在当中。 何院使全权负责治疗宋彧的伤,连煎药的差事都不曾假他人之手,即使要毒杀宋彧,他也不可能蠢到在自己煎的药里下毒。 而把药端进来的温久自己更不可能,那么是何人下的毒,又是什么时候下的呢? 难道是……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并为此到彻骨的寒冷。 少女一门心思扑在宋彧身上,眼里已经完全没有他的存在。谢怀蔺抿了抿,唤来门口的侍卫,脸铁青地下了命令。 “封锁消息,排查每一个进出过重华的人。” 第20章 泪意迟3 谢怀蔺没有追究温久来重华的原因?, 温久也没问他要如?何处理此事,两人心照不宣地各自保持沉默,最后由无所事事的谢怀钰送温久回。 “喂, 你和狗皇帝在玩什么把戏?” 谢怀钰想得十分简单暴——软事小, 弑君事大,不好谢怀蔺就会背上谋权篡位、臣贼子的千古骂名。 “是不是想合谋陷害我四哥?” 温久充耳未闻,虽然走着, 却只是?麻木地驱动双腿。 谢怀钰心道这人属实不痛快,嘁了声:“你是?不是?以为仗着四哥的纵容就?能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了?人心都是?长的,你真觉得他不会疼的吗?你的行为不过是?在消耗他对你的情, 他迟早有?一天会耗尽耐心、弃你而去的。” 他顿了顿:“你还不知道吧?李姐姐要入京了, 是?四哥亲自派人去请的。” 因?那句“你真觉得他不会疼吗”,温久终于有?了点反应,轻抬起晦涩的眼睑。 谢怀钰料定是?陌生女?人的名字奏效,成功刺到温久,解释起来?更卖力了。 “想必你不知道吧, 李姐姐医术高超,是?一位十分优秀的大夫, 在岭南还救过四哥的命呢。” 他存了几分报复心理, 得意洋洋道:“四哥定是?念着她?的好, 才派人跋山涉水去请她?。” 要他说的话, 只有?像李百薇那样英姿飒的女?中豪杰才配得上四哥,而不是?眼前这个冷冰冰的木头美人。 “所以我奉劝你最好和四哥保持距离, 别再扰他的心神了。” 乍然听到一直追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另有?新, 温久若还有?点傲气在, 就?该识相退出吧。 谢怀钰以为能看到温久更加明显的动摇,可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是?嘛”, 便扔下他独自回了寝。 这个女?人! 少年挫败地跺了跺脚——她?都没脾气的吗?哪怕像之前那样呛他几句也行啊! 她?现?在这副行尸走的模样,别说谢怀蔺看见会心疼,连他看了都觉得心头堵得慌。 - 倦鸟驮着斜振翅归巢,黄昏下的青鸾殿仍是?金碧辉煌的气派模样,看在温久眼里却是?另一幅苍凉的景象。 孙嬷嬷提心吊胆一整天,早就?焦急地在门口等候,见温久有?气无力、小脸煞白,好像下一刻就?要倒下,她?大惊失地上前。 “小姐怎么了?” 她?搀住温久:“手怎的这般凉?老奴这就?去准备热水……” 温久避开她?的触碰,疲惫地摇了摇头,活像具被出灵魂徒留躯壳的木偶。 “我一个人待会儿。” 说出这句话已经?耗尽她?剩余的力气,拖着沉重的脚步进?屋,连衣服都没换便一头倒在上,用被子将自己紧紧包裹住。 可冰凉的手脚怎么捂也捂不暖,寒意由内而外地侵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这一整天下来?令她?心力瘁,只要闭上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宋彧倒卧在地口吐鲜血的模样。 她?以为当年之事是?宋彧在推波助澜,可宋彧却说他也不过是?颗受控于人的棋子—— 背后主使?该是?怎样一个心狠手辣又心思缜密之徒? 求助于何院使?是?临时?起意,可那人却算准她?的行动,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汤药里下毒,这种尽在他人掌控的觉并不好受,温久第一次对未知的敌人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惧,同?时?陷入深深的茫中。 假使?自己的猜想正确,她?还能相信谁呢? 无力、挫败、疲力竭,意识到这些消极情绪即将没自己时?,温久咬住下,迫自己振作。 坚强点,温久。 最难的时?刻都过来?了,怎能在触及真相时?轻易退缩?说到底,这真相不正是?她?一直苦苦追寻的吗? 而且也不全都是?