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两银子早就为了救红芍,买茶孝敬给了铁牙李,如今还能去哪再找出来? 她恨得直咬牙,难怪他那天片刻工夫就能 来十多两银子,敢情是扔了个烫手山芋给她。 本瞧着他人模人样,不想也是个和姜禄一样的赌鬼。 若不是当初瞧见过他穿官衣,芫娘觉得他简直能和巷子里头的混混拜把子。 芫娘一想到为着救红芍图了这方便,竟也未曾计较那钱的来处,如今是真真把肠子悔青了。 可眼情势危急,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独善其身,只好暗道一声倒霉,随即扯住陆怀熠拽往一旁。 “这边。”周遭 的不可名状,芫娘少加打量,立即指出一个方向。 “巷子里头的死胡同多,往这边跑。” 等在外头的红芍同其他姑娘早就被赌坊里头哄闹的动静引去了注意,自然也早早瞧见被陆怀熠扯着的芫娘。 她们才见芫娘带人跑出门来,便不假思索将两个人一同拉往赌坊外头的窄巷。 陆怀熠俨然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只在一瞬之间,脚仿佛就再也没能挨着地面。 一群女子领着他逃命来,还不等他再多反应,整个人就已经从原地挪出去好几寸。 陆怀熠本不过图个人指路,如今却怎么都没料到,自己会被包围在一群姑娘中间。 眼前这前三后两,簇拥围绕的待遇,实在是在京里头喝花酒也不敢有的排场。 更有甚者,这群青楼姑娘虽瞧着纤弱,跑起来却一个赛一个快。也不知她们是哪来的力道,对着陆怀熠便是一通连推带搡,拽着他跑起来没有半丝的停歇。 平 里养尊处优的小公爷,确实不曾有过这般风驰电掣的体验。没跑出去多久,鸿运坊的打手早已没了影。 陆怀熠自然也被累的气 吁吁,面 通红,几乎跑掉半条命。 更要紧的是,他那胃好像还有点疼。 陆怀熠连声 着 气,眼前天旋地转,胃疼又开始的恰逢其时,他只觉得差不多就要 待在这里了。 眼见得跑进远萝楼,周遭暂时算是安全下来,陆怀熠才终于忍不住甩开钳制着他的手,得了片刻停息,贪婪地 下几口大气。 但姑娘们是半点也不敢松懈,瞧着情势紧迫至此,陆怀熠却是这副不上道的模样,情急之下免不得都抱怨起来。 “你这就跑不动了?芫娘你从哪找来这么个大佛爷?” “可不是?堂堂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还跑不过我们?跑这么几步就能 成这样?” “还不跑?再这么耽搁下去,别连着我们也被拖累死,鸿运坊的那些,可没什么好人。” 陆怀熠:“……” 这么多年了,天底下能让他栽的人他还没碰上几个,没成想到香海一碰就碰见一群。 他现在是真有点后悔扯上芫娘跑路,毕竟鸿运坊还没要他的命,远萝楼的这群莺莺燕燕快给他要了。 红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正想不多废话,扯住陆怀熠把人架走再说。 只是这一拉一拽的功夫。 陆怀熠怀里的牙牌便也跟着滑 出一角。 红芍见多识广,此时不免一惊,忍不住瞧着牙牌上的纹路瞠目结舌。 “你是锦衣卫?” 话音一落,方才的埋怨和嫌弃悉数消失。大家皆是错愕,便紧忙凝着陆怀熠噤了声。 只是眼见赌坊的人越追越近,谁都拿不出个旁的主意。 红芍左右瞧一圈,迅速推开一旁的窗子,朝着陆怀熠使了个眼 。 “顾不上其他的,你快先走,鸿运坊的人等会肯定会进远萝楼来。” “我们没旁的地方再带你跑了。” 陆怀熠表情一僵,瞧着下头熙熙攘攘的街面,忍不住漾出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强忍着胃疼憋出几个字:“你该不会是……想让我从这跳下去?” “这可是三楼。” 红芍却急得直蹙眉。 “你不是锦衣卫么?”京中的锦衣卫各个权势滔天,武功高强。 “怎么?三楼你还跳不下去?” 陆怀熠拧着眉 气笑出了声。 早知道跑出来要受这罪,还不如烂在赌坊里算了。 芫娘瞧着他蕴 薄汗的额角,一时顿觉是有些异常。未免得在继续耽误时辰,她连忙出声道:“算了,还是不要跑了。” “如今赌坊的人要是进来,咱们跑也跑不远。” 