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絮清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楼下空无一人。 琅汀轩傍晚时分都会歇客两刻钟,很是不巧地被她撞上了。 宋絮清:“……” 她的耳垂唰得一下就红了,不管不顾地拉开门往外走。 守在门口的祈安只瞧见一道悉的身影掠过,就连是何神情都看不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宋絮清,微微拧拧眉,还以为是自家主子把人给惹恼。 转眼就见自家王爷嘴角噙着缕缕笑意,不知是瞧见了什么,他踏出厢房时眉梢微微一跳,眼眸中的笑意更甚了。 祈安远远看去,只见宋絮清站在楼梯侧,似乎是在等人。 走出琅汀轩,扑天盖地的叫卖声入耳,一缕清风徐徐吹过,带来了江面的凉意,也带来了阵阵清香。 现下是用晚膳的时间,不远处街边的摊贩多是和吃食相关的。 裴牧曜走出琅汀轩,视线落在探着头四处巡视的宋絮清身上,距离最近的摊贩在十丈外,是家馄饨铺子。 修长的指节在她耳侧打了个响指,“过去看看。” 宋絮清回眸,摇了摇头。 晌午时分她才用过膳,就是来前她还用了几块糕点,并不是很饿。 不过当有小孩举着糖葫芦一蹦一跳地跑过时,她好似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香味时,心中的小馋虫也被勾起了。 摇着的头缓缓停下,宋絮清眼眸随着小丫头的身影而去,微抬起手,扯了扯身侧人的衣袖。 袖口被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裴牧曜垂下眼眸,白皙小巧的指尖攥着他的褐袖口,跟撒娇求他带出时的裴徽澜一模一样。 他目光移到她的身上,灼灼的眼眸在夜中甚是夺目。 伫立在另一边的祈安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扬起,颔首领了命离去。 宋絮清听到耳边响起道闷笑声,这才意识自己在做些什么,霎时回了手。 “我去买串糖——” 莹润如清泉的嗓音在看到抬着糖葫芦草靶子走来的祈安时,停下了声,瓣微微张开,震惊不已。 晶莹剔透的糖葫芦随着他的步伐一摇一摆的,宋絮清眼眸紧了紧,生怕有串糖葫芦砸落在了地上,她盯着草靶子,眼眸一眨不眨的。 修长身影笼罩住她时,宋絮清才恋恋不舍地挪开了下视线,望向身后的人。 裴牧曜右手抬起,越过眼前女子纤薄的肩颈,取过草靶子上最大的那串糖葫芦,递到她眼前。 宋絮清怔怔地接过,倒不是没见过糖葫芦也不是没吃过,但她从未想过把商贩手中的草靶子一整个买下带走。 她眨了眨眼眸,心尖微动,“我吃不完。” 眼前女子清澈澄亮的眼眸灿烂过耀眼的繁星,婉转动人,让人想要将世界上所有的东西摆在她的面前,任她挑选把玩。 裴牧曜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买回去慢慢吃。” 闻言,宋絮清抿了抿,在他的注视下垂头咬了口糖葫芦。 绵密的糯米纸浸在糖衣外围,糖衣裹着酸涩的酸楂于嘴中迸开,宋絮清平中最不喜涩意,但现在却只尝到了绵密的甜。 裴牧曜伸手拂过她脸上的发丝,又收回了手垂在身侧,“酸吗?” 宋絮清摇摇头,又低头咬了口:“今天的酸楂很甜。”顿了顿,又道:“这家铺子选的酸楂品种不错,后我要常来他这儿买。” 裴牧曜失笑,又随手取过一个贯以葡萄的糖葫芦递给她。 宋絮清一手拿着一串,时不时地咬上一小口。 莫说是经过的小孩,就是不少大人和他们面而走时,都被她身后那个草靶子引了视线。 