坏事,至少确认了哥哥还活着,只要不放弃,他们兄妹一定有?团聚的那天。 她?自幼读家规祖训,身上的是?温氏的血,端的是?温氏的风骨,既然了解到祖父去世和兄长失踪皆是?一场心筹备的谋,她?定要查个清楚,为亲人报仇。 这么想着,她?像是?要获得底气般习惯?地摸索上间的荷包,里头的东西有?棱有?角,隔着布料按下去,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 温久解下荷包,将里头的东西倒在掌心。 那是?一堆莹白的碎玉,质地光滑细腻,不含一丝杂质,上头的雕刻也是?出自名家之手,虽然碎得七零八落,但不难判断此物完好时?定是?价值连城。 碎玉在向?晚夕照的晕染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若是?沿裂痕一片片贴合,勉强可以拼凑出玉佩的形状。 玉石有?灵,温久捧着这堆碎片,到有?一股暖意淌进?冰冷的身躯,无声润泽着千疮百孔的心。 ——这是?谢怀蔺赠与她?的,属于两人定情信物的残骸。 三年前的那个冬,她?当着谢怀蔺的面?亲手摔碎了玉佩,以表自己和离的决心。 温久一辈子也忘不掉谢怀蔺当时?的神情。 雁南关一战大朝惨败,十万将士骨枯身烂于漫漫黄沙中,天子震怒,将昔赐予镇北侯府的荣光尽数剥夺,曾经?阿谀奉承的那些个世家光速撇清与侯府的关系,更有?甚者落井下石,将河东谢氏连拔除。 彼时?少年刚经?历了丧父丧母之痛,天之骄子陨落尘泥,曾经?风光无限、连皇子都不放在眼里的谢小侯,一身锐气被折,自由肆意的北雄鹰,一朝沦为偏远南国的困兽。 温久就?是?在这种时?候,残忍地斩断他最后的退路。 世人皆道她?趋炎附势又冷漠,可无人知晓,少年失魂落魄离开后,她?在月夜下发了疯地扒开积雪,忍着泪将碎玉一片片找回。 这些年她?失去也舍弃了很多,却偷偷保留了定情玉佩的碎片,装在荷包里随身带着,每每快要坚持不下去时?便拿出来?细细观摩,好似要从中汲取某种力量—— 谢怀蔺曾经?带给她?的,那份热烈蓬的希望。 温久静静看着手心里的碎片,想起被自己一而再再而三推开的男人,想起自己让他不用再来?青鸾殿时?,他那逐渐冷却熄灭的眸。 破镜难重圆。 就?像这堆碎玉一样,无论再怎么努力拼凑也会有?裂存在,本无法修复成原始的状态。 所以敬而远之才是?最好的结局——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因?谢怀蔺不计前嫌的重新靠近动摇呢? 明知道不可能也不应该了,可当他挡在自己身前时?,仿佛也隔绝了这三年的霾,像初见时?那样,要将温久往属于他的光明世界里带。 温久小心地收好碎玉,又想起谢怀蔺闯进?重华,撞见自己和宋彧的纠。 他会怎么想呢? 是?失望、愤怒、难过,还是?厌恶至极? 温久缩起膝盖,把自己裹得更紧了。 她?原本想将谢怀蔺从谋中摘出去,独自调查当年的事,待得出结果再与他说。 可到底是?天真了。 仅凭她?微薄的力量寸步难行,而且事到如?今谢怀蔺亦被卷入,亲眼目睹了重华的惨象,若是?问起,自己要和盘托出吗? 她?缩在被窝里,任由思绪绕错,胡思想间,外面?天渐黑,黑暗如?水般涌来?,一寸一寸渗透,将她?包围在这小小的一隅。 先前屏退了包括孙嬷嬷在内的所有?下人,因?此内殿无人伺候。 借着窗外透进?的幽微月光,温久将身上的女?装束换做丝质寝衣,然后摸黑下点灯。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烛台边,正不得要领地摆香烛时?,突然瞥见木镂雕窗上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来?。 温久不甚确定地唤了一声:“嬷嬷,是?你么?” 她?打开门,还不等看清沐浴在月华之下那人的模样,手腕就?被扣住,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被带入一个炙热的怀抱中。 “谢……” 悉的冷松气息萦绕鼻腔,还夹杂着一点烈酒的味道。 “你饮酒了?” 男人含糊不清地嗯了声,高的鼻梁埋在她?的发间,陶醉般眯起了眼。 背部抵上坚硬的门扉,退路封锁,温久避无可避,被困在男人有?力的臂膀中动弹不得。 昏暗的环境下视线受阻,温久只能受到滚烫的呼越来?越近,连忙拔高音量: “谢怀蔺!”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