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系。 她想通了吗,晏子渊不是她的良人,这桩亲事也不是什么多么美的姻缘。 陆道莲一直在等。 她打算什么时候再去佛堂求他,为她逢凶化吉?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方寸间,一个不合时宜的人的到来,将这微妙的联系从中打断了。 家中接连出事,让晏子渊的心绪凝重不佳。 他刚刚看望了自个儿父亲,里头有阿翁坐镇,他便出来透口气,没多久就被侧室给住了。 侧室向他说着体贴安的话语,晏子渊的视线却不由地落到了东张西望的新妇身上。 他想起了半个月以前和新妇之间发生的不快,不知道她是否还将那件事放在心上。 他突然挪动脚步,留下话还没说话的兰姬,朝着宝嫣的方向走去。 “你在找谁。”晏子渊停在宝嫣身旁,顺着她的目光,眼神朝客厅的各处扫。 宝嫣回转头来,透过晏子渊的肩膀,看到了一脸不虞,神冷冷望着她的兰姬,不懂晏子渊怎么来她这了。 他不是和兰姬聊得好好的么? 莫名的,宝嫣没有打算将她在找谁的事情告诉晏子渊。 本身她与晏子渊的亲事就很不顺利了,若真告诉他,在他追问之下,定然会想知道她去佛堂做什么。 之后占卜结果为凶兆的消息不就被他发现了。 这样不仅对他们二人的关系毫无利处,说不定,他还会气急败坏怪她听信力鬼神之类的话。 宝嫣不想雪上加霜,于是情不自说了谎。 宝嫣:“我在找夫君。” 她撒谎。 远在屏门后的陆道莲负手而立,帷帽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嘲的弧度。 宝嫣一无所知,违心地朝对面出一缕赧然的笑,当意识到这种场合又不合适后,敛平嘴角,秀眉轻蹙,含担忧问:“夫君,阿耶他怎么样了,大夫是如何说的?” 晏子渊面顷刻就变了。 他回想起榻上,中风后眼歪嘴斜,以前的风度都消失殆尽的父亲,神情沉重道:“大夫施针后,暂且好多了,只是无法与人谈,行动僵硬,口不能言。” 中风是种病,在当今看来就如同魔入侵般可怕。 要想治好,不仅要看大夫的医术,还要看病人自个儿的运气。 宝嫣听闻能治好的大夫屈指可数,得了此病的人更多下场是半身不遂偏瘫了,还有随时丧命的危险。 “这……” “阿耶是武将,年纪不老,更称得上年轻力壮,想必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她干巴巴地说着好话,连自己听了都不知道有几分可信的意思。 晏子渊忽然不甚在意地问:“你不闹脾气了?” 宝嫣愣住。 晏子渊:“上回你来我院子,问我要不要搬回去住,那我屋里有客人,不是有意要冲你发脾气,还请夫人见谅。” 宝嫣本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 若是说晏子渊在宴客,那她在门外扯这些夫闺房之类的事,的确是唐突了,也怪不得他会生怒。 可是,宝嫣总觉得晏子渊的火气里,夹带了一丝恼羞成怒。 他似乎在害怕面对什么事实一样。 而且,他不应该,也不该伤及一个毫不知情的妇人的颜面,这是迁怒,最伤人的发火方式。 不过,既然他都道歉了,今公公又遇到险情。 宝嫣体谅道:“一点小事,都过去了。” 她想到什么,顿了顿,这回忍不住笑起来,柔声说:“而且,夫君不是早就向我示好了吗,还未谢谢夫君,送了我一些良药。” “母用水化开,让我抹在上,一夜间就变好了……” “什么良药?” 晏子渊茫然不知其意地打算宝嫣,她是不是错了?他道歉的本意,是因为在晏家出事的关头,不想再多生事端了。 在和新妇闹僵后,苏家还没从北地离开的几位长辈,还有宝嫣的兄长随时会上门前来理论。 晏子渊更不想,到时候把自己有心隐藏的秘密得人尽皆知,这才主动开口向宝嫣透和好的意思。 可她说什么早就向她示好,还送了药给她。 她生了什么病吗,还是宝嫣气过头了,这些事属于她自己的臆想。 总之,晏子渊本没有做出她所谓的送什么东西的举动。 在与之对视见,看清了晏子渊脸上所有神变化的宝嫣,终于意识到对方说的是真的,是她错了。 她张嘴想发声,却发现自己陡然语了。 