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州城的天黑得早些,气候又寒冷, 天擦黑时,城中摊贩便已忙着收摊。 沿街未见有还没打烊的店铺摊子,沈林牵着她的手,练地带着她走街串巷。他带她绕过几处街道, 直到钻入城北的一处小巷里,巷末的是一间亮着灯火的小店。 店铺的主人是个阿婆,店中热闹,许多孩子正帮着她整理铺中的桌椅碗筷。 阿婆上了年纪,意识却还清明,见了来人,毫不费力认出。 “是沈小将军,多年不见了。” 沈林笑着应:“是啊阿婆,在燕京时总想着吃这儿的汤面,才到连州城便来了。” “好啊, 还是老样子?” 得了应答后,阿婆的目光又转向与他同坐的洛久瑶, 问道, “这位姑娘是?” “阿婆,我名许瑶。” 洛久瑶上她的目光, 道:“从前未来过北地,今刚好与沈林一同转转。” “许姑娘是燕京人罢?说来姑娘才到此, 连州城便下了雨, 可是个好兆头。” 阿婆笑着,眉目和善, “这儿气候寒冷,头一次来可要多穿些。” 洛久瑶道:“在燕京时早有听闻北地气候寒冷,却是来此见识过才知道。不过这儿气候虽冷,风貌却好,比起燕京,我更喜这里。” 阿婆又笑,缓缓道:“姑娘若是喜这儿,不若这次回来,与小将军一同留在这儿……” “阿婆。” 沈林轻咳一声,又朝四下看一看,“阿序不在?” 锅内的水滚了一滚,氤氲起室的水汽,一片漉漉的雾气中,洛久瑶瞧见他红了一片的耳尖。 阿婆应道:“阿序那孩子自打少将军习武便上了,每都要练到天黑,这会儿应该还在校场呢。” 沈林恍然:“我险些忘了,阿序今年也已有十一岁了。” 有许多孩子来来往往的缘故,屋内十分热闹,等到二人用完了饭,从小店走出时,天已经很黑了。 夜幕临空,因落雨,天更暗沉些,一眼望不见星子。 连州城虽最临近边关,却有重兵把守,城内格外安宁。 两道影子提着灯盏在长街上走,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染着意的风自身畔略过,灯盏晃,照亮洛久瑶风而起的披风一角。 洛久瑶拢着披风,问:“你说想吃这个,却吃的很少?” 她瞧得清楚,吃汤面时摆在沈林面前的分明是孩童用的小瓷碗,一碗下去,怕连腹都不够。 前路的光线暗沉沉的,沈林提高手中灯盏:“其实我也没有很想吃这个。” 洛久瑶侧首:“那你怎么想到来这里?” 沈林牵她的手:“我只是想和你走一走。” 洛久瑶轻笑,回握住他,又问:“方才阿婆小店里那些帮忙的孩子,不是她的孩子?” 沈林点头:“张阿婆本住在连州城以北,几十年前北契攻破了那座城,她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路逃难,不想孩子在途中走失,只剩她一人被救起。” “被救起后,她留在了连州城,这些年间收养了许多落北地的孩子。” “这间小店的灯每天都会从夜晚亮到黎明,她说,她在等那孩子回家,若有一她的孩子回来,她想她能看到这盏灯。” 沈林的嗓音渐渐低下去,洛久瑶到他将她的手牵的很紧,指节也顺着指一寸寸扣进来。 她再次到此刻的沈林是与以往不同的,或者说,来到北地后的沈林是不同的。 过去在燕京时,沈林的子平和,行事不似他如今的年岁,总是沉稳而谨慎,好似从不会行差踏错半步。 如今的沈林,却更像一个会苦恼,会有凭空的愁绪,也会与她撒娇耍赖的少年人。 洛久瑶靠他近了些。 路过的长风吹着街角的垂灯晃,他们就这样牵着手在长街上慢慢走。 入夜后的街巷空,但他们挨得很近,心间便被暖意盈。 好像他们能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永永远远的,走到临山野,雪长街。 直到离沈府很近了,沈林提灯送她回到客居时,洛久瑶才开口提及正事:“沈林,关于赵大人说的景央园……” 沈林的神也认真起来:“他虽吐了些话,却并未全然信你。” “他的确没有信我,否则也不会只说起这个。” 洛久瑶道,“我并不奢望他会信我,但比起诛九族的罪状,他能说出这件事,已是有所摇摆,在眼前的两条路中有所抉择了。” 沈林明白:“那座园子并非时时客,他所说的,大概也不会是明面上所招待的酒客。” “沈家于穆城走动不多,我需得先遣人到那里埋伏一段时,带些关于景央园的消息出来。” 洛久瑶道:“这桩园子已在穆城存在许久,恐怕有得查,还需从长计议。” 沈林点头,又道:“柳村一遭有些风吹草动,虽已半路上被截了没能传回燕京,但如今于你而言,为不暴身份,待在连州城是最安全的。” “你说得是。” 洛久瑶点头,“眼下一切都急不得,的确该在此蛰伏一段时间。” --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