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听着就烦。 他盯着纪亦星离去的背影,磨牙。 — 月中,千进组。 纪时述在她后两天才进组拍摄,因为《双姝》的出品方有一个是他朋友,千进组那天他也跟着去。 明面上是和朋友吃饭,其实是考察片场环境。 “纪老师您找我?”明烟手里抱着一小叠东西。 他扬头远远点了点千方向,柔声:“麻烦了。” 明烟一愣,旋即绽放出一个我懂的笑容,“您放心您放心,我一定把您子照顾得妥妥的。” 他角抬了抬:“如果她生病受伤或者和别人起了争执,可以打电话找我,晚上提醒她早点睡,不要熬夜看剧本很晚。” 明烟一条一条认真记,头一次觉得他话多。 在公司在荧幕明明都懒得跟别人废一句话的人,居然还有事无巨细,喋喋不休的一面。 明烟合上笔记本,随口夸道:“您真是个好老公。” “是么?”纪时述双手兜,有些意外地挑眉。 “饮食,习惯,喜好,我们做助理的也不记那么清楚,就算记也得记本子上不然早忘了,您才跟结婚一年就摸的滚瓜烂,真了不起。” 他嘴角噙笑:“习惯了。” 良久喃喃。 “希望她也这么觉得。” 片场外黑迈巴赫车型磅礴畅,宛若蛰伏的巨兽,纪时述出车钥。 手覆上推门之际,他似察觉什么,微微偏头。 目光如冬飘雪冰凉地弯松柏树枝。 剧场外的灌木丛边,头戴黄白鸭舌帽的男人四处张望,他衣衫邋遢,不修边幅,怀里抱包望着热闹的片场,驻足片刻后向着酒店方向离开。 纪时述收回视线。 千开工累了一天回到酒店。 她洗完澡打开房间的落地灯,边咬着番茄坐到窗边书桌,女孩单腿屈起搁在椅子,右手拿着彩笔在本子上涂涂改改。 明烟今儿特老妈子,代了一些有的没的,偏都对得上她,她都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暗恋我,背地里打探了我那么多消息。 女人送她一句滚。 手机和郑漪尔打着语音通话,千听她抱怨东抱怨西,顺便去卸了发膜。 她对着镜子擦干卷发,涂上软膜:“年底的走红毯?” “对呀,烦死了,我现在就开始愁穿哪件礼服好那群莺莺燕燕了。”郑漪尔说,“年度颁奖典礼呢,你肯定能拿新人演员奖。” “本小姐志不在此。”她嫌冷,去衣柜找了一件棉绒浴衣穿上,系好绑带,“听说到时候有酒会,商界政界名都会来。” 郑漪尔声音兴奋:“对啊对啊!说不定你去就遇见正缘了呢,我听说纪老师家就是从商的特有钱,还有一哥哥一弟弟,一定都巨帅,嫁不了纪时述嫁他哥哥也成。” 千口而出:“他大哥已经结婚了。” 对方沉默两秒,幽幽:“你怎么知道?” 手里的番茄受力不稳,啪叽掉到地上,千了一口气,“有…有八卦新闻爆出来的,我好像之前看见过,哈哈。” 郑漪尔信了,哀叹:“英年早婚啊。” 千干笑两声,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她说:“先挂了,我要睡觉了。” “好。” 女孩走到门边问:“谁呀?” 来人不答。 她当是恶作剧又走回去,可没走两步,敲门声再次催命般地响起。 这个点大家都睡觉了,外面这人实在扰民,千不愉地皱眉,“谁呀?” 她想了想,转动把手打开门,另半边身子都藏在门后,探出脑袋张望。 空寂的走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头顶的灯光跳动。 见鬼了,她不安地缩回去,正合门。 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个黄白的影子,速度之快她本来不及反应,猛地将她推进房间,她来不及惊呼向后摔倒在地上。 正是白里鬼鬼祟祟的鸭舌帽男。 千完全不认识他,瞪着眼睛喊:“你是谁啊。” 约莫三十出头的男人胡子拉碴,从包里取出一大沓照片,全是她的路透图或剧照,“千小姐,我是你的粉丝,我特别特别喜你,我真的很想见你,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签名?” “给你签名,你用不着半夜闯我房间吧。”