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此事,是天下女子之事,不若就给臣妾来办罢。” 尹皇后看着隆安帝肃穆甚至含煞的面,轻声笑道。 一个帝王,就算此事影响再大,难道还能让隆安帝传旨,说天下女人从此不能再用布条裹了? 也只有贾蔷这种对所谓的清誉不甚看重者,才会喊出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话来。 这话传出去,必会让人啐成老狗! 隆安帝看了看尹皇后,捏了捏眉心,摇了摇头道:“难!” 那些士大夫们,就算回过头来悄悄让他们的老婆、儿媳放了,表面上也会大骂此事。 说不得,还不准让她们女儿放。 除非充作男孩养的,否则到了十一二三岁,难免往身前勒一条…… 即便是帝后之尊,也没有强让人家放的道理。 且这个词上了圣旨,本发不下去,就会被六科给事中给封驳回来。 因为在士大夫的眼里,实在荒唐! 尹皇后仔细想了想,凤眸最终还是落在了贾蔷身上,问道:“此事既然是你的手尾,贾蔷,你有甚么法子?” 贾蔷躬身道:“皇上,娘娘,臣以为,这件事倒不必由朝廷发甚么声,或者暂时不必。不如,就让民间先喧嚣鼓起来。事情毕竟是真的,将准确的数据往外散一散,臣想,除非是极自私自利的迂夫子,自认死守礼节的卫道士外,大多数人还是会三思而行。且臣也不记得,《周礼》之上,有哪一条非要着妇人裹的。” 听他一口一个“裹”,隆安帝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他了。 这是甚么好词么? 尹皇后也哭笑不得,对隆安帝道:“可见还是个孩子,和五儿当年差不离儿,也难怪五儿死活要他去内务府搭伙。” 隆安帝哼了声,讥讽道:“都是一路货!” 尹皇后对贾蔷叮嘱道:“一来你出身大功于国的勋贵之族,年纪还这样小,二来皇上与林大人君臣情分不同,你是他的弟子,以后还是他的姑爷,你和尹家又有那么一层关系,更不必说你大姑姑就在里当贵妃,所以皇上待你,不止是君臣位份,也拿你当子侄晚辈对待。你要忠心王事,莫要辜负了这份圣眷,更不能恃宠而骄,坏了皇上的体面。果真如此,哪个也救不了你。本的皇儿犯了大罪过,尚且被严惩,更何况是你?你记下了?” 贾蔷大礼拜道:“回娘娘的话,臣记下了。其实娘娘便是不叮嘱,臣先生也几乎提点臣,行事要严谨,但也不必怕甚么。不必怕做错事,只要忠于王事,心怀忠义之心,便是有些小过错,皇上也不会怪罪。但若是口口声声喊着口号,实则懒惰无为,甚至做坏事,那也躲不过皇上的眼睛,教臣切记一点,莫要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只要记住这些,旁的不用担心……” 尹皇后闻言气笑,对隆安帝道:“他这是在怼臣妾?” 贾蔷忙道:“臣怎敢对娘娘不敬?臣还请娘娘赐一副墨宝呢。” 看着下面俊秀的脸上堆笑的贾蔷,尹皇后似笑非笑道:“你一个外臣,要本的墨宝做甚?” 贾蔷笑道:“臣在西斜街设了一会馆,东路院是一擂台,且不多说。西路院则是几十个门铺,只为妇人和婴孩服务,里面自上而下,从管事到伙计,也全是妇人。其中就有专门卖替代妇人裹之物!臣斗胆,想请娘娘书写一份‘女子本弱,为母则强’的联对,悬在西路院大门前。如此,也算是里的一个态度。若果真能解裹之祸,娘娘功德无量!” 尹皇后啐笑道:“贾蔷,你还真是不老实,跟个猴儿一样!分明想利用本,替你那劳什子会馆立个牌面,还说的如此大义凛然。你想得好事!” 贾蔷嘿嘿笑了笑,道:“娘娘,圣驾之前臣不敢虚言,或有小算盘,但终究还是以大义为主,否则,臣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要求。” 尹皇后却未理他,而是对隆安帝道:“五儿先前说他会银子,皇上和臣妾只当他胡闹。如今瞧着,他还真有一颗商的心!皇上瞧瞧,他连臣妾的主意都敢打!” 隆安帝目光审视的看着贾蔷,冷笑了声,没言语。 他近来也发现了,没想到这个都没长齐的小子,居然还真是个小财神。 若不然,怎么养得起那么多人手? 尹皇后不知此事,但她一看隆安帝的眼神,心里便是一怔,这眼神可有些不善,出了甚么事? 就听隆安帝道:“贾蔷,内务府缺银子,亏空太多,五省至今仍未下雨,你既有理财之能,可有何教朕?”顿了顿又道:“抄家之言就不必提了,能抄朕还用你教?” 贾蔷干咳了声,摇头道:“皇上,臣先前和恪和郡王说的明白,内务府想赚银子,简直不要太容易。但前提是,将内务府整肃明白。否则,臣就果真是善财童子,也填不那些无底。” 有没有办法?其实还是有的。 