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可是,想到了是哪个?” 养心殿内,见隆安帝神情一变,在一旁等候的贾蔷忍不住开口问道。 此獠不除,他心难安。 只是此言一出,连殿内的黄门内侍都纷纷变了面。 隆安帝侧过身来看向贾蔷,见其一脸正大光明的好奇模样,面有些古怪,道:“何出此言?” 贾蔷闻言一怔,眼睛往林如海方向看了眼,也没看出甚么,他觉到哪里有些微妙,却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便如实道:“臣见皇上您神情一变,看起来应该是想到了哪个……” “唉!” 一旁林如海发出一声长叹,有些颤巍的起身,就跪倒在地,道:“皇上,臣想向皇上讨个人情。皇上,能不能夺了贾蔷的差事……” 隆安帝先伸出手往前一推,道:“你先不急……扶起来。”后一句是对戴权说的。 戴权忙将林如海搀扶起来,隆安帝看着贾蔷,道:“你见朕神情一变?” 贾蔷已经有些反应过来了,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道:“皇上,您的神情是变了变……” “贾蔷,朕听闻你文章写的还不错,揣摩圣意这四个字,你总该明白罢?看你提前布下今夜之局,也不像是个缺心眼儿的,你到底是在朕跟前故意做戏,还是果真心中毫无敬畏?” 这诛心之言,让林如海的面都凝重起来,戴权等殿内内侍,也纷纷屏住呼,大气不敢出。 贾蔷摇头道:“皇上,先生从未教过臣揣摩圣意这四个字,只教过臣事君以诚。就是方才来的路上,臣问先生今夜事到底有何玄机时,先生还在马车里教诲臣,面君时,皇上怎么问,臣就怎么答,不可隐瞒丝毫。臣以为,皇上乃君父,臣见到甚么,自然就说甚么。且臣还真就不信,皇上平里生气时,朝廷上的大臣会不看皇上的脸行事,会不猜皇上怎么想。他们只是不说罢了……” 隆安帝生生气笑道:“好一个事君以诚!你果真事君以诚?” 贾蔷毫无愧的语气平缓说道:“皇上,臣之先生教诲臣,做人最难得的,便是有自知之明。臣觉得其实还好,因为臣自忖不是聪明人。天下聪明人如过江之鲫,军机大学士是聪明人,六部尚书、侍郎,哪个不是聪明人?皇上则是最聪明之人。臣自认为没有足够的阅历,也没有足够的见识,所以不认为有足够的聪明才智。既然如此,又何必故意卖聪明?自取其辱不说,还会贻笑大方,让聪明人当笑话看。所以,皇上真不必怀疑臣之坦!” 隆安帝看着贾蔷,心累道:“把缺心眼儿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如此骄傲,贾蔷,朕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贾蔷犹豫了下,还是道:“皇上,臣虽非聪明人,但至少也有中人之姿,或者中等偏上。皇上是聪明人见多了,所以才觉得臣不是那么聪明。皇上,臣斗胆再问一次,皇上心里可是已经有了……” “出去!” 隆安帝看都不想看他了,沉声喝道。 贾蔷也干脆,行礼罢转身就走。 等贾蔷出去后,隆安帝着眉心回到了御案上,见林如海仍看着他,想向他讨人情…… 隆安帝摆手道:“你教弟子,还是教的很好,不必如此。” 林如海摇头叹息道:“到底读书时太短,早年也是顽花柳的浪子,逢大变后才浪子回头,可读书时实在太短,才使得纨绔子难变。这也是勋贵子弟,多难成器的缘故。皇上,臣在时,还能回护一二。臣若不在了,以此子的心,早晚被人吃的渣都不剩。贾蔷虽然被臣教了些时,但是……唉,臣若再有十载光,那也还好。可惜……” 隆安帝最不听这个,皱眉道:“你才多大?十载,朕看二十载也不够!”顿了顿又道:“你放心就是,只凭一个事君以诚,便足以保他命无忧。知道在朕跟前不卖聪明,才是真正的聪明人,比大多数人都聪明。再加上贾家祖上的功德,只要他不造反,纵然有事,也伤不了他甚么。卿,朕也不和你藏着掖着,朕每次恩赏贾蔷,必以太上皇的名义,所为者何,你心里当有数。” 自然,是磨太上皇之刀,斩景初朝旧臣了! 林如海想了想,又道:“若如此,还请皇上莫再与他升官了。当一世六品兵马司指挥,既能为皇上效忠,为京城百姓谋福祉,又不至于让人算计了去。臣其实教了他不少,但目前来看,真正记在心里的,也只有事君以诚这四个字。因为这四个字对他来说,最容易做到。” 隆安帝闻言好笑的摇了摇头,道:“这就极难得了!朕还担心,有朝一,他将这四个字给忘了,那才深失朕望呢……卿,此事朕心里有数,会让人严密观察,只一时间不好妄动,毕竟没有证据。但朕绝不会放过他! 卿方才所言,明必有朝臣弹劾李景、李曜,为卿出气,哼!他们是巴不得借卿之事,得朕杀子,背上杀子之名,也离间朕与卿的君臣情分。 