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嘉珣倒了杯清酒,小口抿着,忽然说:“刚刚碰见的那个女孩子,她骂我的那些话,你都听见了吧?” “团里一直传我是唐和高层捧出来的,这话没错。”郑嘉珣托着下巴,手指纤细,在角处点了点,“我十九岁时遇见陈鹤,一眼就上他,想上||他的||,他不肯,说我还小,而且,他也不找玩情的人。” 又一杯清酒饮尽,郑嘉珣边的笑容似有若无,“我爸妈离了婚,各自有家,没人管我,19岁之后,我一直在陈鹤身边。他对我很好,有求必应。有时候我庆幸,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对我好;更多的时候,我恨他,为什么要对我好。” 这些话,只是听着都觉得刺心,太难过了。 温鲤不知道该怎么安郑嘉珣,或者,安也无用。她伸手,盖住郑嘉珣持杯的那只手,很轻地握了握。 郑嘉珣垂眸,盯着盘子里细碎的冰,忽然,声音很轻地说:“他们两个,明明是亲兄弟,着一样的血,为什么陈鹤就不能专一地一个人呢?” 陈鹤给她的东西,那么多,那么好,看起来像极了,偏偏不是。 为什么,她就是得不到呢? 温鲤觉得郑嘉珣应该快要哭了,可她却一直没哭。 这些年,为了这段糟糕的情,郑嘉珣哭过太多次,已经没力气再哭了,只是喝了很多酒。 温鲤很替郑嘉珣难过,又不知道该如何宽,只能陪她一起买醉。 酩酊一场,换个痛快。 上好的鲷鱼刺身,没吃成,冰都融在盘子里。酒倒是喝了一大堆,喝到最后,两个女孩子没骨头似的靠在一起,说着七八糟的话。 郑嘉珣说:“我打电话给陈鹤,你帮我骂他一顿好不好?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欺负我。” 温鲤晕晕沉沉的,点头说:“好啊,你打吧,我帮你骂他,我很凶的,很会骂人。” 第40章 温鲤和郑嘉珣, 两个小姑娘,酒量一个比一个差,几瓶清酒下去, 就变得醉醺醺。喝醉了还不肯消停, 叫嚣着要给陈鹤打电话。 可能是酒壮怂人胆,温鲤脑袋晕沉,胆子倒是大了,在旁边一个劲儿地怂恿:“教训渣男人人有责, 打给他!温老师好好给他上一课, 让他改归正!” 两个人的手机都扔在榻榻米上,郑嘉珣摸索着,随便拿过一部, 却解不开锁。温鲤单手撑着桌面, 半坐起来,探头过去看了一眼。 这一探头,锁屏消失,主屏页面瞬间出现。 郑嘉珣喝得多,比温鲤还要晕沉几分,以为手上拿的是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 找到置顶的那个头像, 看都不看, 直接拨了通语音通话过去。 提示音短暂响起, 很快被接听, 一道略低沉的男声, 叫她的名字:“温鲤, 怎么了?” 沉而低柔的声音, 绵绵地绕在耳边。 郑嘉珣扶着酒意上头的脑袋,有些怅然地想,这个人,说话的这个人,一定很喜那个叫温鲤的女孩子,不然,不会有这样温和又包容的语气。 那个叫温鲤的女孩子,正在很安稳地被着吧。 好羡慕啊 温鲤坐在旁边摆刺身盘子里的小装饰,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茫然抬头:“谁叫我?” 守在隔间外的女侍者听见动静,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询问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推拉门移开,外头的空气混杂着草木调的香氛一涌而入,扑在温鲤脸上。 温鲤喝得少些,冷风一吹,只觉额角处的某神经狠狠跳了一下,短暂的疼痛过后,她清醒许多,扭头看见东倒西歪的一堆清酒瓶子,瞬间脸涨红。 温鲤打发走侍者,起身去拉郑嘉珣的手臂,说:“撒酒疯活动到此为止,该回家了。” 这一拉,温鲤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居然在郑嘉珣怀里,她连忙拿起来,解开屏幕看了眼最近通话,没发现什么奇怪的通话记录,才放心下来。 离开料理店时,天已经黑透,空气闷闷的,还起了风,看样子要下雨。 温鲤和郑嘉珣是打车过来的,就在温鲤犹豫要不要用软件叫个车的时候,郑嘉珣已经掀开入口处的两道和风门帘,径自走了出去。