不是晏子渊,那是谁? 也就是说,这段子里都是她在自作多情了? 宝嫣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在无人注意到的昏暗角落,默默听了一场好戏的高大身躯十分冷淡地背过身去。 傻子。 不是灵慧无比,怎会这么笨。 晏子渊连不举都能将她瞒得死死的,她还在期待什么? 期待他会住回新房,暴自己的秘密么?摸着指间冰凉坚硬的佛珠,陆道莲不知想到了何种主意。 一双乌沉的眼珠,透出一丝冷冷清清、令人胆颤的寒意。 宝嫣公公突发意外,可能对晏家的局势有所影响,但其实这场意外里,获利最大的是她的夫婿。 一个府邸要有一个头领。 老君侯年事已高,当不得几年。 原本的嫡次子,中风不醒,家里没已经是大幸。 没了下一任家主,总要替补上来一个继位者。 作为晏家如今无论从身份背景,还是年纪能力来说,都是佼佼者的晏子渊便成了下一任家主的人选。 宝嫣的地位,也随着夫婿的变化水涨船高。 这体现在,她在后宅之中,因为婆母为了丈夫的事伤心过度,没有多余力管理家务,从而终于分得了三分之一的掌家权利。 一分在晏家老夫人手上,另一分还保留在贤宁手里。 这子,是眼见着慢慢好过起来,宝嫣院子里的下人也在为她高兴。 他们都是罗氏为自己亲女挑细选的仆从,不论忠心,光是人品德行都是良善忠厚的那种,懂得女郎过好了,他们才会过得更好的道理。 这种如同普天同庆般的神气氛同样染到了宝嫣,她起初同样高兴自己接触到了夫家的权利。 可惜,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到现在还是处子之身。 夫婿没有碰她,她在晏家其他人眼里,还是只算得上半个外人。 第19章 鸣蜩过后,在清河许多长衫长裙便穿不得了,季夏的热度催使人们换上更轻薄的衣衫。 田里劳作的农工穿着布麻衣短袖褂子,卷起腿便下地了。 富贵些的就用贵重点的丝织物做衣服,但是论起干活,还是穿旧了的衣布袍好用。 他们都是苏家从南地搬迁过来的家仆,作为聘礼的一部分,晏家分了一部分的土地给新进门的新妇。 农田这个季节想要耕种已经晚了,一般耕就得开始行动。 为了让宝嫣分得的土地良田能在季节中派上作用,苏家在年前就花了一笔银钱,聘请清河的庶民百姓做短工,为他们耕种。 等苏家的家仆抵达北地时,就能从短工中接过活计,还不耽误功夫。 宝嫣作为嫁过来的女郎,除了是晏家的少主母,还是她自己从苏家带来的人的主心骨。 在将晏家的部分家务悉后,宝嫣这才得空管理起她自己的私产嫁妆。 这是她第一次在清河巡视良田,望着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里引水灌溉的家仆,烈下,她朝管事的吩咐,“让他们都歇一歇,去把我让人准备的甜瓜杀了,请大家一起分吃了。” 除了巡视,宝嫣过来也是为了看看情况,顺便犒劳犒劳一路随她过来辛苦了的仆人。 在与管事详细商谈,拟定了在用人和发放的月例方面的规矩后,宝嫣的任务才算结束。 她走时,管事还试图挽留了一番,“女郎可要留下在庄子里用过荤食再走,上回大郎君还在此享用过一头雄鹿的,今还会有新鲜的猎物……” 宝嫣拒绝了管事的好意,看着他颇为失落的神含笑道:“下回吧,今府里还有其他事要忙。” 管事坚持:“那等会老奴让庖丁将猎物处理好之后,给女郎送去,可与郎主一同吃。” 盛情难却,宝嫣只得接受下面的进贡,事后还曾自掏包,请人提前为他们做了一批将来御寒的衣物发放给家仆们。 夏季农活忙,北地作物与南地不同,不仅要悉一个陌生地方,还要学会这里新的劳作方式,这样大批力都放在农活上。 就没办法织布了,就算织了,也不够冬天用的。 上头的贵人能为他们考虑着想,如遇明主,是件极其幸运的事。 冒着炎夏,宝嫣从外头回来,哪怕一路坐在马车中,不费脚力,还是觉劳累无比。 车马在晏府外缓缓停落。 宝嫣从车中下去,站在门口台阶处,回眸看见车轱辘驶向一面高墙底下,问门外的府兵:“家中来客人了?怎么这么多牛车。”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