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望向夜空, 与那抹绚丽的虹影。 无星无月的黑夜原本被虹鸟燃烧的火焰照亮成火烧云的泽, 但在稻海的辉金萤光腾飞天幕过后,这片界域被彻底照亮成白的天, 就如漫天璀璨星河都降临世间,一抹燃烧的火焰与仿佛凝聚一切瑰丽的星海没有任何比拟。 虹鸟从天空坠落,重重砸入稻海的包围圈! 雁归不由惊叹一声:“真厉害啊!” 穿越者们围了上去, 不是为了击杀本就不可能死去的不死鸟, 而是为了竭力控制翎叶直至稻海于她的骨血中生发芽, 被兽主导的虹鸟挣扎着, 迸发的火焰却无法点燃任何一稻穗, 直至她的身躯终于僵硬, 身体里长出稻草将她覆盖掩埋, 就像一个被伫立在那里的稻草人。 “这就是地狱鸟啊……” “看起来好漂亮,好像三年前陆扉也是借用的它的能力?那时的它并不会袭击人类,所以这一年的时间……发生了什么?它经历了什么?” “要杀了它吗?” “不死鸟你觉得能怎么杀?” “就这样一直将它困住的话,是不是可以……” 穿越者们没有半点畏惧的将这只地狱鸟团团围住,没办法,周围的稻海堪称绝对防御,扎的稻草在控制这一方面有着绝对优势,他们起到的作用也只是在行路过程中为两名天命之子提供衣食住行的保障,然后在虹鸟坠落之时稍稍拖延一点让稻种扎的时间,然后就没了。 黑哥回头望了望密林那边,大牛疲惫不堪睡得正香,其他人类在边缘彷徨惊恐的探头,断了腿的伤员因为那一摔肯定伤势更加严重了,他叹了口气,道:“可惜思思没跟来,咱们先去把那个景天骄的伤口给处理一下吧,可不能在小灰带着思思回来之前就让他因染发炎而死。” “好。” 荷叶跟着黑哥往密林那边有去。 雁归与他俩肩而过,她回头望了一眼躺在密林里的大牛,忽然想起来他那里应该有一本从祭坛废墟中寻找到的破损手札,她的手指微微一勾,从地下生长而出的界脉之花便从大牛衣服里搜出手札并传递了过来,她低头注视手札上的墨迹,上面写的什么鬼画符,她完全看不懂。 “你能看懂这写的什么吗?” 她有些头疼的将手札递给符青云,理应博学多才的天命之子接过去一看,便断言道:“这并不是文字,而是一种能力的具现化,而且……” “而且什么?” “这并非是来自地脉的能力,而是天道。” “天命之子的能力……?” 现下的天命之子好像没有谁的能力与之相似吧?哪怕是最近出现的【朱星瑶】也不是。 雁归下意识想起了陆扉。 又即刻否决了这本手札是出自陆扉之手的猜想,他是手札的使用者倒是有这个可能。 说起陆扉,雁归回想起预知画面中那个从表面上来看似乎没那么疯的男人,他的声音比起十二岁时的陆扉要低沉沙哑许多,但每说一个字都带有轻盈跳跃的特殊旋律,令人过耳不忘。 雁归此时想起,才将他的声音与之前幻听中那个与翎叶随意道了声歉的神秘人联系起来,那独特轻佻的旋律简直一模一样,而陆扉并没有死在他十二岁重生的时间里。只要想清楚了这一个事实,雁归便即刻想清楚另一个真相—— 是陆扉令翎叶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的。 陆扉这人,可真是个祸害。 她走到翎叶那边去,身体庞大的虹鸟身上覆盖了厚厚一层稻草,整个身躯都像重叠扎起的稻草人,她那双混沌溢着兽的眸中依旧极其凶猛,雁归试着去靠近她,直至虹鸟也看见她,符青云行于她的身侧,忽然轻轻‘咦’了一声。 “它不再挣扎了……” 虹鸟注视着雁归,不再继续徒劳的挣扎,虽然从外面本看不出她有没有挣扎过,但她那双泛着冰冷金属质的眸中终于透出了一点其他情绪,那是浓厚的愧疚,浓厚得能将一个天真的小女孩垮的愧疚令她突破了兽的束缚。 “对不起……” 虹鸟慢慢艰难的挤出她无意识的道歉。 “哇,地狱鸟还会说话啊?” 旁边有穿越者摸不清状况的叹一句。 “对不起…………” 一瞬间连叽叽喳喳的穿越者们都静默了。 他们看了看靠近地狱鸟的雁归,又看了看被稻草定在那里的地狱鸟,眼神着这只地狱鸟还跟雁归认识呐?雁归有个小名叫他们都知道,不然还有另一个叫的人与这只地狱鸟相识,而且地狱鸟还因为不知原因对不起这位,并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还能记得……? 