温鲤生怕这个漂亮的醉鬼出什么意外,连忙追上去,连侍者递来的小纪念品都顾不上拿。 这是条旧巷子,来往的行人不多,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微微润。郑嘉珣沿着斑驳的墙壁向前走,一面絮絮地跟温鲤说话。 她醉意熏熏,少半清醒,多半朦胧,连声音都缥缈,说的那些故事,也像雾里看花。 “温鲤,你知道我为什么偏要选在今天,拽你出来陪我吃饭吗?因为过了今天,时针指向12点,就是我认识陈鹤的第十年。” 说到这,郑嘉珣停下来,歪着脑袋看温鲤一眼。 她喝了不少酒,脸颊薄红,眼睛里水汽氤氲,像是要哭出来,偏偏一颗眼泪都不肯掉,用一种既怅惘又心碎的语调继续说: “我们不是朋友,不是恋人,也算不上亲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来了第十年,十年啊。” 拖长的尾音里埋藏着无尽的叹息,温鲤一向心软,此刻愈发共情,只觉得鼻尖酸得难受。 能熬到第十年的情,该是一份多浓烈的喜啊,可惜,陈鹤装作看不见,也不肯去好好珍惜。 暴雨前的夜风,润而清凉,吹过又深又长的小巷。 郑嘉珣从随身携带的小挎包里摸出烟盒,练点燃,抖了抖烟灰。 她站在下风口,尽量不让烟雾吹到温鲤脸上,笑地说下去。 “我第一次烟,只了半支,是从陈鹤手上抢的。烟草太烈,我呛得直咳,他就在旁边笑。我恼了,轻飘飘的一巴掌在他脸上,他也不生气,反而搂紧我的,对我说,阿珣,不要学坏。” 郑嘉珣穿了件吊带上衣,两条手臂在外面,皮肤细腻如上等的羊脂,那么干净。 烟雾从她边溢出,又飘散,一缕灰尘掉下去,郑嘉珣却仰头,看着没有半颗星星的夜空,努力维系着傲慢。 “他说,坏事由他来做,无情无义千刀万剐的坏人,也由他来做。他会好好保护我,不要我学坏,要我一直随心所、自由自在地去生活。”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一面保护我,疼我宠我,一面又不要我。” 说到这,郑嘉珣的声音里终于浮现出一丝哽咽。紧接着,她咳了一声,抿,竭力将那些破碎的啜泣咽下去,不再一分一毫。 郑嘉珣这样子实在太招心疼,温鲤忍不住上前一步,夺过郑嘉珣手里的烟,按灭,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她很想抱抱郑嘉珣,又怕这个一向高傲的女孩子觉得变扭,正犹豫,郑嘉珣却伸手过来,掌心按着温鲤的发顶,了她的脑袋,像家里年纪最小的妹妹。 “小姑娘,你比我运气好,遇到的是陈鹤征。”郑嘉珣眼眸润,表情却笑着,“阿征是个好人,他很你,也很努力的在你,别辜负他。你们两个,要好好在一起。” 提到陈鹤征,温鲤觉得心底一片柔软,同时,又有些说不清的忐忑和忧愁。她很介意,外人总把陈鹤征和钟萦联系在一起,又不得不承认,钟萦唱歌时的样子极具个和魅力。 好像她天生就该站在舞台上,受尽追捧,万众瞩目。 这种说酸不酸,想吃醋,还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的觉,可太难受了。 情这东西,大概有毒,会让人变得很小气。 沉许久的天气,居然在这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 温鲤拉着郑嘉珣到公站的广告牌下避雨,旁边有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温鲤没能拉住她,郑嘉珣又跑到店里拿了两罐啤酒。 她单手拉开拉环,将其中一罐递给温鲤,说:“为了珣姐而不得的第十年,不醉不归!” 清酒加啤酒,混搭下来,郑嘉珣那点酒量彻底告罄,温鲤第一次近距离地观看撒酒疯,觉得心惊跳。 郑嘉珣先是叫嚣着要阉了陈鹤那个混蛋,温鲤生怕她出言无忌,引来围观,连忙去捂她的嘴。 郑嘉珣拨开温鲤的手指,神秘兮兮地对她说:“在料理店遇见的那个女孩子,主动过来跟我打招呼的那个,你还记得吧?她是电影学院的学生,还没毕业,饭局上见到过陈鹤一次,就起了心思。” “不知道哪位高人给她指了条‘明路’,告诉她我是陈鹤的义妹,她就变着花样的到我面前来刷存在,”郑嘉珣单手叉,“这不存心堵吗?我能给她好脸就怪了!” 陈鹤征是个惹眼的,他那位大哥,也毫不逊。陈鹤从不染发,寸头,纯粹的黑,小臂上有纹身,右手食指上总带着一枚铂金戒指,有传言说那是他父母的遗物。