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东城,瑞祥号。 后堂。 东家宋五爷宋哲笑容面,看着田傅说不出的。 尽管这只是表面,但内心里,宋哲也的确高兴。 他和宋家家主宋昼不同,太上皇突然驾崩,宋昼倒是心有警觉,不赞成再和田傅合谋,谋取云锦方子。 在宋昼看来,世道已经变了,尤其是在隆安帝突然展现其强势后。 但宋哲却并不以为然,如今太上皇虽驾崩,可皇太后还在。 只要皇太后还在,田傅的地位就稳如泰山! 再怎么说,田傅都是隆安帝的亲舅舅,天大地大,娘亲舅大! 这是几千年传下来的规矩,皇上也不能例外! 有田傅顶在前头,还会怕区区一个贾家? 实际上,若不是有林如海在,便是太后都薨了,贾蔷也不过是个小喽啰,本不值一提。 毕竟,百官仍是景初旧臣,未曾改变。 军方仍是元平功臣,并非开国功臣。 怕甚么? 所以,对于今田傅借着劝太后的机会,直接提出促成这笔易为条件,利用里的力,贾蔷答应出方子,宋哲心中实是高兴。 因为越是如此,贾蔷越不敢鬼。 果真惊扰了太后,里首先就饶不了他! “宋小五儿,你放心!没事,他不敢不听!” “太上皇在时,我那老姐姐事事依顺着太上皇,反倒未必能借到光来贾蔷那忘八羔子。” “如今只余我那老姐姐了,嘿,反倒比原先更好使了!” “再说,我还是皇上的亲舅舅,就那么一个亲舅舅!别说他贾蔷,就是林如海又能拿我怎么样?” 听田傅在吹嘘,宋哲连忙恭维了几句,最后试探笑道:“国舅爷,这三十万两银子,果真明全给贾蔷?要不,先给十万?总要等验出了方子是真是假?” 田傅闻言,却陡然变了面,大骂道:“宋老五,你他娘的想瞎了心了?怪道都说商贾重利忘义,老子在里都应下了三十万两,你只出十万两,你让老子怎么做人?你自己拿十万两去试试,看看贾蔷会不会一口唾沫啐你脸上?狗的,当老子是傻子不成?”三十万两里可还有他十万两呢,只给十万两够个! 宋哲心里暗恼,也悔恨有些得意忘形,忙赔笑道:“国舅爷误会了!我是想着,这笔生意能做成,全亏了国舅爷之功啊!所以除了瑞祥号该给国舅爷一笔,贾蔷是不是也该给国舅爷一笔?三十万两里,扣下二十万两,当做太后娘娘和国舅爷的过桥银子!我宋家再怎么小气,也不可能让国舅爷难做不是?” 听闻此言,田傅面才和缓下来,随即就是怦然心动。 若是太上皇在时,他都不敢如此恣意。 可眼下九华只太后一人,这世上再没有比太后还尊贵的人了。 太后如今又在和皇帝闹别扭,里全指着他来哄太后用饭。 这个时候,过分点又如何? 不过…… 田傅百般心动,最后还是强忍着贪念,摇了摇头,艰难的道了声:“不可。” 道理很简单,太后身子骨虽然还不错,可也活不了一百岁啊! 跳的太过,果真过上十来年,太后薨逝了,那谁来护着他? 最重要的是,贾蔷那边,原本就答应了要给十万两,没必要为了另外十万两闹到不可开。 心里说服自己后,田傅沉声道:“如今林如海和贾蔷正当红,你想给宋家种祸,你就只管坑人!果真他们撕破脸皮,宁肯来个鱼死网破,反正我帮不得你们宋家。” 宋哲闻言,扯了扯嘴角,干笑了声,道:“罢了,原也只是份孝心。既然国舅爷不乐意,就此作罢便是。不过,国舅爷务必要保证,这个方子是真的。因为这不只是瑞祥号的利,也是国舅爷的利。那二分干股,一年只分红,都要好几万两银子,甚至更多。只要这个方子是真的,那么最多十年,国舅爷只分红,就能得百万之利,若不够,宋家补!” 田傅闻言心中大喜,一想到那百万之巨的财富,眼睛都红了,他看着宋哲道:“果真?” 宋哲二话不说,拿起身边几案上的笔墨,一阵奋笔疾书,写下了一篇文书后,不仅签字画押,甚至还取来了他瑞祥号东家的印章,盖好印后,递给了田傅。 田傅接过手扫了眼后,愈发大喜,原来宋哲竟将方才的承诺落在纸上,写成了契书,如此一来,田傅果真再不怕宋哲变卦! 田傅大声道:“宋五爷敞亮!你就等好罢,那贾家小野种敢给个假方子,我必让他吃不了兜着走!!非让太后亲自出面,狠狠拾掇他!” 宋哲闻言,笑道:“这一点,在下自然深信不疑!” 