但现在敢不敢拿出来用? 真不敢! 果真卖一次,往后就再别想得闲了,绞尽脑汁给那群宗室大爷卖命赚钱罢。 关键,还落不到一分好。 听闻贾蔷之言,隆安帝也没再说甚么。 尹皇后说的不错,隆安帝对他如同子侄辈。 但隆安帝的子侄多的是,且多没甚么好脸子…… 尹皇后倒亲切许多,温声笑道:“这件事,你总要记挂在心上才是。心里要有数,既然有这份才能,就不能只顾着自家享福受用。多为皇上出份力,方不辜负皇恩。” 贾蔷明白,点头道:“臣记下了。” 尹皇后摆了摆手道:“那就去罢。” …… 贾蔷刚出凤藻,面就见四个身着王袍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心中暗道了声晦气,却也上前两步,先行见礼:“臣见过诸位王爷。” 皇长子宝郡王李景、皇三子恪怀郡王李晓,皇四子恪荣郡王李时,还有皇五子恪和郡王李暄。 四人对贾蔷此刻出现在这,也十分好奇,李景最长,他眼中闪过一抹异,看着贾蔷道:“贾蔷,你怎么在这?” 此言一出,其他三人都有些侧目。 据他们对李景的了解,李景的表现应该是冷漠审视,而不该先开这个口…… 贾蔷回道:“王爷,是先前娘娘传旨与下官,下官方来此陛见的。” 李景闻言没再说甚么,李晓和李时也不会问皇后为甚么叫贾蔷进,因为贾蔷说的明白,是来陛见的。 所以,凤藻里要见他的人,还有天子。 独李暄没有避讳,高兴道:“贾蔷,可是父皇、母后要点你进内务府了?” 贾蔷摇头道:“未曾。” 李暄大失望,不过随即就抛到脑后,看着贾蔷嘎嘎笑起来,问道:“贾蔷,本王怎么听人说,你让五城兵马司的人天下宣扬,女子裹有害?没看出来啊,你喜大的?本王府上有几个娘,这样的……你要不要?” “老五!” 李景皱眉喝斥了声。 李晓、李时也笑骂了两句,贾蔷看着在他自己身前比划了下的李暄,也无语摇头道:“下官无福消受,王爷你自己留着罢。” 李暄挤眉眼道:“贾蔷,你少在我们跟前装,说说看,你不想让女子穿裹,是想干啥?” 贾蔷干咳了声,道:“王爷,方才下官才在皇上和皇后面前谈过此事,已经有详实的数据可以证明,女子穿裹,不仅不利于女子本身,容易发生产关之难,也不利于子嗣成长,多有夭折。而不穿的,难产的可能和子嗣夭折的可能,比穿的低几倍!这些都是下官让人去查出来的,当然,若有不信的,自己去查也一样。查的越多,这个数据就越清晰。” 此言一出,连李暄都笑不出来了。 不算老二府上,他们哥几个府上,哪一家没夭折过婴孩,哪一家没有宠的侧妃难产而死? 原以为,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谁能想到,会因为区区一条裹布? 三皇子恪怀郡王李晓面最难看,其他几个都是夭折庶子,独他才周岁的嫡子,刚刚夭折。 他看着贾蔷沉声道:“果真如此?” 贾蔷点了点头道:“验证很简单,也不需要臣手。王爷只需派人,选一千户未曾裹的百姓农户,再选一千户裹的高门大户人家,将近十年来发生的难产数据和子嗣夭亡数据,进行整合对比,得出来的结论就很明显了。或者扩大范围,调查一万户,这个数据只会更明显!” 李晓厉声道:“本王当然会去验证一番,只是你既然早知道此事,为何不早报?” 贾蔷闻言一怔,脸上的微笑敛去,看着李晓道:“王爷,这是在指责下官?” 恪荣郡王李时忙在一旁笑道:“贾蔷,恪柔郡王不是在指责你,三哥府上前儿才夭了一个孩子,还是我嫡亲侄儿,此刻听闻此事,难免失态,你多体谅些。” 李暄也呵呵劝道:“三哥,这原也不是贾蔷的差事,再说他才回京没多会儿,再早报也来不及啊。你只管和他闹,回头他告到外祖母那边,看看谁吃排揎!” 李晓闻言,面虽依旧难看,却也再说不出甚么,只哼了声后转身先一步离去。 李景与贾蔷微微颔首后,跟着离开。 李时则劝了句:“别往心里去。”随后也走了。 最后李暄小声问贾蔷道:“贾蔷,你果真不喜大的?我跟你说,你可不要后悔,本王府上那几个娘,好家伙,我第一次看也吓一跳!嘎嘎!” 贾蔷服了,拱手道:“王爷,告辞!” 李暄不放,跟着几步嘎嘎笑道:“贾蔷,那依你之见,往后女人都不穿裹,往后岂不大街都是这样的?你完了,你要被人骂死了……你跑那么快做甚么?无趣!” 贾蔷也不理,一溜烟儿的往前走去,不过刚摆了这位二货皇子,却被一老人追上来…… “宁侯,这是娘娘赐你的字,望你好生做事,莫要辜负皇恩!” 凤藻管事大太监牧笛持着尹皇后赐的墨宝追上前来,给了贾蔷。 贾蔷见之,一扫今的晦气,哈哈一笑,接过后往凤藻方向拜了一拜。 然后给了牧笛一卷银票后,大步告辞离去。 ……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