卿以为,此事当如何化解?” 林如海想了想,缓缓道:“二皇子,怕还是要吃些苦头才行……” 隆安帝冷哼一声,道:“朕不是昏君!辅国公府出了这样的事,这辅国公他也别当了,降为辅国将军。另,朕的八弟辅国公李召无子,与朕哭诉过几回,朕将李曜过继给他,承嗣香火。再,圈起来,好好读五年书罢。” 林如海闻言登时动容,劝道:“皇上,这……” 隆安帝摆手道:“就这样罢,能保他一命,已经是你我君臣对他最大的包容了。你再说说,到底该怎么使?” 林如海道:“皇上可让宗正忠顺王,领宗室诸王公,明一早,先一步进,弹劾贾蔷暴狂妄,无故殴打皇子,治他大罪!朝堂上,让他们打打口角官司。待回过头来,再由绣衣卫申明此案疑点。赵国公府、雄武候府卷入其中,势必会为二皇子开。皇上再出面,乾坤独断,惩罚了二皇子,但不定其罪。一些人虽然未必心甘,但也无可奈何了。” 隆安帝闻言,眼睛登时一亮,大笑道:“善!” …… 布政坊,林府。 忠林堂上。 林如海依偎在座椅上厚厚的黑虎皮锦褥上,看着贾蔷轻声赞了句:“做得好!” 贾蔷笑了笑,然后又有些不解问道:“先生说的是弟子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还是玉石俱焚迫人让步之计?” 黛玉在一旁忍不住“呸”的啐了声,又笑出声来,道了句:“好不害臊!” 梅姨娘则心疼道:“老爷还是快去歇息罢!熬狠了可怎么了得?” 林如海对她微微笑了笑,道:“不碍事,出前,皇上让里的御医老供奉给我瞧了瞧,倒也还好。” 然后又对贾蔷道:“事君以诚,这四个字,说的好,也做得好!” 林如海自忖,是没这个面皮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即便是荆朝云、何振、罗荣等人,也都还有起码的羞心…… 古今青史上,能在天子面前直述此类言辞者,也不外乎那寥寥数人。 李林甫,杨国忠,蔡京…… 这还得面对特定的天子。 当然,贾蔷与他们不同,因为至少在今夜,他是如是说,也是如是做的。 贾蔷笑了笑,道:“不是先生教诲我,让我在皇上面前,有甚么说甚么吗?” 至少对于此案,贾蔷的确做到了有一说一。 不是他故意卖直,他是真觉得,最好别在聪明人跟前自作聪明。 以他目前的水平和段位,还远不到和一群执掌亿万黎庶的巨擘大佬顽心眼的地步。 在他还没长进到那一步前,夹着尾巴当老实人才是王道。 林如海闻言,呵呵笑了笑,鼓励道:“就这样罢,保持初心。” 贾蔷领命后,林如海又提醒了句:“明宗室会因为李曜的事,弹劾于你。你可以顺势查一查,神京城内,那些宗室背后的不法事了。” 贾蔷闻言神情一凛,这是要对宗室下手了? …… 自忠林堂出来,天都快清明了。 贾蔷送黛玉回清竹园,走至半路,夜风清寒,见其有些冷,贾蔷取下肩头的大氅,披在了黛玉身上。 黛玉顿住脚,侧脸看过来,明眸在月光下灿若星辰,微微含笑的看着贾蔷。 这眸光,美的让贾蔷都些醉意。 贾蔷炙热的目光让黛玉有些吃不住,不过她并未移开眼睛,看着贾蔷轻声道:“你料到了,今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所以才写的那样的话给我么?” 贾蔷摇头道:“今夜是因为我不能送你,且又是你头一次独自夜里回府,所以才安排下了这一出。至于那些话,是我的心声,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往后每天都锻炼好身子骨,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若不想这样做的时候,就看看那几句话……写的可好?” 黛玉俏脸如晕,眸中朝似要滴出,抿嘴轻啐了声笑道:“呸!有甚么好的?正经诗不像诗,词不像词,倒是像白话!” 顿了顿,又嗔视贾蔷,道:“你说,还有曲儿?” 贾蔷闻言,登时哈哈大笑起来。 黛玉羞恼跺脚道:“不许笑!” 贾蔷笑罢,凝视着黛玉,道:“果真想听?” 黛玉咬了咬角,看着贾蔷,轻轻应了声:“嗯。” 贾蔷看着那双印刻在他心上的眼睛,用略显低沉的声音唱道: “最怕有一天你离我远去……” “那将是我最大的悲剧……” “没有了你……” “山河月星辰都多余……” 看着贾蔷有些润的眼角,黛玉再难掩的心情,扑入其怀中,于哽咽声中,紧紧相拥…… 月清寒,夜未央。 遥遥有打更声传来,这孤寂冰冷的京城一夜,即将过去…… …… ps:愿我的书友们,这一辈子,再苦再累再难,也一定要和心的人在一起。 你们还有机会,毕竟大都还是单身,汪!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