宋哲也不是利令智昏之辈,得到这个方子能赚大钱生大利,使得瑞祥号超过其他七大布号,成为大燕第一布号是其一,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和田国舅捆绑在一起。 田国舅是太后唯一的亲弟弟,和田国舅捆绑在一起,就是和田家,和太后捆绑在一起。 就宋哲所知,太后的身子骨还很好,至少再活十年,甚至十五年都不成问题。 而乾清的那位,旁的且不说,好之君是跑不掉的。 他能不能活过太后,还真不好说。 如此一来,太后就能庇佑宋家度过未来艰难的十年,直到新君出现。 为此,宋家甘愿付出百万之巨! 这也是宋昼那样的宦海浮沉的朝廷巨擘,没有反对他行此“蠢计”的缘由…… …… 荣国府,荣庆堂。 贾蔷率亲卫将贾母、王夫人、宝玉、贾环送至此后,想走自然没走成。 在知道今贾环闯下大祸后,登时无比愤怒。 尤其是王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让贾蔷这个族长看着办…… 其实王夫人倒是从未直接让人惩罚过贾环,都是送信去族学里,让贾代儒打贾环板子。 如今贾代儒在家荣养,族学里没人听王夫人的话,她竟已失去教训庶子的手段。 眼下却想借这个机会,给贾环一个教训,也好让他知道,她仍能治辖他这个庶孽。 只是,贾蔷又怎会甘愿为她当刀,看了眼跪在地上,唬的鹌鹑一样的贾环,他摇头道:“今儿他吃足了苦头,也知错给人磕头道歉了,暂且饶他一次。不过贾环也说了,下半年族学再开学时,他就入学读书习武。这次再当逃兵,新账旧账齐算。” 贾环被贾母喝骂走后,贾母又上下打量了宝玉一番,见其安然无恙,放下心来,对贾蔷道:“太后凤体欠安,皇后娘娘免了出殡前外臣命妇入举孝,明儿我们也不用去了,总算能歇一口气了……宝玉也不用跟着受罪了。” 贾蔷怎愿关心这些……他没所谓的嗯了声,道:“若无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贾母没好气道:“东府的人都被你送去城外了,你急着回去做甚么?莫非也学着那起子没出息的混帐,往府上带人了?蔷哥儿我警告你,眼下正是国丧期间,胡来不得。被人闹开了,不是顽笑的。” 国丧期间生出孩子来,那就是重罪。 贾蔷“啧”了声,无奈道:“老太太说的是哪的话?我这辛劳一天了,要赶紧回去歇息了。” 贾母嗔怪道:“就没见过你这样当主子的,一个人在家里苦熬着,连个铺暖被子的也不留,倒让丫头们都去城外享福!可有这样的道理?” 贾蔷“咦”了声,来神了,道:“老太太,听你老这话音儿,我怎么听着,似想赏我一个丫头暖被窝?提前说好啊,不是鸳鸯我不要,你老也别开这个口。” “呸!” 贾母闻言气的狠狠啐了口,王夫人这样的木菩萨,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贾母“恼”道:“少做你的秋大梦!我偏要给你丫头?若不是看你糊涂,可怜巴巴的身边也没个稳妥些的人伺候,我才懒得理你!罢了,鸳鸯过去服侍你几天,等你房里的丫头回来后,再全须全尾的给我送回来!” 贾蔷闻言,“啧啧啧”道:“哦~~哟!!我就说,先前怎么就巴巴的警告我眼下是国丧,原来在这打埋伏呢!老太太,你老可真不愧是荣国先祖的国公夫人,兵法娴啊!” 贾母闻言,绷不住大笑起来,指着李纨道:“快去给我撕了这猴儿的嘴,倒编排起我来了!这凤丫头才消停了几天,你倒是填补上了!” 贾蔷呵呵一笑,对站在贾母身后身量高挑的鸳鸯道:“鸳鸯,走罢!回去给我暖去……” “呸!” 鸳鸯俏脸红的和绸布一样,贾母又啐了口,斥道:“急甚么,正经事还没说完。” 贾蔷哈哈笑道:“我就知道,这天下哪有这样的美事?行行行,有甚么正经事,你老说就是。今晚我给鸳鸯一个面子……” 鸳鸯羞的简直没法见人了,忍不住道:“侯爷和老太太商议事,可别老提我,我算哪个位份上的,侯爷只顾戏我,倒显得我轻狂不知做人。” 贾母高兴笑道:“谁会以为你不会做人?你是我身边养大,一手调理出来的。你放心,再没人拿这话说你,她们只会说蔷哥儿!” 说罢,对贾蔷道:“你昨儿拿人的事,今儿可同皇上说了?皇上怎么说?” 此言一出,心里一直藏着事的李纨也赶紧望了过来。 