他在双亲的墓碑前发过誓,会好好照顾弟弟。 陈鹤看人时目光凶厉,笑起来,又透出一种冰消雪释的洒和俊朗。 有钱有势,野十足,又凶狠如——这样的男人,太容易勾起女人的征服。 郑嘉珣一口气讲了好几段陈鹤和各佳人的恩怨纠葛,温鲤听得万分尴尬,又忍不住有些吃醋,胡思想着,陈鹤征身边会不会也有这样的人? 心思只要往那个方向上稍稍一偏,温鲤觉得整个人都酸了,像打翻了一杯柠檬味的苏打水,气泡翻腾,又酸又涩。 郑嘉珣递过来的那罐啤酒,温鲤始终没喝,拿在手上,将瓶身捏得作响。郑嘉珣睨她一眼,又把啤酒抢了回来,独自喝完。 两罐啤酒下肚,温鲤以为她应该消停了,没想到郑嘉珣又接了通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郑嘉珣应了两声,之后,竟然冒雨跑到马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温鲤被她折腾得心力瘁,想拦她,结果力气没有醉鬼大,被一并拖到了车上。 雨下得越来越大,车前的雨刮器无声运作。 司机师傅见两个小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却一身酒气,神不免有些微妙,敲着方向盘问她们去哪? 温鲤刚要报上家里的地址,郑嘉珣一把捂住她的嘴,对司机说:“金域。” 金域,桂坊西路上最著名的一家夜店,常有明星出没,一掷千金。 温鲤简直头大,醉醺醺的一个小美人,跑到那种地方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她拿出手机,琢磨着要不要向陈鹤征求助,让他转告陈鹤,说家里的小祖宗要造反? 会不会让郑嘉珣跟陈鹤的关系雪上加霜? 不等温鲤理出头绪,郑嘉珣忽然靠过来,枕在温鲤肩上,气息里混着酒和香水的味道,笑嘻嘻地说:“温鲤,你想不想见陈鹤征?珣姐带你去见他呀!” 温鲤一怔,拨号的手指顿住:“你的意思是,陈鹤征在金域?” “不止他,”郑嘉珣将垂落下来的长发向后,眯着眼睛,酒气氤氲,笑容明,“还有好多人,好多好多大美人!珣姐带你去长长见识!” 第41章 温鲤朋友不算多, 也很少来金域这种地方,她是那种安静到近乎内向的格,学生时代就是标准的乖乖女。工作后, 闲暇时她更喜养鱼、种花, 还有做瑜伽练习,家里的台上摆了温鲤养的多植物,每一盆都胖墩墩的,长势良好。 傅染宁曾半开玩笑地说, 鲤鲤这是在提前享受退休生活。 出租车开到桂坊西路, 临近路口的位置,就不好再往里走了,太堵, 而且长街两旁停着不少豪车, 万一蹭到哪个,司机得赔到吐血。 郑嘉珣降下车窗吹了一路的风,长发微散,不见凌,反倒风情万种,这会儿也不知道是清醒了,还是醉得更糊, 清瘦单薄的身形落在晚风里, 像一只路的蝶。 她推门要下车, 温鲤拉住她的手臂, 温声劝她:“嘉珣, 我们回家好不好?别闹了。” 金域是附近最出名的一家店, 据说, 仅灯光效果设计, 就砸进去了上千万的预算。 郑嘉珣站在机械鲨鱼形状的灯光招牌下,捋着头发对温鲤笑,她说:“小妞,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跟陈鹤赌气,故意糟蹋自己?不是的。我他,但我也自己。你看,我这么年轻,又漂亮,身材也好,不抓紧时间享乐,难道要等到一把年纪去跳广场舞吗?” 温鲤发现,在讲道理这方面,她完全不是郑嘉珣的对手,她只是有些不安。 郑嘉珣抬手,指尖纤细柔软,逗猫似的勾了勾温鲤的下巴,说:“你就是太乖了。小朋友,你要学着坏一点,让陈鹤征拿不准你的想法,这样的恋才更有意思。更何况,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出来玩,蹦蹦跳跳没烦恼!” 温鲤想到郑嘉珣先前说过的话,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陈鹤征真的在这儿?” 说到陈鹤征,温鲤的表情透出些许忐忑,又乖又清秀的模样,在朗姆酒味道的光线下,显得格格不入。 郑嘉珣一向能折腾,她热闹,也混。陈鹤口口声声说不希望她学坏,行动上,却着她变成了一个妖。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