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儿胡同,薛宅。 在宁府只略略坐了坐就回来的薛姨妈和宝钗坐在炕上,薛蟠则在屋内来回踱步。 走了好几个来回后,恨铁不成钢道:“我都说了,在东府借宿一宿,妹妹你……” 话没说完,被宝钗蹙着眉心目光清冷的看过来唬的一个灵,薛蟠立刻改口笑道:“妹妹你怎也不肯多待待?” 宝钗黑白分明的杏眸瞥她哥哥一眼,道:“既然他无事,又何必多留?且瞧着沐浴了也没多久,自是要歇息的,哥哥只顾三不着两的胡说,换做是我也烦了。” 薛蟠言又止,可又不敢胡吣,只能抓耳挠腮,大错失良机。 眼珠子往薛姨妈处瞟了几眼,眼眼都是嫌弃。 薛姨妈差点没气死,她当然看出薛蟠是嫌她也跟着去了碍事,可这孽障瞎了心了,可有清白大姑娘大晚上的一人往爷们儿房里钻的道理? 至于薛蟠,他当然不算人…… 薛姨妈没好气啐道:“快去你的尸罢,大晚上的,还在这做甚么?” 薛蟠也不理,只巴巴的对宝钗道:“好妹妹,哥哥不会害你的,好些事便是不说,妹妹心里也必是清楚。总之,别都听妈说的。” 宝钗当初进大选时落下,荣府又传出金玉良缘的说法,可这说法人家老太太就不喜,再后来,薛姨妈又糊涂,报了中小选,被人暗害,险些掉进火坑里,跳出火坑后,又成了尹家郡主的陪嫁女官…… 这样的经历,往后还怎么去说正经人家? 宝钗为了宽母亲,只说想等几年,可这几年到底是几年? 眼下倒也不说非要怎样,但在贾蔷跟前勤快些,多献点殷勤,总是没坏事…… 宝钗坐在那,静若梨花轻绽,也没说甚么,只浅笑着。 只是看着那笑容,薛蟠眼泪就滚落了下来。 也不理薛姨妈在一旁叫骂,薛蟠同宝钗道:“妹妹放心,哥哥必让你有个好结果!” …… 翌清晨。 天还未亮,贾蔷生物钟却已敲起,缓缓睁开了眼。 忙完这一出,再和勋臣们做个易,这一年就差不多了。 来年,就该娶生子了…… 虽才走了一天,贾蔷心里却已经有些想她们了。 没有黛玉薄嗔带笑的俏脸,没有娇憨淘气的香菱,没有子暴烈的晴雯,没有温柔可亲的平儿,没有娇冠绝诸芳的可卿,没有烈马一样桀骜贪婪的凤姐儿…… 子确实乏味的紧。 关键是,昨儿在王府贪嘴,酒后觉着那紫参汤好喝,多喝了两盏,昨儿晚上就有些难熬,今早起反应就更剧烈了。 看着身上的锦被,支棱起一个帐篷,贾蔷扯了扯嘴角,正要下,忽地听到外间传来轻微的声响,他眼神骤然清明,沉声喝道:“谁在外面?” 未几,房门打开,一道身影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只见其身着百蝶穿花云锦袄,翡翠撒花洋绉裙,风标致,一双明媚大眼中,的却是不安分的较真目光。 这不安分,是说她不安这“本分”,不认这“本分”。 她出身在那样的家庭里,注定为人所轻。 但她心中有桀骜,不肯低头。 可她终不过一个弱女子,又如何抵得过这红尘浊世的规矩? 前世,便因柳湘莲要回鸳鸯剑退了亲事,毁了她心中的桀骜,便拔剑自刎,以维护其最后的骄傲。 今世,她未变成前世的“奔女”,也未瞧上柳湘莲那浪公子,倒是将一颗心死死系在了贾蔷身上…… 贾蔷不知道这缕情丝从何时所起,也曾冷淡拒绝过多回。 却不想此女始终不放弃…… 老实说,拒绝这样一个这等形容相貌的女孩子,是很有难度的事。 贾蔷以为这不能怪他,就像那屋外吹过的凉风,总是能在不经意间,拨动少女的心弦…… 人太出众了,便是原罪。 尤三姐不知贾蔷心中那么多戏,见他面变幻个不停,微微皱眉上前,迟疑了下,还是伸手摸了摸贾蔷的额头…… “……” 贾蔷回过神来,目光凝重的看向尤三姐,问答:“三姐有事?” 尤三姐贝齿咬了咬朱,却也没有忸怩,道:“我听大姐说昨儿你遇到了刺客,方才面不大对,就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贾蔷:“……” 见其又不说话,尤三姐奇道:“怎么了?” 贾蔷摇了摇头,叹息道:“外面的风,近来喧嚣不起来了……” 尤三姐抿了抿嘴,犹豫了下,又伸手摸了摸贾蔷的额头。 贾蔷一把推掉,没好气道:“家里没人,你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尤三姐却一扬下巴,道:“有人我也不怕!” 贾蔷笑道:“这就是我对你敬而远之的缘由,家里有我一个无法无天的就够了。再多你一个,还不天天打出狗脑子来?我哪受得了这种闹?别看我平里惯着香菱、晴雯她们,果真有闹腾的,必是先一通,再不改,那缘分也就尽了。” 