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天气越来越冷,临近期末,教室少了许多吵闹,大家整天低着头,生气与笑容在数不尽的习题里被消磨干净。 窗外的树枝光枯枯的,清晨下了会儿小雨,此刻停了,枝头还在嘀嗒嘀嗒向下滴水。 乌喃从试卷里抬起酸疼的脖子,掠过一片死气沉沉,莫名想要叹气,为那种沉默的痛苦。 她悄悄给同桌了颗话梅糖,倪莞顶着眼下两个黑眼圈冲她笑。 中午打铃,混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去食堂。下雨天的食堂比平时更拥挤,的雨汽落在每个人身上,大家看起来都无打采的。 倪莞手撑在桌上,嘴里咀嚼食物,闭着眼睛,随时要睡着的觉。看后续章节就到:p o1 8 inf o. co m “你晚上别熬那么晚,不然白天撑不下去的。” “你不知道我爸妈对我的那个殷切期望,他们说,我熬到几点,他们就陪我到几点……不行了,我不吃了,回教室睡会儿。” 徐艾是和倪莞父母恰恰相反的存在,她总在担心女儿的身体,怕她吃不好,怕她睡不好,她和乌喃说,如果不舒服就不要学了,妈妈跟老师请假,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可乌喃被这治愈的同时,不免想到,这不是属于她的,是她侵占来的。 尽管闻玉说,不是侵占,是延续,如果你没有来,那这位母亲大概会终活在对女儿的思念里。 但她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她要加倍对妈妈更好,连同另一个女儿的那份。 正出神想着,一个餐盘落在对面的位置。 “你小鸟啊,才吃这点,来,我腿给你。” 各年级的用餐时间是错峰的,间隔十五分钟,等高一高二差不多离开,高三就接着下来吃饭了。 乌喃正要说话,倏然听见餐盘被打落的声音,伴随众人的哗然声,围起一道人墙,堵得严严实实,在外面的人本瞧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 陈灯夹腿的筷子一僵,抬眼,和对面的人默契对视一眼。 “许定棠。” 地面四处洒落着食物,两个少年身高相近,对峙而立,一人双手口袋,态度挑衅,另一人低着头,淡淡用纸巾擦拭前蹭到的食物。 气氛紧张而尖锐,像一细细的针悬在气球上方,隔着两三毫米的距离,在即将戳下的时候,又堪堪停下。 周围的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大气也不敢一下,等待气球炸开,砰一声的到来。 陈灯拨开人群,一把拉住许定棠,咬牙道:“你疯了啊,这么多人面前你找他事儿,等会老师来了。” “他告诉我了。” “他告诉我了。” 许定棠语气很轻,连着说了两遍,怒极反笑,情绪反复上涌又被下,黑眸积蓄着一团墨,眼角却染上薄红,那张英俊的面容有种扭曲的乖戾,游走在爆发的边缘。 “你很理智,不敢告诉我,因为你怕我不理智。” “你的担心是对的,陈灯,我没法理智。我他妈的没法理智。” 天空又落起雨来,不同于早上细密的小雨,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大雨倾盆而至,草丛里的小猫四处逃窜,寻求避雨的地方。 正此时,蓝闪电掠过天空,雷声大得惊人,或有学生尖叫,或有学生惊叹,在这儿混之中,乌喃安静地坐着,纤瘦的背颤了颤。 没事的,没事的,阿灯可以劝好的。 事与愿违,陈灯非但没有劝下,还愣怔在原地,看到许定棠抓着宋清焉的领子,手攥成拳,高高扬起,下意识闭眼,不敢再看。 学生间爆发出嘈杂的叫声,他们面面相觑,隐约察觉这不是普通的打闹,小声问着老师怎么还没来,又说要不要去拉一下。 谁敢去呢。 他们连旁观也心悸。 那一拳打下的力气很重,宋清焉嘴角连同侧脸迅速肿起,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的味道,久违地到悉。 上一次尝到这股味道,还是被父亲打,血和眼泪一同落下。 他的血,和乌喃的眼泪。 宋清焉很清楚怒许定棠的方法。 