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脾气不好?呢,他明明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书燃眨了下眼睛,在两个女生惊讶的目光中,她?推门出去,走到周砚浔面前。 要变天了,风有些凉。 书燃穿一条及膝的白裙子,手臂很细,锁骨清晰,她?看着他,不带任何情绪地?说:“我要你走,回弈川,你是?听不懂吗?” 她?从未这样?凶过,近乎蛮狠。 周砚浔垂在身侧的手指握了握,声音很低地?说:“我不走。” 现在,除了守着她?,他哪里也不去,生怕走远一步,就再也回不来。 “要你走,你不听。”书燃抿,“那我要你滚呢?滚回周家去!” 小姑娘说脏话说得并不练,语气很轻,听上去有些心虚。 周砚浔顿了下,声音更低地?说:“不滚。” 书燃心跳在颤,又酸又疼,滋味复杂,她?不说话了,转身就走。 周砚浔不管不顾地?跟上来,去握她?的手腕,“你怎么了?” 书燃力气很大?地?甩开他。 十字路口,车穿梭不止,信号灯闪烁了下,三十秒倒计时。其他人都在向前走,书燃却?停了下来,风吹着她?的裙摆,像吹起一朵凋零的白栀子。 “周砚浔,”她?忽然叫他,“你过来。” 他应声过来,到她?身边。书燃拉开背包拿出什么,周砚浔低头?看过去—— 一张照片,质有些旧,两个很年轻的漂亮女孩,其中一个搂抱着另一个的手臂,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这两个人,一个叫樊晓荔,是?我妈妈,另一个叫陈西玟,是?你的养母。”书燃目光垂着,看着脚边的斑马线,“她?们曾就读于同一所高中,樊晓荔漂亮、外?向,成绩好?,是?学校里最耀眼的女孩子。陈西玟家境拮据,没有好?看的衣服,成绩也一般,在樊晓荔面前总显得灰头?土脸,但两个人是?很好?的朋友。” “高三那年,樊晓荔拿到一点?奖金,约陈西玟去临近的城市爬山看出。半路遇见暴雨,她?们在山里的客栈留宿,两个人睡同一个房间。客栈老板垂涎樊晓荔的美貌,偷偷给陈西玟八十块钱,要她?晚上别锁门。可能是?贪财,也可能是?嫉妒,陈西玟照做了。她?趁樊晓荔睡着,打开了房门,让老板进来,然后自己躲了出去。” 信号灯由绿到红,周围渐渐聚起要过马路的行人。 书燃了下酸涩的眼角,手腕在这时被人握住,不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周砚浔拉到另一侧。与此同时,两个背着书包的小男孩横冲直撞地?从书燃身边跑过去,边跑边笑。 周砚浔皱着眉,“怎么不看路?”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关心她?,保护她?。 书燃有点?想不通,在她?面前,他真的没有任何底线么,包容一切,也原谅一切。 周砚浔垂眸看了她?一会儿,手渐渐松开,“故事?还?没讲完吧?你说,我听。” 书燃不知为何特别想哭,她?眨了下眼睛,“那晚,樊晓荔没有被侵犯,她?用一支暖水瓶砸破了客栈老板的头?。那个年代,一个女学生同‘强.j.’这种字眼牵扯到一起,即便是?未遂,也很可怕。樊晓荔父亲早逝,孀弱子,好?欺负,一时间言横生,每一种说得特别脏。” “因为是?未遂,客栈老板并没有受到特别严重的惩罚,他老婆还?到樊家去闹,要樊晓荔赔医药费,她?承认自己是?出来卖的,是?她?勾引了老板。樊晓荔的名声坏掉了,成绩也一落千丈,她?没有考上大?学,开始混社会、谈恋,稀里糊涂地?结婚有孩子。陈西玟却?考上很好?的学校,去了更繁华的大?城市。” “你承不承认,樊晓荔的人生,有一半是?陈西玟毁掉的?” 周砚浔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这些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小就知道,”书燃说,“一旦樊晓荔恋不顺,或者?投资失败,她?就会哭着讲一遍——我的睡前故事?” 周砚浔深了口气,嘴抿成一线。 书燃很慢地?眨了下眼睛,“高中的时候,有一次我旷课跑出去,坐在路边喝酒,你追出来,给了我一盒草莓牛,对我说‘别学坏’。” 周砚浔明白什么,“那天陈西玟来过学校,你认出她?了,知道她?就是?周太太,是?我妈,心情不好?,才跑出去的喝酒的?” “因为陈西玟,大?学时再遇见你,我原本没打算和你有集。”书燃视线有些飘,不知该落向何处,“但是?,有一天,小严的朋友告诉我,小严被打了,有人拿条凳砸小严的脸,还?往他脸上扔钱,那个人就是?周絮言。” 绿灯又亮,周围人动,只?有他们两个静止在原地?。 书燃似乎有些冷,抱了下手臂,她?低着头?,周砚浔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到她?的声音,继续说:“我的亲人,我在乎的人,一个一个,都在被周家的人欺负,凭什么啊?” “凭什么,你们就能拿人不当人,我咽不下这口气。” 周砚浔闭了下眼睛,之后,目光别开,“别说了。” 书燃很平静,偏偏说下去,“那天是?沈伽霖的生,我看到方孟庭的朋友圈动态,知道沈伽霖在‘e.t.’庆生,你也在,我特意赶了过去。场子大?,不好?找人,我在卫生间的洗手台那儿等着,想试试看能碰见谁,结果碰到了谈斯宁。” 四周车水马龙,喧闹又热闹。 许是?