侯府的马车就在这条街尽头等着,随她出府的丫鬟小厮们也坐在旁边吃茶的地方等她,宋絮清正要开口道别时,裙摆忽而被人扯了扯,她垂下头,只见一个将将过她膝盖的小姑娘仰头望着她,那双眸子水汪汪的。 对上她的视线时,小姑娘悄悄地探头往她身后看了一眼,又看回她,脆生生地问:“姐姐,糖葫芦卖吗?” 宋絮清半蹲下身和她对视,环视了一圈,“你爹娘呢,怎么就你自己一个人。” “……”小姑娘溜圆的眼眸眨了眨,迟缓地回头指着远处,“爹娘在给莺莺买糖饼。” 说着她抿着,视线越过宋絮清的头顶,落在草靶子上。 裴牧曜右手穿过小姑娘的间,稍稍用了点劲儿将她抱起和糖葫芦平行,视线垂下落在宋絮清身上,低低笑了声:“姐姐,卖吗?” 他嗓音很是温柔,柔到宋絮清都愣了下。 小姑娘不过成□□心大小的手撑着裴牧曜的肩颈,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哥哥,可以吗?” 裴牧曜宛若看到了那个跌跌撞撞朝他跑来的小宋絮清,心中一软,“这个你得问姐姐,这是她的。” “不卖,但是可以给你。”宋絮清捏了捏她的小脸,示意祈安靠近些许,“你看看喜哪个。” “谢谢哥哥姐姐!” 小姑娘笑得很是灿烂,不过片刻脸上的笑容就变得纠结了些,一时间倒不知道要选哪个,半响才取了个串着海棠果的糖葫芦。 “莺莺!” “是娘亲!”裴牧曜怀中的姑娘一扭身,笑眯眯地举起糖葫芦,“哥哥姐姐给我的!” 裴牧曜弯下身,将她放下。 莺莺往外跑了几步,又回过身来盈盈福了福身。 她爹娘匆匆忙忙跑来,男子在瞧见裴牧曜时脚步怔了下,视线微微倾斜,看到了站在他身侧的宋家姑娘,以及他们身后被糖葫芦串得的草靶子,道:“下官……” 裴牧曜认出眼前的男子,在祀天阁任副职,他不想被人围观,淡淡地截断了他的话,“无需多礼。” 男子忙颔了颔首,目送着他们离去。 等在茶栈的丫鬟们也早就看到了两人的身影,再看到跟在他们身侧移动的草把子时,都不由得瞪着眼眸咂舌。 茗玥怔愣地接过草把子抱在怀中。 宋絮清看着眼眸都快要贴上草把子的丫鬟们,不由得扬笑了笑,“多谢王爷的糖葫芦,让我好生夺目地走了一条街。” 明媚耀眼的神情熠熠生辉,裴牧曜望向她的眸中带着些许克制之意,嗓音喑哑:“你是我的子,何须言谢。” 他嗓音喃喃入耳,明明不过是个即将成为事实的话,落在宋絮清耳中怎的听出了些许暧昧之意,暧昧得让她稍显怔愣无措。 耳处的红润逐渐蔓延至双颊,她轻咳了声:“我先走了。” 说着忙上了马车,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坐上缓缓驶离的马车,宋絮清静静地凝着手中的糖葫芦,嘴角何时噙上的笑她都不知,只是定定地看着它。 琅汀轩所在的街道距离侯府并不远,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侯府门口,宋絮清下马车时,碰巧撞上领着张嬷嬷准备出府的徐氏。 徐氏一眼就瞧见茗玥手中举着的草把子,上边镶嵌着串串反着烛火的糖衣,她不明所以地问:“怎么把人家铺子都搬回来了,你们是准备明上街叫卖吗?” 茗玥和画屏采桃对视了眼,嘴角紧抿着,生怕笑出声来。 宋絮清举着糖葫芦小跑过去,送到徐氏嘴边,“今天的酸楂不酸哦。” “不酸的酸楂做糖葫芦不好吃。”徐氏往后仰头蹙眉道。 “甜的也很好吃呀。”宋絮清又往前递了递,非要让她尝一口,“试试嘛。” 徐氏是了解自家女儿的,她今要是不尝一口,是不会让她走的。 只好如了女儿的意,凑上去咬了一小口,咬开的那一瞬间,浓烈的酸意袭来,徐氏本就蹙起的眉梢更加拧紧,掩着嘴问:“这你都能入口?” 宋絮清见她酸得直皱眉,也咬了点,“还好呀。” 