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卞寄秋是什么时候离开田家堡的?” “今年天。” 这个答案在不同人的嘴里重复了好几遍。 “你看见她走了吗?” “她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 一个大活人离开,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连住在身边,长时间接触的人都不知道。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她没有跟你说她要走吗?” “没有——她一个字也没有提,她平时话很少。不过,她走的时候,应该跟我说一声。” “为什么?” “她经常到小店来买东西,每次邮递员送信,特别是送包裹的时候,都是我喊她,她不在屋子里,我就帮她收着,这是她当着我的面跟邮递员说的,如果她不在的话,就把东西给我。这城里的娃——又是一个女娃,离开父母,到咱们这穷地方来,多不容易啊!咱们能帮衬就帮衬一点。可她说走就走了,最起码得吱一声啊!我看——这城里人就是没有咱们乡下人实诚。”田巧珍言语之中多少有点怨气。 “大嫂,你没有看到卞寄秋收拾行李吗?” “没有,一点动静都没有——要不,我们怎么会觉得她走得很突然呢。对啊!林静收拾行李的时候,我就看见了,她还把一旧毯送给我,把两被子送给了铁匠。” “大嫂,信和东西都是她父母寄来的吗?” “可不是吗。” “卞寄秋跟你提过自己的父母了吗?” “没有。她从来不提自己的父母,也不提她的家。每次,她父母寄东西来,我问她,是不是父母寄来的?她只是笑笑。对了,去年冬天,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来找她——这个人姓武,我听卞寄秋喊她武老师,当时,卞寄秋不在,我就让武老师在我的小店坐了一会。” “这个武老师有没有跟你提到卞寄秋的父母呢?” “我就是要说这事。我是想问来着,林静的母亲和王博伟他爹隔三差四到田家堡来看孩子,我从来没有看见卞寄秋的父母到田家堡来过。可武老师口风很紧——她只字未提卞寄秋的父母的事情,她只说自己是陈老师的同事——卞寄秋的母亲姓陈。” 卞寄秋走的很蹊跷。竟然没有一个人亲眼看见她离开田家堡,就跟人间蒸发一样。 吃过饭以后,欧平一行三人离开了田家堡。 三个人坐公共汽车赶到了浦口,前面已经代过了,浦口是区政府的所在地,区政府的建筑是典型的欧式风格的建筑,浦口最早是一个码头,英国人来了以后,这里又多了一个火车站,于是在浦口出现了不少欧式建筑,浦口火车站就是一个典型代表,浦口区政府的建筑就是在那个时期留下来的。 欧平从来没有去过知青办,在门卫师傅的指引下,三个人走进了西北角上的一座独立的小洋楼,门口有几级台阶,大门两旁挂着四个白底黑字的木牌子,其中一个就是知青安置办。 从门口走出一个女同志,手上拿着一沓文件。 “请问同志,知青安置办在楼上还是楼下?” “你们是——” “我们是东门镇公安分局的——我叫欧平。” “请问,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朱主任在吗?我们想找朱主任了解一点情况。” “我就是知青办的,朱主任在,请跟我来。”女同志折回头。 三个人跟在女同志后面上了台阶。 知青安置办在二楼,走上仄仄的楼梯口,就能看见一间屋子的门头上写着三个字:“知青办”。门虚掩着。 女同志轻轻地推开门,朝里间喊道:“朱主任,公安局的同志有事找您。” 知青办的办公室有内外两间,外间靠窗的地方放着两张办公桌,其中一张办公桌上坐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他正在看报纸,手上抱着一杯茶——茶杯里面冒着热气。他的后面立着几个档案柜,对面墙上贴着一张行政区划图,图上面了一些小红旗——大概是知青点的标志。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从里间走了出来:“哟,原来是欧科长啊!稀客——稀客——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快请进——快请进,小李,倒三杯茶来。”朱主任的头上戴着一顶用线编织的绛的鸭舌帽,上身穿一件灰中山装,中山装的下摆是翘起来的,因为他的肚子比较大;他的下身穿一件蓝颜的咔叽,脚上穿着一双棕的皮鞋。 将同志们领上楼的就是小王。 “欧科长,你是一个大忙人,到我们知青安置办来肯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朱主任看了看李文化和小曹,一下子来了三个人,这事情能小吗! 欧平从口袋里面掏出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递给了朱主任:“无事不登三宝殿,朱主任,我们到您这里来——是想了解一下这两个知青的家庭情况——你们这里应该有他们的资料。” 朱主任接过笔记本:“林静,卞寄秋。”朱主任读出了声,他一边读,一边望着欧平的脸,眼镜里面画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朱主任,是这么回事情,我们正在接手一起凶杀案——我们在瓢儿井的田家大塘挖出一具女人的尸体——尸体被分成三部分,综合各方面的情况,我们怀疑这个女人有可能是队知青卞寄秋——只是怀疑——我们正在调查。” 朱主任的表情立刻凝重起来:“是这么回事——我明白了,林静已经回城去了,前天,林主任亲自到我们知青办来了一趟。” “林主任是谁?” “就是林静的父亲,他刚恢复工作不久,在荆南军区政治部工作。” “照这么讲,林静是通过正常的渠道回城的。” “是这样,名额是从市里面下来的,林主任这样做,是不想让别人说闲话。”朱主任走到门口,“小刘,你把文峰公社知青的档案拿给我们。” 不一会,王小姐端了三杯热气直冒的茶水递了进来,紧接着,刚才坐在外面的戴眼镜的男同志拿着一沓资料走了进来:“主任,您要找谁的档案?” “小刘,你把卞寄秋的档案资料找出来。” 一沓资料的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文峰大队” 三个人的眼睛紧盯着刘同志的手指,他一页一页地翻看着——这一沓资料大概有一百多份。 两分钟以后,刘同志停住了。 “朱主任,就是这张——卞寄秋。”刘同志将卞寄秋的档案表从档案夹里面了出来。 “欧科长,你请看。”朱主任将表格递给了欧平。 欧平接过表格,李文化将脑袋凑了上去。 表格上写着:卞寄秋,别,女;出生年月,一九四八年二月八;死者的年龄在二十二岁到二十五岁之间,从一九四八年二月到一九七零年天,时间是二十二年,和卞寄秋的年龄正好吻合。XiaPe.COM |