尤三姐闻言气道:“偏我就是不守规矩的?一个巴掌还拍不响呢!” 见贾蔷掀起被子下了,她虽恼火,却还是去一旁取来衣裳,服侍起贾蔷穿着。 等弯下身,与他整理汗巾时,看到眼前支棱起的情景,登时羞的面红耳赤。 虽仍是黄花闺女,可平里听婆子们说过太多夫事,骂人的时候也没少骂过脏话。 可这会儿这样近的瞧见了,尤三姐还是心慌腿软…… 贾蔷也忍的难受,不过到底还知道,这娘们儿眼下还不好招惹,野难训,果真进门儿后,虽不敢招惹黛玉、子瑜,可少不了会和凤姐儿、晴雯这些暴脾气的干仗。 他可不想闹的家宅不宁,因此一把将尤三姐推倒在,自己穿好外裳转身离去。 惊吓了一跳,连眼睛都闭上的尤三姐睁开眼后,心里只求他做个人…… 不过随即又“噗嗤”一笑,将脸轻轻贴在锦被上。 …… 大明,养心殿。 西暖阁内。 中已烧起地龙,皇庭内几株银杏树也已成了枯枝。 阵阵带着寒气的风,吹拂着仙楼佛堂内的无量寿宝塔,铃铛阵响,恍若梵音。 时间飞快,一又将尽。 处理了一天国事的隆安帝,总算将折子批改完。 如今军机处结构完善,已经大大减轻了他的差事,不必一个人每批改到深夜,甚至还要皇后帮忙…… 不过,近来随着考成法推行,折子又多了起来,而且是一比一多。 官员去职调动升迁,他必是要过目的。 看来,要不了多久,这折子又要批改到深夜了。 放下朱笔,隆安帝捏了捏眉心,问戴权道:“今李暄和贾蔷在做甚么?” 戴权忙道:“主子,今王爷和宁侯一连去了十来家王府,宁侯常白脸威吓,王爷唱红脸,打圆场,将昨夜遇刺之事,和太上皇紫朱赤符案联系在一起,着诸王答应下,将亏空内务府的银财都还回去。对了,宁侯今出门,带了百余骑,是往常的五倍。” 隆安帝不在意这个,他轻声道:“你是说,贾蔷唱白脸威吓,李暄唱红脸转圜?” 戴权赔笑道:“主子,正是如此,奴婢怎敢说谎?主子,宁侯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了些?论身份贵重,当王爷为先。如今却要他出风头,王爷替他找补……” “掌嘴!” 隆安帝淡淡说了句,戴权忙左右开弓,给了自己几个耳光,后听隆安帝道:“他这是让李暄少树些敌人,他倒将仇恨都揽了过去。你这狗才,昨儿怎么警告你的?再有下一次,就不只掌嘴那样简单了。” 戴权还未请罪,就见门外匆匆进来一内侍,道:“万岁,忠顺亲王殿外求见。” 隆安帝点点头,道:“宣。”随即又诧异问道:“都这会儿了,他来做甚么?” 那内侍刚起身要出门传召,听闻此言,忙又跪地道:“回主子,奴婢瞧着忠顺亲王有些不大好……” 隆安帝闻言皱眉道:“不大好?哪里不大好?” 内侍道:“回主子,忠顺亲王脸上看着有些不好,了些血……” “传!” …… 御案后,隆安帝看着跪在那痛哭涕的忠顺王李祐,脸铁青,道:“内务府里,你到底一手没一手?” 李祐闻言一滞,道:“皇上,臣倒是有门人在内务府……不过臣真没贪去三四十万两银子,小五儿和贾蔷狮子大开口,连账簿也拿不出,空口白话他们是张口就来!皇上,他二人还要强闯王府内库,说要查甚么紫朱赤符,臣去阻拦,就被他二人推了一个跟头,了一地的血啊!皇上,臣对皇上忠心耿耿,还是小五的伯王……小五就算了,他是臣的侄儿,臣不怪他。主要还是贾蔷,臣竟被一竖子如此羞辱啊,皇上!” 隆安帝目光沉的看着李祐,道:“你没贪去三四十万两银子,怎置办了那么些庄子?合起来都快十万亩了,天下巨富!你知道这两天多少人弹劾你?” 弹劾李祐的折子,是仅次于弹劾贾蔷、李暄的…… 李祐忙道:“皇上,此必是因为昨儿臣在宗人府,让各王府清还内务府亏空积欠银子所致。他们都知道臣是忠于皇上的,这才想除去臣。” 隆安帝自然也知道,他道:“你且先回去,此事朕自会处置。另外,不要将那些庄子看的太重,不然弹劾你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多到朕都保不住你。” 李祐闻言,脸难看道:“皇上,臣家口繁多,生计艰难……” 隆安帝冷声道:“你少养几台戏班子生计就没那么艰难了……”又见李祐一脸不忿,心里叹息一声道:“你先回去罢,来朕会让李暄给你送去一份富贵,至于能不能把握的住,就看你自己了。” 李祐闻言眼睛一亮,带着希冀告退。 等李祐走后,隆安帝问道:“李暄、贾蔷现在何处?” 戴权出去打听了片刻,回来道:“皇上,王爷和宁侯眼下在凤藻,皇后娘娘那里。” 隆安帝点点头,站起身道:“摆驾凤藻!” ……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