她隐约发觉这可能是个狂热的私生?饭。 男人摇头,“不用这个办法我本见不到你,我求求你我真的特别喜你,你好漂亮,你给我签个名让我抱一下吧。” 他冲昏了脑袋,不管不顾地朝她扑过来。 千顾不得脚腕的疼痛,偏手旁边没有自卫的东西,只能爬起来给了他一个耳光:“请你出去,擅闯民宅扰女我可以报警抓你。” 扰?男人目凶光:“我是扰吗!我只想要个签名,只想见你,什么手段不是手段,成功就行。” 他力气很大,抓着女孩的手腕不让她走,千用力踹了一脚门制造些大动静地喊。 “喊你妈……” 话未说完,房间门由外至内被狠狠地踢开,力道之大甚至跟着掉落了簌簌的灰尘。 狂热粉丝连对方模样都没看清,只觉抓着千的那只手一麻,下一秒被人虎口掐着脸掀翻在地上。 纪时述戾气尽现,修长骨节的手上青紫筋络暴起,攫着他两边的骨颌,双目鸷,寒意丛生,他冷冷地下眉眼,“你他妈谁。” 从高中打架后,他很多年都没在千面前暴过这一面,他并不算温润谦和,并不是老师长辈眼里的三好少年。 相反,他是个桀骜难驯的坏种。 在地上的男子一句话都吐不出来,觉双颊骨头都要被他捏碎,幸好酒店的工作人员和剧组人员姗姗来迟,救他狗命。 负责人点头哈再三抱歉,说他们安全监管不当,已经扭送他去了派出所,千小姐有空也可以过去。 纪时述立在她身边,负责人看都不敢看他,他正要发作却被千握住了手。 女孩垂着眼,头发些许凌地摇了摇头。 他偃旗息鼓。 无关人等都走完了,房间安安静静。 纪时述关上门,牵着女孩的手坐到上,问:“你为什么老低着头?” 他已经刻意说的温柔,但尚未消去的戾气仍杂糅在话语里,就像料峭寒风裹挟绵绵雨。 他盯着她头顶的旋儿看了几秒,才发现她的肩膀在轻微动。 她在抑的,小声的哭泣。 怔愣间,怀里撞上了清甜的玫瑰香,他双手虚虚地抬在半空,回神过来后慢慢地搭在她的背,抚拍。 “我在,不哭了。” 纪时述从兜里拿出了一颗牛糖,纯白的糖纸包裹着小小的糖心,系着漂亮的蝴蝶结。 四岁那年,千跟着父母去纪家拜年。 她穿着红彤彤的厚实棉袄,颈边围了一圈绒绒的白围巾,扎着喜气俏皮的丸子头,小脸蛋粉扑扑的,眼睛又圆又亮,像水灵灵的葡萄。 小姑娘笨拙地迈着步子,牵着妈妈的手,吱嘎吱嘎踩在雪地里。 爸爸说她远看就像一只红红白白的团子球。 小姑娘不高兴地撇嘴:“不,不理爸爸。” 纪家可真大啊,千仰头望着璀璨的琉璃灯,金的光辉就像星星降临一样,还有蜿蜒的楼梯,古朴的肖像画,慈祥和蔼的管家保姆们,都笑地望着她。 她害羞得躲到妈妈背后。 爸爸妈妈和另两个叔叔阿姨问好寒暄,那个叔叔温儒风趣又不失威严,像大学教授,阿姨明大方,穿着紫红的旗袍,风情的眉眼含笑。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让阿姨注意到了她,笑着招手:“呀,快给阿姨来看看。” 千挪了挪脚,又往妈妈背后躲了躲。 她听到大家都在笑,管家嬷嬷说好可的女孩子。 “是啊。”阿姨瞧着千越瞧越喜,揶揄道:“幸好早早定了娃娃亲,不然这么个漂亮儿媳妇落了别人手我可不依。” 什么是娃娃亲,什么是儿媳妇,千撅着嘴巴无聊地往四周看。 “诶,你们家那三个呢?”妈妈问。 叔叔朝向楼梯扶手那边。 千也看了过去。 那年,纪时述七岁。 弟弟纪亦星正是狗嫌的年纪,抱着他的手臂晃啊晃,小少年食指抵着他的额头清冷地推开。 大哥纪誉站在一旁笑望。 时隔多年,千也依旧没有忘记初见的场景。灿若星辰的灯光渲染,少年白衬衫黑,懒散地倚着扶梯,漫不经心地捉弟弟,嘴角浅浅噙着恣意轻狂的笑,他从那时养出的矜贵气,光是站着便成了画。 她记了许多年。 人常说,不能在年轻时遇到太惊的人。 她遇到了,四岁就遇到了。 挪不开眼也止不住喜。 千慢慢地松开攥着母亲衣角的手。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