这也太巧合了吧,不太现实! ——翎叶在愧疚什么? 雁归很想知道这个答案,她慢慢跟符青云说道:“把她放开吧,我想看一看她身上的刻印。” “等等,要是她跑了怎么办?!” 但穿越者的异议并不在雁归的考虑范围内。 符青云只是看着她,道:“你有把握吗?” 雁归轻摇头道:“我认为她不会再攻击了,只是一种觉。如果她保持不了安静的状态,你也依旧可以轻易将她镇下来,不是吗?” “那就……如你所愿。” 既然她都这样说了,符青云也就不再多言。 虹鸟身上的稻草一落下,炙热的火焰重新在深夜的空气中燃烧,但在她眼前的少女向她伸出手来,按在她的头上,不容置疑的道: “翎叶,安静下来,不要动!” ——的时候。 她身上的火焰慢慢熄灭了。 有着一身火焰般泽绚丽羽的虹鸟从外边看来真如一只雍容华贵的凤凰,她顶着头顶上少女的那只手,呆呆的就像一座塑像。雁归靠近翎叶,伸手扒开虹鸟身上因为过度使用能力薄了一层带着温暖的羽,掩藏在羽之下那些黑诡异的纹路淡了一些,雁归将那大牛拍摄的视频调出来对照了一番,确实是黯淡了一部分。 这些纹路与祭坛上的法阵如出一辙。 与那本手札上的鬼画符也相差无几。 就是这个,让翎叶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那接下来该怎么做? 也不知道是战斗的原因还是死亡的原因令这些纹路黯淡的,反正翎叶是不死的,要不要杀个一两次试试看?但这样的想法只是一晃而过,雁归将这个想法搁置,还是等芜青回来再说。 杀个几次就能将这些纹路抹除,她并不觉得陆扉是个如此失智的人,他这样的疯子更可能是设置了只要纹路被抹除翎叶就会立刻暴毙这种变态模式,当然了,翎叶或许死不了,但其他的连锁反应雁归并不觉得陆扉不会设置出来。 “反正人都救出来了,翎叶也在掌控之中……” 不急于一时。 雁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跟那些穿越者们道: “要不我们先开饭?” 最后一天他们赶路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更别说晚饭了,一群人肚子饿得发慌,之前神经紧绷的时候倒没觉,现在雁归一说,周围一圈人肚子接二连三叫了起来,那就开饭呗。 只要雁归一离远点,翎叶勉强维持的安静就会被兽所倒,所以她就在翎叶旁边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从这个角度她能看见翎叶的腹部有红的血一点一点渗透而出,明明虹鸟是没有血存在的,之前大牛的所有视频都表明了除了她的腹部,其他部位都是纯粹的能量体。 她再度扒开虹鸟腹部重新生长出来的厚实羽,她的腹部那块是一个很规则的圆形裂口,就像普通的撕裂伤一样,明明内里更深处便是黑的并不存在血的结构,这道伤有点像…… 雁归伸出手,看了看手心。 慢慢用这只手比较了一下自己的脖颈。 再用脖颈的弧度比较翎叶腹部的伤口。 ——相差不离。 第94章 祭祀(九) 等到芜青回来, 刚好到了饭点。 看他也不急不忙的样子,至少祭坛那边的情况不算紧迫,他混进人群捧着食物回来, 摸了摸曾经的同伴翎叶那身暖和的羽,和羽下黑的纹路, 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跟雁归道: “之前我就有所猜测, 现下已然确定,那个祭坛上的铭印出自红叶之手,或者说,是她的能力【铭刻】的体现。翎叶身上这些铭印同样也是她的手笔, 但她作为圣庭之主不可能离开圣城, 便只能是某持有她力量的人对翎叶出手了。” 雁归将那本手札递过去:“那你看看这个。” 芜青接过去一看,手很明显的一抖,差点就将这本破损的手札扔了出去:“之前隔了一层我还没发现,现下却能认出来了, 这上面可是记录着【铭刻】的符文!虽然不知道红叶将它们设置成了哪种功能, 但如果一直这么接触着的话,说不得哪天红叶远程活一道, 咱们就得倒霉。大概是某个人持有这本符文手札对翎叶动的手,但这么重要的东西,那人又为何将其遗失了?