贾蔷道:“皇上自然夸我办得好,不过要想保住二老爷和大婶婶她爹,我就得把这桩案子接过去,还骂我是因为徇私枉法,恃宠而骄才没把两人抓起来治罪……老太太你知道这要得罪多少人?尤其是国子监那边,那些傻乎乎的监生,多是和二老爷一样自以为是的,实在麻烦。” 李纨闻言,落泪道:“蔷哥儿,我父亲……让你受累了,我代他老人家,给你赔个不是!” 说罢,对着贾蔷屈膝一福。 贾蔷忙避开一步,无奈道:“到了这个份上,我也是没法子。总不能真看着绣衣卫抓他们入诏狱拷打罢?但皇上也警告我,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下一次再徇私,我就得代他们受罪过了。” 李纨闻言,咬牙道:“蔷哥儿,回头得闲了,你能不能和我一道去一回李家?” 贾蔷忙道:“大婶婶,我可说服不了你爹,那老头儿,比二老爷还倔。我估计,你也够呛。哭骂上吊甚么的,对李祭酒基本没用。” 李纨道:“我自然没这分量,可还有祖母在。父亲最是纯孝,祖母若是开口,父亲虽百般不愿,也会答应的。” 贾蔷闻言大喜,然后回头看了看贾母,虽未开口,可那眼神分明是在说: 老太太,看看人家的家风,也没见天儿的将孝道挂嘴上,关键时候却能顶用啊!再看看你…… 贾母看出他的意思,气道:“宝玉他老子也应下了,再不让人哄骗了去!我问你,果真让宝玉他老子继续跪下去?他身子骨也只是外面看着还好,里面虚!” 贾蔷忍不住哈哈大笑了两声,道:“好,只要老太太你能管得住他就好,一会儿让人接回来就是。不行了,我太困了,得回去歇息了。鸳鸯,快走快走!” 贾母也算意了,回头对鸳鸯道:“你跟他去罢,服侍他两天,我估摸着,她们姊妹们明儿不回来,后天也该回来了!可惜了,若不是国丧期间,今儿就让他给你个名分不可!” 鸳鸯面通红,虽羞得不行,却也只能应下,回里屋简单收拾了两件衣裳后,背上包袱,随贾蔷去了东府…… …… “好了,不用忙活了,去旁边耳房睡罢,那里原是平儿姐姐和晴雯不陪时住的地儿。” 见鸳鸯背着他,将铺好后,反复平整着锦被,就是不肯更衣进去暖被窝,在后面欣赏了半天风光的贾蔷呵呵笑着说道。 鸳鸯闻言,身子却是一僵,缓缓站直身子,转过身来,俏脸通红的看着贾蔷,小声道:“我还没给侯爷暖暖铺呢。” 贾蔷笑道:“我等了半宿了,也不见你暖,再等下去,天都要亮了……” 见鸳鸯受,就开始解脖颈下的盘扣,要上榻上给他暖被窝,贾蔷忙道:“诶诶诶,今儿算了,你去歇息你的罢。” 鸳鸯好气,问道:“侯爷不是让我暖被窝么?怎又不让了?” 贾蔷笑道:“老太太先提国丧,又说只是将你借我几天,说的明明白白,今晚我若是强要了你,倒是不怕她,可对你却不尊重了。” “哎呀!” 鸳鸯羞的差点站不住,腿一软坐在榻边,羞恼道:“侯爷说的是甚么话呀,我……我就是暖个被窝,又不是……又不是……再说,国丧呢!” “国丧”两个字,音格外重。 贾蔷见素来利的鸳鸯娇羞成这样,不哈哈大笑,道:“你当我是柳下惠转世不成?千娇百媚香的一个丫头躺被窝里,我能忍得住不吃?快去罢,别让我后悔了,那你想跑都跑不了。” 鸳鸯唬了一跳,连忙迈着小碎步往耳房走去。 刚走到门边儿,却听身后贾蔷笑呵呵的问道:“今儿老太太怎就忽然松了口,莫非是太太说了情?” 鸳鸯顿住脚,回首看着贾蔷,奇道:“侯爷怎知道的?” 贾蔷呵了声,道:“没甚么,去睡罢。” 鸳鸯一双盈盈大眼睛深深的望了贾蔷一眼后,扭身进了耳房。 贾蔷见之,微微扬了扬眉尖,心里却想着,该寻个甚么计策,狠狠拾掇拾掇宝玉那疯娘。 国丧期间,给他来这么一出美人计,要紧时候捅出去,却是能要人命的! 老太太多半猜着了,所以才几番提点他,国丧期间来不得。 连鸳鸯刚才也着重说了回…… 总体来说,还行,没让他失望。 若今儿果真贾母和鸳鸯与王夫人一道算计他,那,才真正让人心寒。 且有了这次服侍的名义,往后鸳鸯离了贾母,也算有了下家了。 贾赦那老批,怕也不敢再开口要人了,鸳鸯也不至于落个自尽的下场…… 啧! 贾蔷自己觉得,实在是功德无量! ……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