徐氏惊讶地看她,不过她也还有事情要去忙,也顾不上女儿的口味是什么时候转变的,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这几少吃点甜腻的,小心嫁衣不合适。” 宋絮清闻言抿了抿,看了眼右手的葡萄糖葫芦,又递到嘴边咬了口。 徐氏:“……” 京中众贵女的婚服多是未及笄前家中就开始准备起来的,不说其他的,仅仅是京中制婚服的绣娘们手中的活都可以排到两年后去了,若是不早点准备,临近时连绣娘都找不来。 宋絮清的婚服早在去岁年前就开始着手准备的,徐氏寻来京中十位绣娘,耗费了大半年的功夫,堪堪完成婚服的制工作,前世这件婚服束之高阁近三年才得以见世面,这一世倒是快了点。 临近出阁前夕,徐氏才命张嬷嬷把墨绿的婚服和头饰团扇等物件取出来送去暖玉阁,徐氏还未踏入暖玉阁院中就听到里间传来的笑声,主仆几人不知是在聊着什么,有声有的。 晌午时分用完膳后,采桃和画屏两人在收拾着宋絮清的物品,寻出需要带去王府,趁着夜朦胧提前送去王府。 谁知收拾着收拾着竟然翻出个柜子,打开一看里边装着的都是宋絮清儿时的玩物。 宋絮清寻思着这些东西也不可能送去王府,掏出来个个把玩了圈,徐氏来时,她和采桃正在院中踢着毽球。 看着额间是碎汗的女儿,徐氏笑着叹了口气,掏出帕子擦过她的额头,“明都要嫁人了,今还在这儿蹦蹦跳跳,也不见你有丝毫紧张。” 宋絮清不解,倒不知有何需要紧张的。 不过徐氏转念一想,这二人也并无情,又是协议关系,宋絮清并无多大的触也是正常的。 思量及此,趁着宋絮清弯身净手时翻开婚服,取出在最底下的小册子捏着手中藏起。 谁知宋絮清恰好净手完转过身,就看到她还未来得及放好的小册子,狐疑地走过去:“这是什么?” 徐氏垂眸睨了眼册子,一时间不知从何解释起。 宋絮清右手搭在册子上,了没动,“不是给我的吗?” “是准备给你的。”徐氏笑容尴尬,用了点力气将册子收回拢入袖中,“但是你好似用不着,就无需给你了。” 宋絮清本是不解的,但看着娘亲愈发红润的耳垂,倏时间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她就好像被册子烫到手那般,当即收回了手,徐氏耳垂上的红润通过空气的传播,蔓延至她的脸颊处。 她摩挲着适才碰过册子的指尖,脸颊烫得发红,垂着眼眸道:“这样子的东西,娘亲可要收好。” 要是哪不小心被裴牧曜看到了,误会了她心思,岂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徐氏轻笑,笑着笑着就笑不出声了,她睨着女儿盈盈羞涩的神情,叹声道:“怎的就要嫁人了呢。” “我会经常回来的。”宋絮清闻言,仰起头道:“都在京中,又算不上多远。” “那可不行。”徐氏指节轻轻地点了点她的额头,“王府后院虽然没人,也不需要你心过多,但毕竟还是王府,外边无数人盯着,我和你爹商量了下,你后还是少回来些,不要往家中赶。” “若是被有心之人拿来大做文章,不说是你,只怕也会连累到王爷。” “你和王爷说是合作关系,这段婚事不长久,但是你既然进了王府,且还是王爷出面帮的你,你进了王府后,也要学会帮他打理府上的些许事情,这些娘亲以前都不曾跟你说过,后你要打点起来。” 徐氏声音沉沉,落在宋絮清心中也不是什么滋味。 “不过好在王爷不是个拘束之人,我的清儿在王府也不会太拘着。”徐氏扯了扯嘴角,扬起一丝笑容,掌心着宋絮清的头顶,“若是进了些深门大院,拘着你,这不能做那不能做,我还不乐意呢。” 宋絮清挽着娘亲的手,侧头搭在她的肩上,听她窸窸窣窣地讲述着幼时的事情,再告诉自己该如何去持府中的事宜。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