该不会那人就躲在附近, 就等着我们聚在一起然后活这上面的符文想把我们一网打尽吧?” 雁归翻了个白眼:“你想太多了, 翎叶最开始袭击人类的时候是一年前, 那人不可能傻兮兮在这里干等一年的, 如果你怕的话, 就先把它放远点……” “我怕什么?我在这个世界活跃的时候红叶的祖宗都给没出生呢!”虽然这么说了, 但芜青还是溜达得远, 挖了个坑将手札埋在了地下。 还真是谨慎…… 或者说,红叶的力量能令芜青这个比人家多活了成千上万年的老妖都心生忌惮? “景红玉是天命之子?” 符青云坐在他的稻海间,这世上哪怕是天道都并非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毕竟天道只是因世界诞生而诞生的规则执行者,而不是掌控规则的更高存在,哪怕是他,都不曾知晓景红玉的全貌,但芜青这个十的老人肯定知道。 雁归也随之看过去,在这种时候芜青也做不出反复横跳的作,他慢慢回想一息,然后非常坦然的点头道:“你也应该知道她,殿下。红叶可不仅仅是天命之子这么简单,曾经她可担任过一百多年的天帝,最初她并非是十的成员,而是与你的父亲一样与十作对,最后她慢慢失格逐渐老去,在她老死之际因她那异常强烈的求生望,她选择加入了曾经与之敌对了大半辈子的十,只为了自己的生命能够继续延续,说到这里,你应该就能想到她到底是谁了吧?” “……景枫帝。” 符青云吐出这个早已埋葬在悠远过去的天帝名号,雁归完全不知道是哪个,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翎叶这边,不论景红玉是天命之子也好是天帝也好,现在都不是最紧迫的事情。 “暂停!现在最重要的可不是红叶的身份,而是她的能力到底是什么,还有翎叶的异常该怎么解除?其他的你们可以回去之后再谈!” 对于她的打断,符青云敛眉停语,显得云淡风轻,他显得纵容的道:“好的,。” “既然都这么说了……” 芜青也笑道:“红叶的能力被她藏得严严实实的,哪怕是曾经她作为天命之子的时候也没有太多,她生谨慎不信任何人,哪怕是我知道的也不多。【铭刻】这个能力据说是能在任何物体上刻印下她的文字与命令,无数刻印能组成非同寻常的命令,就如翎叶这样……” 夜中就像一盏红亮灯的虹鸟似乎听见有人唤了自己的名字,她呆呆低下头四处一看,又没看见有其他人类存在,芜青伸手掀开她腹部的羽翼端详那处伤口,血一点一点溢出,他面上的笑意也一点一点消失,最终落于沉思。 “翎叶曾经是人类,在她作为腐殖之蛇的祭品被扔进蛇巢之后,谁也不知道她与腐殖之蛇发生了什么变化,只知道曾被这片界域的人类称作蛇神夜供奉的巨蛇变得嗜血嗜杀起来,最终蛇神成为了腐殖之蛇,而虹鸟从蛇巢一飞冲天……” “翎叶腹部这个位置,是她曾作为人类的唯一证明,这里原本生长着一颗人类女孩的头颅,便是祭坛上的那一颗。而祭坛的另一边是腐殖之蛇的鳞片,现下腐殖之蛇因为不知名的原因陷入沉睡,而翎叶陷入了狂,我猜想,是某人通过红叶的能力将腐殖之蛇因长年累月的嗜血嗜杀累积起来的堕落之力转移给了翎叶,所以最终造成了腐殖之蛇沉睡、翎叶堕落这个结果。” 雁归听着就觉得头皮发麻,无从下手。 “那有办法解决吗?比如说直接破坏祭坛上的铭刻印记,或者将翎叶的头直接带出来……” “如果真这么简单就好了,我用哥哥的因果之眼看过,如果直接破坏了祭坛,就换完成,也就是说原属于腐殖之蛇的堕落之力会完全融入翎叶的灵魂,不可挽回,连随意挪动铭刻之内的陈设都算破坏了祭坛,这个幕后之人的心思着实狠毒,没有给翎叶留下半点回转的机会。” 芜青深一口气,最终总结道: “所以,我认为翎叶没救了,让她解吧。” 雁归想起预知画面中那个对雁时月无比顺从的女孩,在看到她的存在过后,雁归就想要翎叶这个现实中的她了,她的表情逐渐沉了下去。 “……她不是不死的吗。” “但符青云殿下会有办法,不是吗?与其让一个天真的小女孩一直陷入堕落黑暗的泥沼,不如让她就此解,在大地之下永眠……”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