红芍便道:“也罢,那去我屋里躲躲。” “鸿运坊虽没见咱们进远萝楼,可追丢了人,早晚得进来找。” 芫娘却摇摇头:“不行,大家跑的风尘仆仆,万一还聚在一起,一看就能瞧出端倪。” “他们盘问起来,反而容易 馅。” 红芍略作思索:“那不如大家回各自的屋子,芫娘你去翠翠房里。” 陆怀熠蹙了蹙眉,可是还没来及发表什么重要讲话,就被芫娘推着搡进一间屋中。 这屋子不大,构造简单,一张拔步 搁在窗子对面,里头嵌着张梳妆台,便再没了什么旁的摆设。 此外,屋中似乎还隐约带着一阵熏他脑仁子的散香味。 梳妆台前的女子被这开门的动静惊了惊,随即侧目瞧来。 “芫娘?这是……” 芫娘忙关好房门:“翠翠,赌坊有人在追我们,让我们躲一躲。” “那你们快进去。”翠翠二话不说搬开 前沉甸甸的酸枝木脚踏,“去 下,千万别出声。” 陆怀熠随着他们的言语瞧去,脸上免不得挂起显而易见的拒绝。 这拔步 低矮,几乎贴着地面。 那也是人能待的地方? 可胃疼在他身上如影随形,他连站直都为难,哪里还能顾得上挑? 如今是人为刀俎,他为鱼 ,自然也只能眼睁睁任由芫娘摆布。 芫娘也不客气,二话不说抬起一脚,陆怀熠便被稳稳踹进翠翠 下。 看着他全须全尾地进了 底,芫娘才紧跟着爬了下去。她身形不大,爬起来也是 捷灵巧,很快便窜进 底。 翠翠才刚将 前的脚踏放好,房门便被人骤然推开。 芫娘被挡得瞧不清外头,只能听得外头的翠翠起了身,在屋里头 稔地跟赌坊的打手们打发起来。 这拔步 底下位置紧凑,两个人几乎要贴在一起,近到陆怀熠出口大气,那气息都能扑在芫娘的脸上。 芫娘虽心下龃龉,可如今情势危急,她也只能趴在 下不敢动。 眼看无数双脚在眼前来来回回,只觉得心都快要旋上嗓子眼去。只是一旁的人毫无动静,一时间恍惚 下只有芫娘一个。 不过芫娘还是能觉察到,他在隐隐发抖。 她记得,他有胃疾。 她瞧得出来, 在这拔步 底下,躺又躺不下去,坐又坐不起来的地方,实在算的上活受罪。照陆怀熠这般撑着,要不了多久胳膊就会麻了。 但饶是如此,芫娘却也只是扁扁嘴。 一个赌鬼,混成这般模样也是活该。 早知道会牵连上这么多人,一开始就不该烂好心同情他,更不该答应替他做饭这差事。 这世上果真是没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事,沾上好赌的人,那她也只能是自求多福了。 如今只要能早些过了这风头,令红芍和翠翠还有旁的姐妹们都全须全尾的,把这麻烦包赶快打发走才是重中之重。 芫娘一边盘算,一边盯着 榻外头的一举一动。 可是那鸿运坊的人,却怎么也不从翠翠的屋子里头离开。 底下的时辰变得无比漫长。 芫娘不经意侧过眸,便见得陆怀熠的眉心竟已经皱出个深深的“川”字。 这看起来也太疼了。 陆怀熠那一阵一阵的胃疼俨然没有半分缓解,他的眉头越皱越深,一时之间落在芫娘的眼里,又莫名叫她心软下来。 芫娘蹙住眉头,不自主将视线瞟向陆怀熠身上。也不知是怎么,方才在鸿运坊无缘无故被他扯着逃命的忿忿之气,仿佛逐渐一点一点烟消云散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那一番奔波,才引得这人胃疾复发。 虽然赌鬼向来都可恶至极,可是她也不能算是全然不理亏。 芫娘不由得抿了抿 ,又怕撞到拔步 发出什么动静,正有些犹豫不决,就见眼前忽然一亮。 那挡住人的脚踏终于被翠翠重新搬开:“芫娘,人都被老鸨赶走了。” “你们快出来吧。” 芫娘逃也似得离开了 仄的 底。 陆怀熠自是紧跟其后,却半点也不生分, 稔地端起翠翠桌上的茶杯硬生生灌下两杯,硬是将捻着杯子的指尖都攥得发了白,才 上芫娘打量他的视线。 他的声音发虚,却还是透着几分揶揄:“找你指个路罢了,你们还真想要了我这命才解气?” 芫娘瞧着他那几无血 的嘴 ,和佝偻到凭着桌子才能站稳的身影,心中忽而又有些龃龉。 明明她才是被拉下水的那个,如今倒怎么变得像她在强迫人一样? 芫娘踯躅片刻,终于还是过不去良心那关。她只觉得要快点把这个麻烦赶走,也总得让他这胃疼好上几分再说。 她为自己的心软忿忿叹下一口气,侧目瞟向陆怀熠:“别灌水了,在这等着。” 她嘱咐翠翠两句,便急匆匆出了门。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