风吹得太厉害,周砚浔的眼睛泛起了红,他似乎想说什么,嘴动了下。 书燃打断他,她?声音很温和,说出的每一个字却?无比锋利,“最开始,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为了樊晓荔,为了严若臻,为了报仇。” 在周砚浔已经开始喜她?的时候,为她?读弈大?,为她?执意留在弈川,她?却?是?为了报仇在接近他。 先动心的人注定无路可退,周砚浔从最开始就给自己摆了一步盘皆输的棋。 即便知道真相,他也只?是?皱了皱眉,咽下所有情绪,“无论开始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后来,你都是?真的我,我知道。” 那一刻,书燃回忆起许多往事?,相识以来,一幕一幕,像存在相簿里的旧照片,永远彩明,永远鲜活。 她?笑了下,喃喃:“你还?敢相信我吗?相信情这东西是?纯挚的?” 周砚浔觉到整颗心在被烂,也被打碎,他点?头?,有些偏执地?说:“我信。” 书燃笑不出来了。 她?想为樊晓荔报仇,樊晓荔却?说她?没兴趣做一个好?妈妈,让书燃不必对她?有期待。 她?想为严若臻讨一个公?道,严若臻冷冰冰地?躺在了停尸间,一生潦草结束。 周砚浔一腔深情,她?接不住也放不下,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她?都在做些什么。 书燃忽然觉得头?很疼,神情恍惚,明明还?是?红灯,她?却?想过马路,周砚浔连忙拉住她?,手指握着她?的手臂,握得很紧。 “燃燃,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周砚浔紧盯着她?,“我们不提了,好?不好??” “周砚浔,”书燃眼睛微红,“为了一个想报复你的人,你究竟要妥协到什么地?步?” 周砚浔喉结微颤,他说不出话,手指仍握紧书燃的手臂。 书燃眨了下眼睛,她?知道哪句话他最听不得,于是?故意说:“事?情可以过去,但是?,很难被遗忘——严若臻一条命,活生生一条命,你要我怎么忘?” 周砚浔身体僵了下,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你还?是?在乎严若臻。” “你一直都更在乎他。” 第77章 温柔(结尾小修) “严若臻”这个名字, 好像变成了?某种武器,伤人又伤己?。 书燃鼻尖酸得像患了重冒,她背对周砚浔, 脸颊苍白,嘴也毫无血。 周砚浔一直在看她, 看她背影笔直,又薄又瘦,很致的纤细,看见风吹着她束在脑后的黑长发,出一截修长细腻的脖颈。 怎么看都喜。 他是真?的喜她。 “燃燃,”周砚浔声音很轻,“我知道你?喜我, 我相信你是真的喜我,同时,你?也很在乎严若臻。” 书燃咬着, 视线凝固似的定格在信号灯上。 “我很想知道,”周砚浔看着天边渐渐升起的暮,声音放得更轻,“在你?心里, 究竟是对我的喜多一些,还是对严若臻的在乎多一些?” 书燃没做声,垂在身侧的手指却握紧。 一个倒计时结束,又一个。 过了?将近两分钟,书燃意识到什么,回过头?。 身后的位置空了?。 他走了?。 没等到答案, 或者说?,不敢去要一个答案。 旁边站着几个刚放学的高中生, 活泼可,互相勾着手臂,小声聊天。 “那个男生真?帅啊,拍下来?挂匿名墙,评论一定会爆!” “他是不是哭了?呀?眼睛全红了?。” “看错了?吧,帅哥都被宠坏了?,没有心,怎么会哭呢!更何况,谁有那种本事能?把那么好看的人哭!” …… 那天之后,书燃再没见过周砚浔,人和车都消失在了?荷叶巷,不知道是不是回了?弈川。有时候打开微信,看到置顶的那个头?像,她先?是会怔愣,然?后漫无边际地发呆,再回神时,大半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了?无痕迹。 要处理叶扶南的后事,书燃辞了?补习班的兼职,这阵子一直宅在家里。不出门,整个人却瘦得更厉害,裴裴问她早饭和中饭吃了?什么,书燃眨了?下眼睛,摇头?说?不记得了?。 裴裴皱眉,“不记得,还是本就没吃?” 书燃继续摇头?,她是真?的想不起来?。 裴裴叫了?份外卖,书燃闻到饭菜的味道,没觉得饿,反而有些难受,抗拒进食。她勉强咽了?几口白粥,将从律师那里听?来?的与小严有关的事,告诉了?裴裴。 宋裴裴听?着,慢慢红了?眼睛,咬牙说?:“一群畜生!” 书燃了?张纸巾递过去,她下巴尖尖的,看上去没什么神,眼睛也不像从前那样明亮。 裴裴离她近一点,抱住她,“想哭的话别忍着,我陪你?。” 书燃笑了?下,握着裴裴的手,“哭不动?了?,我实在没那个力气。” “接下来?,”裴裴又难过又茫然?,看着空落落的小院,“我们该做什么呢?” “去接小严,”书燃很慢地说?,“我要带他回家。” * 严若臻很听?书燃的话,离开弈川后,他去了?深市,住的也是书燃帮他租的小房子。他的遗物里有出租屋的钥匙,书燃推门进去,光落进来?,一束束光柱,飘着一点细小的浮沉颗粒,书燃不由一阵恍惚。 租房子的时候,书燃跟中介是用微信沟通的,她只看过中介拍的视频和照片,真?正走进来?才发现,房子真?的很小,装修也旧,但是,打扫得很干净。 单平整,沙发里有靠枕,几只喝水的杯子排在桌面?上,像沉默的小士兵,等待着主人归来?。 它们的主人却再也回不来?。 书燃指甲抠着掌心,住所有情绪。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