明明处于弱势,但他背脊笔直,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眼神尖锐而平静,看着许定棠,像看着一堆无用的垃圾。 那眼神实在刺人。 他说,许定棠,你也就这点能耐。 许定棠低头笑了笑,赞同他的话,说:“你有能耐。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呢,你钓着她,哄着她,折磨她,然后呢……” “然后,你杀了她。” 这一句,他是凑到宋清焉耳边说的。 可宋清焉没什么反应,甚至可以说冷漠得可怕。 他说,所以呢。 “是她自己约的我,是她自己要来,是她自己要喜我。” 他无意再浪费时间,挣开对方,起身往外走,才走下台阶,就被从身后踹了一下,踉跄半跪在地上。 伴随着冰凉的雨,他抓着他,拳头落下。 差不多了,他算计着,想,要还手了。 许定棠没有防备,重重地挨了一拳,但很快反应过来,立即还手,不落下风。 宋清焉是专门练过的,练的散打,随着课业繁忙,练得少了。许定棠父亲是军人,从小训练他各种基本功,他又不负所望,长成了个野路子,打架经验丰富。 两人外形出众,个高腿长,打架的画面倒也算得上赏心悦目。 乌喃站在人群中,看着那样的场景,与温暖的从前割裂开来,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怆然的悲伤。 陈灯拉着她的手,小声喊了句阿乌,想安她,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让他们打吧,打完就好了。以前他们打架……” 以前打架再严重,也没有今天这种情形。 太狈了。 也太难过了。 雨下得越来越大,有男生冲过去拉架,临近了又跑回来,说怕被打。 “老师呢?老师怎么还没来……” 学校有三个食堂,其中一个是教师专门食堂,一般不来和学生挤时间。 有人去喊老师,但是迟迟未来。 宋清焉到后来不还手了,额角,眼睛,颧骨,下巴,伤痕累累,触目惊心。 他力地躺在地上,冰凉的雨水打在眼皮,望着灰蒙蒙的天,意识模糊混,不复平的清明。 在这种时候,他不合时宜地想,她最喜下雨天。 许定棠晃晃悠悠从地上爬起来,抓住宋清焉的衣领,手指骨节都沾着血,手背青筋凸起,眉眼透着狠戾,又是一拳要落下。 结果被拦住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是个清秀孱弱的少女。穿着校服,淋着雨发抖,两只纤细的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腕,眼睛润而受伤,像雨水洗过,又像是哭过。 “你要打死他吗?” 她问。 许定棠笑,着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手上的血也蹭到自己脸上,舌尖顶了顶牙槽,有种天真的残忍:“对,我就是要打死他。” 他推开她,没有收力,少女后撞上台阶,脸顷刻苍白,看着很疼。 “许定棠你他妈的有病吧!” 陈灯扶起人,骂骂咧咧,想说别管了,他俩谁死谁死吧。 可她看到,乌喃哭了。 不是雨水,是眼泪。 那群从小玩到大的玩伴,随着时间的逝,年岁的增长,在不知不觉中,越走越远,甚至反目成仇,大打出手,怎么不心痛呢。 当局者无动于衷,旁观者怆然泪下。 隔着断线的雨,广播的歌朦朦传到耳边,唱着那首悉的歌: “ 怎能忘记旧朋友 心中能不怀想 旧朋友岂能忘 友谊天长地久 ……” 友谊天长地久。 许定棠的那一拳没有落下,他被抱住了,错愕愣住。 该怎么形容这个拥抱呢,奋不顾身,飞蛾扑火,那样小的身体,撞进他怀里,灵魂也为之震颤。 动作僵住片刻,他冷冷喂了一声,说滚开,用力把怀里的女孩扯出来。 失败了。 她抱得很紧,胳膊搂着他的脖子,失控地息泪,想要大哭一场。 不要这样。 至少,不要让她知道,让她觉得从前那些都成了假象,那她真的就所剩无几了。 “不要这样……” “不能再打了。” “你也会受伤的,许定棠。” 许定棠半夜想起自己说的话做的事都要给自己两巴掌?怎么对老婆的?真该死啊真该死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